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水脸色一变,赫然拄拐起身,在圈外厉声大叫,“都别听他的,我爹疯了!”
隆山看也不看儿子一眼,续道:“兰花的尸体,是我们埋的……”
寨人已哗然大惊。
银水青筋暴跳,低咒一声,就要过去拉老头下来,却突听得一声轻斥。
“都安静,听他说。”
麻衣婆拄着拐杖,由寨里两个德高望重之人搀扶着走出,在坝子中间站定。
她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拄,所有寨民安静下来。
“麻衣婆!”众人恭敬行礼。
银水还想挣扎,却立即被两个满身肌肉的壮汉擒住,强行摁跪在地。
坝子中央,隆山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寨民耳中:
“我跟她娘埋了她,后来,小兰花回来了,我两怕人查出来,又把她从坟里扒出,烧了她……”
隆山一一交代让人齿缝发凉的罪行,将众人惊得愣在原地。
麻衣婆震愕半晌,很快回神,转过头,眉头倒竖,厉声质问被压在地上的银水,“你爹说的话,可属实?”
银水几乎咬碎了牙齿,梗着脖子狡辩,“我爹疯了,他说的话,不可信。”
“他爹没疯……”
这时,又有一道颤巍巍的身影,登上高台。
是苗阜。
苗阜神智清醒了一些,老眼含泪看了眼周围的寨民,短短几日,她像是衰老了十年,颤声道:“他爹说的……都是真的。”
轰地一声,坝子上炸了起来,所有人瞪向银水。
银水猩红眼珠几乎瞪出眼眶,直勾勾盯着爹娘的方向,“我娘也疯了!他们被小兰花吓疯了,受她威胁,故意害我!爹,娘,你们为什么要这样!”
夫妻两望着台下的儿子,只觉得痛心:“要不是万不得已,有哪个当爹娘的,会故意害自己的儿子。银水,你错了,认错吧。”
“儿啊,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夫妻两眼见到这样的儿子,犹似被尖锥刺心。
其实夫妻两偏心儿子,并不是指望儿子将来为他们养老,而是对这个大儿子的心疼。
大儿刚生下来便有残疾,又体弱多病,他们难免要多多费心。可这个孩子太苦了,小小年纪就要拄着拐杖,被其他的孩子笑话,每次都是哭着回来,后来连出去玩都不愿意了。他也乖巧得让人心疼,看到娘做饭,就坐在一边帮忙择菜,看到爹搬东西,一瘸一拐地过去捧……
虽然没出多少力,可他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有一次,他哭着说,他也想要一双健全的腿,不是害怕别人嘲笑他,是怕别人嘲笑爹娘,生了个废物儿子……
这句话,他们二人记在了心里,久久难以忘怀。即便后来,儿子变了,他们对他总抱有一份心疼和偏爱,认为儿子是被自己的腿影响了心性,早晚还能再改回来。
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就因为他们的溺爱,让那么乖儿子变成了恶魔。
要是那样,该死的,是他们。
夫妻两痛哭流涕,让不少人心里恻然。
旁观的银水却没有一点感动,他脸上阴云密布,几乎是用看仇人一般瞪着上方的父母,拳头捏得咔咔响,龇着牙,恨不得冲上去吃了两人。
坝子上,寨里所有人都用看畜生一样的眼神,望着他。
一百年都没见过这么恶的人。
“连自己的亲妹妹也能下这样重手,简直是孽障,孽障啊!”
“像这样的孽障,必须用最重的惩罚!”
“隆山两口子再偏心,也不能全拿闺女当草啊,这样的人,我们可不敢跟他一个寨。”
“严惩,必须要严惩他!”
银水鼓着眼,嘴唇翕动几下。
这时,他看到人群里,小兰花身形显现,充满恶意地笑着。
银水手背青筋迸出,小、蠢、货!
不过,你以为逼死了大哥,你就成功了,不,你会更悲惨……
银水嘴角竟浮起一抹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