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衣婆道:“就是你,姑娘,你留下。”
房间里没有人影,木地板上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从窗边往这边逐渐靠近,每一步,都踩在了心头上。
隆山夫妇手脚发颤,直到脚步声在身侧停驻,故意重重踩了一下,两人毛发直竖,再也受不了,拉上儿子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闻宴望着那三个仓皇逃走的背影,呵了声。
“您老能看见我?”闻宴撤去隐身术,大咧咧来到麻衣婆的跟前。
麻衣婆望着眼前的小姑娘,小姑娘身子骨瞧着不大好,像生过一场大病,难得的目光清正,坚毅,看着就不是一般人。
麻衣婆摇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是,是闻到了。进门的是三个人,却有四个人的气味。”
闻宴来了兴致,还以为这老婆婆只是个寻常人,没想是有本事的:“这是麻衣婆的能力吗?”
“神哪有老婆子这般没用,我只是个老药师罢了。”
药师鼻子灵敏,是能分辨出很多常人闻不到的气味的。
闻宴笑了,话锋一转,俏皮地眨眨眼睛:“您既闻到了我的气味,就不担心,我是个坏人。”
麻衣婆神秘地笑了,“好人有好人的味道,恶人有恶人的味道。姑娘身上,没有血腥味。”
这小姑娘身上,有股说不出的香味,不是普通的花草香,但闻起来特别舒服,她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直觉那定然是能治病救人的好东西。
麻衣婆不知功德的存在,却能感受到那不一般的味道。
“能否问姑娘,为何跟随我寨内那三人。”麻衣婆不动声色地问。
不是坏人,不代表不是敌人。
闻宴望着眼前的老人,歪着头,不答反问:“您既能闻出我身上的好人味道,难道没闻出那一家三口身上的坏人味道?”
这下,轮到麻衣婆疑惑了,“坏人味道?”
闻宴冷声道:“血腥味。”
那一家三口身上背负了小兰花一条命,不信这麻衣婆没闻得出来,闻出来还帮助他们,这是助纣为虐。
然而,麻衣婆下一句话,让愠怒的闻宴愣住了。
“姑娘是从外地来的吧,麻衣山十里八乡人身上,都有这种味道。”
……什么叫,罗伊寨人身上,都有血腥味?
难道她又认知错误,这味道是杀只鸡,杀只鸭就能染上的?
似是猜出了她的想法,麻衣婆摇了摇头,叹息道:“是杀人啊。”
*
从麻衣婆居住的木楼走出,闻宴还在头皮发麻地消化听来的消息。
寨里每个成年人手上,都至少攥了一条人命。
可以随意杀人,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罪恶坑吗?
谢稚见闻宴纠结,缓缓道:“判官审判人亡魂善恶时,有一个被判入畜生道的恶鬼不服判决,说他自从有了儿女,一生都在好事,广积善德,就算不是好人,也不该是恶人,落得个打入畜生道的下场。阎王得知了此事,派鬼差调查了才发现功德簿记载有误,男鬼生前确实做过无数好事,但不知为何,未曾显于功德簿上。后来仔细一翻查,发现了更奇怪的事。”
闻宴觉得毛骨悚然,做了一辈子好人,最后功德全都没了,不止没有功德,还有一大堆孽债,这也太可怕了……
闻宴按捺惊悚:“什么事?”
谢稚脸色明显变得凌厉,沉声讲述:“麻衣山一带所有亡魂,甚至包括有些婴孩,都是孽债累累,功德为负。”
这说明,麻衣山所有大人都穷凶极恶,血光滔天。
闻宴嘶了一声,搓了搓手臂上的疙瘩,大白天的竟感觉到有些惊悚。
谢稚:“我此行来,除了抓恶鬼,便是为调查此事。”
闻宴点头:“必须调查清楚,若有人功德弄错了,受到不该有的惩罚,岂不冤枉。”
闻宴眉头揪了揪,有句话没说,这故事……
跟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太像了。
倘若她没有逃跑,陈牧尧那些人计划实施成功,拿走了她命格,又把陆婴如的孽业嫁接到她身上,那些人以防万一再在她魂魄上下个封口咒,让她下了幽都有口难开,喊不出冤屈,那等待她的下城,就是被下放到三恶道,永世难以翻身。
到那种地步,她还能做什么?
只能浑浑噩噩,日复一日地承受着煎熬,永远得不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