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娘子在正厅迎客，我于是径直往葳蕤轩闯去，倒是要看看如兰和明兰在干什么。
人刚走到葳蕤轩的外墙，便听到了里面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
“我劝你还是别痴心妄想了！”
“你一个庶女也敢肖想小公爷？人家那是冲着盛家的面子才送你两只笔意思一下，就你，还真当成宝了。”
“还藏着掖着不让我瞧？”
“你以后都别用我的首饰！”
我脚步一顿，明兰一直养在大娘子这里，爹不疼、没娘爱，活生生地混成了盛家第一透明人。
她在外时总是做小伏地，不出头、不掐尖地当着如兰的小跟班，这应该是她第一次硬气起来吧。
为了齐衡吗？也不知道他究竟值不值地。
我在外边听了一会，直到如兰的话愈发过分了这才带着云栽进屋。
刚进葳蕤轩，却见如兰手里拿着紫豪笔，小桃壮壮的身体护在明兰前面。
如兰似乎是没想到会有人来，一下子将笔藏在身后，不过一见是我脸上的神情却又放松下来。
“怎么，你不回寿安堂，不去林栖阁，来葳蕤轩作什么？”
“来看看你不行吗？”
我定定地瞧着她，从她眼中瞧出了几分心虚。
“哼！”
如兰不说话了，我若只是林栖阁的人，她今日未必会惧我。
可惜我背后还靠着老太太这个大宝贝，盛爹最是孝顺，惹了我就是惹了老太太的人，也就是触了盛爹的眉头，如兰小可爱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父亲了。
她因着和明兰闹别扭、看不惯小长松，不晓得被父亲骂了几次，这次若事发，她定然少不了一顿罚。
我不说话，如兰又心虚，明兰也不说话，这下如兰愈发有些发狂。
她将手中的紫豪笔往桌上一丢，“不就是只笔么，我还不稀罕呢！”
我见如兰也是梳洗打扮了一番的样子，还换上了她最爱的那件鹅黄色的裙子，独独明兰还穿着学堂上的素色长裙。
如兰一看我，嘴里又哼了两下，“怎么？来这探消息呀？”
我打扮地这样隆重，若说只为看她们确实连我自己都不信，再说我还是得在云栽面前立立人设。
“是又如何？”
如兰又哼了一声，对着我翻了一个白眼，似乎在说：“你也不过如此，听到吴娘子来家中拜会便眼巴巴地赶来，还是老太太身边养大的呢？”
再待在这里也讨不到什么好，再说今日我已经可以交差了，我带着云栽出了葳蕤轩，一路畅快地往寿安堂走去。
“姑娘，咱们不去正厅了？”
我摇摇头，“不去。”
云栽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正厅，但见我走远了也只能追上我。
第 8 章
如兰和明兰被盛宏罚了一顿，每人各打五下手板，并且各自禁足在自己的房间里。
这次发落，如兰倒好，大娘子替她说话，再说她也没犯什么大罪，不过是同姐妹拌嘴、欺负妹妹。
明兰可惨了，如兰将她和小公爷的事情说了出来，还特别提到两只紫豪笔。
盛宏听了将明兰大骂了一顿，要她近期内都只能待在自己的屋内，不准再去学堂。
盛爹就是一个标准的、因循守旧的士大夫，他爱自己的脸面、官声胜过儿女。
齐小公爷原在盛家的书孰读书，末了却被盛家女儿勾搭上了？
这样的事情如果传开，盛爹觉得没脸做人。
他不是不想高攀齐国公府，而是实在攀不上。
倘若齐衡喜欢的是如兰，这事还要好说些，偏生他喜欢的是明兰，一个没爹、没娘、没有半分倚仗的庶女。
齐衡同明兰，不过是小男孩和小女孩的喜欢，她们之间的感情再纯粹，在家族还有门第之前都是不堪一击。
平宁郡主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小官家的庶女为妻呢？
盛宏就是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才早早地将事情扼死在摇篮中。
虽不知他什么时候会解了明兰的禁足，但以后盛爹肯定会注意男女大防，明兰和小公爷想见面说话的话恐怕会变得十分艰难。
祖母拍着我的手，轻轻地点了一下我的额头，“你这个小滑头，你就是这么爱护妹妹们的？”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在下不才，向盛爹打小报告的正是本人。
不过、不过、不过！
我只是举报如兰和明兰在葳蕤轩内吵架、大打出手，紫豪笔的事情是如兰一个大嘴巴子说出来的。
“那有什么办法，既是犯了错，那便该罚。”
我抓住祖母的手，“我这也是为她们好。”
祖母笑了笑，最近我们总是会这样做在一块说说话。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祖母是一个十分有智慧的人，我和她比和小娘谈得来。
“那你就不喜欢小公爷？甘愿这样拱手让人？”
我的笑容一凝，“祖母，这您都知道了？”
我稍稍有些尴尬，
“我虽喜欢小公爷，但既已瞧出他不喜欢我，那我便不会缠着他了。”
“世上男儿这么多，我何必吊死在他这一棵树上。”
小公爷芝兰玉树，确实人人都爱，但梁六郎长得也很是俊朗呀，可见看人、看事都不能看表面。
祖母拍了拍我的手，“你呀……”
我看着祖母的口型，似乎是在说，“一定要一直这么清醒下去。”
再去学堂时女孩那片便只有我一人了，我心里觉得有些怪异，这下想混日子都不太可能。
小公爷没看见明兰，今日下学时破天荒地跑来同我说话。
“四妹妹……”他在我面前站了半会才开口，“你六妹妹今日怎么没来？”
我放下手里的纸卷，“她同我五妹拌嘴，被父亲罚了，这几日正禁足呢。”
“禁足？”
我点点头。
小姐妹拌嘴都是常有的事，打都打了，哪用得着禁足？
盛爹是存心要阻止二人再见面、再加深感情，这才将明兰关了起来，至于如兰，她就是个陪绑。
要是只关明兰一个，傻子都能看出其中的猫腻了吧。
齐衡还没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要禁足？”
我将手里的纸卷往书盒里塞，待整理好桌面后才站起来同他说话，“什么事情，你还不清楚吗？”
我淡淡地开口，随后便没再理他。
在我看来，齐衡这个人，多少有些拎不清，他什么身份他自己还不清楚？他娘什么脾气他还不清楚？
不管明兰有没有人给她撑腰，他俩要在一起，那必是要经过重重关隘。
齐衡是有人给保驾护航，那明兰呢？怕是只能粉身碎骨了。
我走在路上，丹橘不解地开口，“怎么瞧着姑娘是真的一点也不喜欢齐小公爷了？”
云栽也附和，在她俩看来，我是真的很喜欢齐衡。
我摇了摇头，不想再回答诸如此类的问题。
我给祖母锤着背，“祖母，你说六妹妹她们什么时候能被放出来呀？”
“怎么，想她们了？”
“你昨日才说犯了错就该有教训，今日就改主意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们又没犯什么大错，打五下手板已经可以了，父亲也真是的，禁什么足呀。”
“现在我一个女孩在学堂里，想斗嘴都没人作陪。”
最后这句话让祖母乐不可支，“好啊，原来不是想妹妹们，只是想找人斗嘴！”
祖母打了一下我的手心，“今日大娘子也来了，说是让我去主君那说说。”
祖母拍着我的手，“姑娘大了就得守规矩，你们这几个兰也确实得找个人教教规矩了！”
祖母替我理了理头发，“一天天地没个正行。”
老太太请来了孔嬷嬷，孔嬷嬷的课一票难求，我好说歹说才让小娘同意将今年五岁的妙兰放了进去。
妙兰年纪虽小，可不简单，她说起谎话来那叫一个不打草稿。
她如此早慧，跟在林小娘身边……
我也不求妙兰能听懂，只是让她熏陶一下，别天天跟着小娘把路走窄了。
孔嬷嬷的课，插花品茶、焚香布菜，简儿言之——名门贵妇短期速成班。
妙兰跟在一边看了个热闹，我跟着学了个寂寞；如兰明里暗里地戳我脊梁骨，只有明兰一人默默不语。
我只会私下里刺如兰，光明正大地绝对是个爱护妹妹的好姐姐。
至于明兰，这次禁足下来，她愈发沉默，在如兰面前比鹌鹑还没脾气。
以是，我们在孔嬷嬷的课上并没有吵架拌嘴，小打小闹有之，但并没有受罚。
不过孔嬷嬷临走时还是语重心长地给我们每人都留了一席话，别人听没听进去我不知道，但为什么嬷嬷给我的是最短的呢？
“四姑娘，你需记着，一家子的荣辱兴衰是系在一起的，谁也逃不开谁。”
我心里一咯噔，对着嬷嬷福了一下身子，“墨兰紧记。”
她劝如兰收敛脾气，劝明兰冷静自持，劝妙兰跟着姐姐们好好学习，为什么独独劝我要心系整个家族呢？
我既不是嫡女，又不是儿子，等到了年纪，盛老爹捡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便会把我嫁出去。
我再受宠也只是个庶女，庶女，庶女……
嬷嬷的女学完毕后我们又回了书孰，这回男女的座次非常清晰地画出了一道分割，而且中间还摆了两个大大的屏风，看这架势，盛老爹是要将早恋禁止到底。
而且现在不仅有小长松跟着我们学习，妙兰也上了学桌。
孔嬷嬷特别称赞说妙兰小小年纪却非常聪慧，这让盛老爹得意非常，他这个人一贯会将手头的资源利用到极致，这不妙兰也被迫上课了。
不过她来这也只是凑个热闹，只要不发出声音，随她怎么玩。
*
这天庄学究在课堂上展开了一个辩论——立嫡长乎、立贤能乎，孰佳？
我原以为这是明兰的高光时刻，不料小长松最后一番和稀泥似的发言却让学究盛赞一番。
我不是原来的我了，明兰也不是原先的明兰，我没有和如兰闹别扭地坚持立贤的观点，明兰也没有在最后的时刻被学究点名。
一切都变了太多，那么人人的命运……
我看着后面一溜的女孩们，我们的命运究竟还会不会相同？
二叔没有求取嫣然，他找了另外一户人家的嫡女，不过曼娘还是打上了门去，他的亲事黄了。
吴大娘子没有看上明兰，她火急火燎地给梁六郎说了一门婚事，最后春珂小娘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齐衡终究还是娶了县主，他和明兰间隔的不是一层窗户纸，而是高高的门第。
我离开了梨花橱，及笄礼之后老太太着人修缮了寿安堂附近的一处院子，从此成了我的地盘。
这一年，我已经十六岁，如兰十五、明兰十四。
如兰也办了及笄礼，明兰比如兰小几个月，不过大娘子图省事，便将两个女孩的及笄礼放在一块。
明兰虽然生得比如兰漂亮，但是……她只是庶女。
大娘子从首饰、妆面还有服饰上做了一套完完整整的区分，宴会上，众人都围着如兰，只有几个人同明兰说话。
及笄礼一办，盛家就有了三个待嫁女，盛家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
第 9 章
这一年，妙兰八岁，长松九岁。长柏已经入了翰林，而我亲哥哥嘛……落第了。
按原剧，长枫落第，醉酒后胡言乱语，给盛家带来不少风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