不过好在原身的飞行之术尚可,想要从这里飞出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小白,我们走。”
抱起小白,沈念起势向洞口飞去。
可就在她把小白放在洞坑外的平地之上时,她突然感觉脚腕被一股力量死死缠住,未等她回头看清,就已经被拖拽着再次落进洞里,狠狠砸向石面。
藏于袖口中的玉牌也随之落出,玎珰碎裂。
她的腿部直接被尖石刺破,顿时血流如注。
“嘶...这...太他娘的疼啦!”
现实教给沈念的第一课,就是懂得了喊疼。
在黑暗之中,小白的眼神要比沈念更好,它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令它害怕的东西,正炸着毛,冲着她身后汪汪大叫。
“别回头!”
在沈念正要回头看去的时候,玄安急声吼道。
这个时候她不敢不听玄安的话,僵硬着身体坐在碎石堆里,背脊发凉。
她感觉到后面好像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这个送上门来的猎物。
与此同时——
苍梧山巅。
顾月时此时正在营地里操练着兵士,却忽然停下动作,脚步一顿。
是玉牌震动。
难道是她出什么事了?
他神色一紧,凝眉闭眼,调动神识仔细探查。
待再次睁眼,他已翻身跃上绝影,战袍飞扬,激起一片白雪,在空中划出道凌利的弧度。没留下任何话语,仿佛一道风,电光火石间已不见人影。
留下一群不知所措,面面相觑的将士在风雪中兀自凌乱。
他们的魔尊大人近日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而此时洞穴中的沈念,身后有只正虎视眈眈盯着她这只肥美小羊羔的妖兽,绿幽幽的两颗硕大的眼睛在黑暗之中仿佛鬼火。
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动了,害怕妖兽直接扑过来把她吃掉;不动,最后的结局同样还是被吃掉。都是被吃掉,不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这是一只蚀魂兽,灵力低的人盯着它的眼睛就会被它吸食魂魄。你最好闭上眼睛。”
“那我闭上眼睛就没事了吗?”
沈念不敢说话,只好紧张地传音给玄安。
“这倒不是。还是可能会死。只是死的不会那么快。”
沈念:“......”
谢谢,真是有被安慰到。
“你闭上眼睛,听我指挥。”玄安沉稳又充满力量的声音,让沈念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乖乖紧闭双眼,紧绷着身体,等待着它的下一步号令:“我准备好了!”
这突如其来的使命感是怎么回事?
“现在,慢慢站起来。先看看能不能动。”
沈念轻轻挪了挪双脚,大.腿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被扯动,疼得她眼里立刻涌出一团眼泪,紧闭着的眼睛上,睫毛不停地颤动。
原来自己也有如此娇弱的时候。
她不是不想坚强,只是这具身体能提供的勇气委实不多。
“疼!太疼了!”沈念传音过去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带着哭腔。
可是尽管钻心剜骨的疼,她还是死死咬住嘴唇,强忍住痛楚着站了起来。
“然后呢?”
“然后——”
沈念正等待着玄安下一句的指令,屏息凝神间,她忽然感觉双眼一凉,好像被一双手覆住眼睛。
她惊了一跳,双腿发软,向后仰去。
却被人稳稳接住,打横抱了起来。
空气中散发出熟悉的味道,那是属于顾月时的气息。
就像是在寒冬里绽放的冷梅。
“抱紧我。”
他说。
沈念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将脸深深埋在他的肩窝。
感受到她柔软的身体靠近,他呼吸一紧,喉间不动声色地滑动了一下。
“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这些事情。”
玄安啧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顾月时究竟在想什么事情,但沈念还是闭着眼睛,偷偷笑了。
战神果然就是战神。
怀里抱着美人,也只用两剑便轻松解决了妖兽。甚至连呼吸都不带喘的。
可怜的蚀魂兽,都还没有展示雄风,就这样不明不白含冤而死了。
他抱着沈念飞回到地面。站在洞口焦急等待的小白以为她是被劫持了,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对着顾月时的衣摆一顿咬,喉咙里还发出威胁的低吼。
“小白,你不要咬他啦!他不是坏人。”
小白听到沈念说话,这才悻悻松开牙,冲着顾月时甩了甩毛尖上沾的灰尘和落叶。
“你何时在妖界养了只灵宠?”
顾月时的眼神有几分疑惑。
沈念眼珠转了转,“我捡到的。”她怕顾月时继续诘问下去,蹙眉伏在他肩头,低声到,“我好疼啊,带我回魔界好不好?”
一双含情的眼眸似泣非泣,如弱柳扶风,令人心生怜惜。
顾月时便不再追问,抱着她跨上绝影。
“小白,快上来!”
小白本以为沈念要将自己遗弃在这里,但听到她叫自己一起走,开心地眼睛忽亮,狂摇尾巴艰难地迈着小短腿跳到绝影背上,然后又乖乖地钻进沈念的怀里去,缩在她的腿上躺好。
“你要把霁夜的儿子带走?”
玄安有些惊讶。
“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可能让顾月时把我送到妖帝府里去吧。”
“也是。把他儿子带走了,也许他还会四处寻你,这样你们又会有交集了。想法不错嘛。”
小白缩在沈念怀里,沈念缩在顾月时怀里,两人一狗一马往魔界的方向飞驰而去。
而此时赶到洞窟的霁夜,看着尖石上染的鲜血,和手里碎成两半的刻着“顾”字的玉牌,神色冰冷,若有所思。
第20章 上钩的大鱼
织漓听北琅卫的将士传信来说,顾月时已经下山了。她很奇怪,以往他都是要在苍梧山上训练整整一月,这次怎么不过几日就草草结束了。
虽心生疑惑,但她还是起了个早,亲自在东厨煮好了一大碗桂花酒酿,想着顾月时下山就能喝到热乎乎的热酒暖身了。
手里提着食盒,撑着把伞,站在烟雨霏霏的山门外等了好久。
她想顾月时下山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
可是一直等到北琅卫的所有将士都下了山,还是没能等到顾月时。
最后一位下山的副尉严琮认得织漓,他远远就瞧见一身鹅黄色长裙的织漓,站在细雨之中。他小跑着到她跟前,恭敬地问到:
“二公主是在等魔君大人吗?”
“他还在山上?”
“魔君早就走啦。公主还是快些回府等着魔君回来吧。”
早就走了?
可是为何没有回魔君府?
顾月时这个人极度讲求原则,从不会破例改变什么,尤其是对于操练精兵这种关系到魔族安危的大事。从他还是上将军那时起,每年上苍梧山训练一月是雷打不动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提前了半月离开了。
不知为何,织漓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张令她头痛的脸来。
是因为她吗?
莫名烦躁的情绪深深攫住她的心口,她向严琮道了声谢,匆忙离去。
此时,挥动着巨大白色羽翼的绝影恰好落在魔君府前。顾月时怀中抱着沈念,纵身下马。
小白藏在沈念宽大的衣袖里,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对它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
魔君府里的家仆们见到此情此景,再次震惊了,这是时光倒回了?
怎么这个剧情看起来如此眼熟呢?
好在有了上次的震撼,这次他们很快就回过神来,默默退到一旁,让开一条路来,躬身请了安。
顾月时穿着厚重的裘衣,抱着沈念走路依然稳健,甚至她都感觉不到一丝颠簸。
回到住的小院,他推开木门,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拿了个软枕放在她的腰后。
“让我看看你的伤。”
顾月时站在床边,垂眸淡淡说到。
沈念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脱下鞋袜,扭捏了一会儿,连一只脚的长袜都没脱下来。
顾月时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左手,俯身轻轻抬起她的腿,把长袜脱了下去。接着,又缓缓地褪下另一只。
像是怕牵扯到她的伤口,弄疼了她。
脱下鞋袜后,顾月时才看清她伤得有多重。
白色绸袜已经被血染红,血迹斑斑。
素白柔软的脚腕,有一处被撕裂,依稀可见骨。
他微微一怔,抬头看着沈念。
这么重的伤,这一路赶回魔界却不曾听到她哼过半个字。
“是不是很疼?”
顾月时手上的力道更轻了些,冰凉的手握住她的小腿,洒下一道治愈术的金光。
光芒甫落,沈念只觉得适才灼伤的疼痛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皮肤一阵酥麻。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脚腕处,细致地观察她伤口的愈合情况。接着,他的视线又渐渐往上游移,也不放开她的腿,仍是轻握在掌心。
由于常年练剑,他的指腹有些粗粝,轻轻摩挲过她的皮肤,惹得沈念将腿往回一缩。
但他又迅速握住了。
抬起眼眸,清柔的眼神里带着些笑意。
“怎么了?”
分明知道是因为他的触碰才会敏感地颤动一下,还要故意问。
沈念浅浅咬住下唇,作出一副羞涩而不自知的模样:“没什么。”
“还有哪里疼吗?”
沈念眼睛看向别处,红着脸点了点头。
“哪里?”
这可是你自己问的。
沈念心想。
她将裙子又往上撩起一段,露出大.腿上的伤口来,抬起纯情温良的眼:“这里。”
毫无防备闯进视线的一抹雪白让顾月时手一紧,握住她小腿的指尖不禁用力一收。
“嘶...”沈念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你弄疼我了。”
心里却在发笑。
上钩了吧,冷静自持的魔君大人。
顾月时紧绷着薄唇,在她的伤口之上又施了道治愈术,迅速放下她的腿,背过身去,语气板正又僵硬:“我去给你拿祛疤痕的药膏。”
然后疾步离去,像是这个房间里有什么让他不敢面对的东西。
“我怎么觉得画面越来越见不得人了?”
玄安看戏看够了,还要实时给出评价。
沈念耸耸肩:“都是成年人了,看看怎么了?你还没成年啊?”
玄安:“......”
*
等顾月时再次回来的时候,门外已是霞光漫天。随着门被推开,满园春色扑面涌入小小的屋内里。
“魔君大人终于回来啦!”
沈念见到他进来,脸上立刻挂起温暖甜美的笑容,双瞳翦水如点漆。
顾月时走过来,把药膏放在桌上,喉头轻颤嗯了一声。
但看样子,他好像并不打算待在这里,转身就要准备离开。
沈念急忙抓住他的胳膊,皱着眉弱弱问到:“魔君大人要去哪里?”
他背对着沈念,转过去一点侧脸:“怎么了?”
“魔君大人可不可以...”她还斟酌了一下,语气更加微弱,似渴求,“可不可以帮我涂。我怕疼...”
啪嗒一声。
是顾月时心中理智冷静的弦绷断的声音。
“可以吗?”
她还撒娇似的摇晃了一下他的手臂。
沉吟半晌,他的嗓音有些低哑:“好。”
转过身来,拿起放在桌上的翡翠色小碟,虚坐在床沿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开沈念的裙角,把她的腿抬起,放在自己的腿上。
沈念觉得这样的动作实在过分亲昵,下意识地想抽回腿来,却被他按住了。
“别动。”他垂着黑绒般的睫毛,晕出微微暗影,表情淡漠又有点儿专注,“这样方便上药。”
他似乎知道沈念在想什么,轻飘飘地解释了一句。
沈念便不再抗拒,安静地注视着他上药时认真细致的模样。
“为何看着我?”
他挑出黄豆大小的深绿色药膏,黏糊糊地敷在她的伤痕处,细细涂抹均匀后,抬起头问到。
“因为你好看。”
他默不作声,不慌不忙地又把她另一只腿也放在自己腿上,但眉眼间却有几分浅笑。
*
织漓一踏进魔君府就听说顾月时已经回来了,还抱着人匆匆忙忙去了小院。
家仆们告诉她的时候,即使都毕恭毕敬的,但她也总觉得他们都在看她的笑话。自己眼巴巴跟在顾月时身后几百年,却连这个从天而降的陌生人都比不过。
委屈酸楚和嫉妒一时让织漓乱了分寸,不顾家仆的阻拦就要闯进小院。
她知道自己没有身份没有资格去管这些事,可是她忍不住还是推开了门——
“你们?!在做什么?”
这是什么情况?
少女两条从裙底露出半截的,没有丝毫遮掩的光腿搭在顾月时玄色长袍之上。
极致的黑白两色相撞,晃得她一阵晕眩。
织漓手里提着食盒,扶了扶门框。
顾月时脸上没有丝毫慌张,甚至连头都不曾抬一下,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用白色绸缎一圈圈缠绕在她的伤口处,包扎好。
才缓缓抬起眼皮,说到:“在包扎伤口,你不是也看见了吗?”
顺手拉下沈念的裙角,把她的两双腿盖得严严实实。
“好好养伤,不要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