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奶奶,您,您没事吧?”李信也着急地站在一旁,插不上手,焦急。
“怎么会没事?你看看,流了那么多血!”白汀又急又气。
“哎呦!快快,快上马车……”李信也焦虑,可四下一瞧,那马车破损了,哪还能坐?
三奶奶受伤了,三爷却被人擒走了,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公然袭击国公府的人?怕是不要命了!
“李信!”同样进宫赴宴的范怀骥下了马车,朝他大步走了过来:“裴三出事了?”
“范爷,您来得正好啊!”李信似见着了主心骨,一下抓住了范怀骥,飞快的将事情道了一遍,“范爷,您可得帮忙,将咱们爷给找回来。”
范怀骥脸色凝重,看着破掉的马车,朝安知珺一鞠:“弟妹若是不嫌弃,先与内子同乘回府。”
安知珺见过范怀骥,捂着帕子点点头。
上了车后,安知珺见着范夫人,是个姿色出众的娘子,因受了恐慌,她却是无心多看,只慌乱地道过一声谢,那范夫人亦没介意,见她伤口,手忙脚乱地让奴婢在车里寻了药箱,先给安知珺止血。
或许是因嫁在医药世家,范夫人也懂几分医术,等马车抵达国公府门前时,安知珺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上过药包扎起来。
“三奶奶好生将养几日,应该无恙。”安知珺下车前,范夫人将一张方子递给了白汀。
安知珺谢过范夫人,进得门去的时候,国公府上弥漫着一股惊惶的气息。
是见着去而复返的主子们,得知了三爷遇袭被捉的事,奴婢们不免猜忌疑心。
玉华堂的国公夫人也知晓了,心里震惊:“那彬儿,当真被他们拿住了?那铁卫呢?铁卫是如何办事的?”
“阿娘,您不知道,便是忌惮那安知珺,所以铁卫不敢妄动,而三哥也便是这般才大意被刺客捉走的。”芙云郡主愤愤不平,“又是这个安知珺,阿娘你没发现,这安知珺就不是个好的,嫁进来那一夜就出事了,后来安府被抄家也是她回京后才发生的,今日又是因为她,三哥才出事,她就是个灾星。”
“姨母您是不知道,当时,可吓人了。”虽没有目睹,却在现场遭劫的韩幼薇也是一阵后怕,“我跟郡主都以为没命活着回来了。”
“你们是受惊了。”国公夫人也担心,“常嬷嬷,你去叫厨房准备点当归红枣羹,给芙云跟幼薇压压惊。”
“老奴这就着人去办。”常嬷嬷给了个眼色给一旁的大丫鬟春杏,那春杏会意地点着头便出去了。
“常嬷嬷,再备一壶果酒给我。” 芙云郡主赶紧道。
常嬷嬷为难地看着国公夫人,韩氏也皱起了眉头,“好端端的,干嘛喝酒?”
“酒也能压惊啊,还能养生。”芙云郡主嗅了嗅,确定:“阿娘您说身子弱,不也是喝酒了么?我知道庄子上送了一批新酿的果酒回来,阿娘您不是趁我们不在,自个儿喝了?”
国公夫人笑了,“你个馋虫,阿娘身上哪里喝酒了?这是药酒味儿,你弄错了。”
常嬷嬷也陪着笑了起来,眉头浅浅的蹙了起来。三爷下落不明,不是夫人在这儿跟姑娘说果酒的时候。
“常嬷嬷,你找人去问问老太爷,看看要怎么找回彬儿。”
常嬷嬷暗舒一口气,赶紧领命出去。
*
安知珺在这日夜里头,得李信禀告,才知道,今日国公府的车队被袭一事已经在京城里宣传开来,闹得沸沸扬扬的。
这个仲秋夜,无论宫里宫外,是过不好了。
国公府可是当今天家最大的助力,光天华日下行凶,便是藐视天家权威。
皇上跟皇后震怒,派了内侍到府上安抚,听说她受伤了,赏赐了不少药材,并且责令巡城司与刑部捉拿刺客并救回裴彬,那老国公也派出了铁卫,可这一寻,十日过去了,竟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那群刺客就如消失了一般,在京城中寻不着踪迹。
“爷大婚那日夜里头,那些人就逮住爷不放,似非要将爷置于死地一般,如今爷落到他们手里足足十日,爷怕是,凶多吉少。”李信站在书房里,絮絮叨叨,担忧得六神无主,“三奶奶,您说,这可如何是好?”
安知珺坐在往常他用的椅子上,看着案上的指间,将手里的狼毫笔慢慢搁置在了砚台上。
裴彬被抓这几日,她亦心神不安,原以为有老国公跟皇上派人缉凶,该是很快救他回来才是。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音讯全无,她的心也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实在坐不住的时候,她便来这观景楼的书房里,拿出他备着的卷宗,磨墨提笔,耐着性子,替他一一钞录。
夫君,应该会没事的,有系统庇护,他应该能逢凶化吉才是。
安知珺这般想着,却也免不了担心。
毕竟,便是有系统护他不死,可是,他有备好足够的贡品么?那些刺客,会不会折磨他?因为,便是不死,可他也只是寻常人,会受伤的啊!
若是,他当真回不来了?她该怎么办?
安知珺压下心里的恐慌,问:“当真,都一些线索也没有吗?”
李信叹气,“都猜测,那些刺客,是庆王的余党,而且估计是明惠郡主指使的,可就是找不着人。”
“明惠郡主?”安知珺呆了,缓缓抬眸,看着李信,“我记得,父亲供出了她杀害定国公世子的事,她不是被拘在刑部大牢么?”
“原本是的。”李信点头,“可就在三爷出事那日,明惠郡主也被救出来了。这事儿,是范爷回刑部调人手的时候才知晓的,刑部监牢被人劫狱,丁尚书也因此在皇上跟前吃了挂落,两相一联系,不就猜测该是明惠郡主干的了。”
庆王的谋逆大罪是自家爷揭发的,定国公世子的死,也是自家爷查出来的真相,庆王被擒,废为庶民发落到皇墓看陵,她自己也锒铛入狱,怕是恨死自家爷了。
“况且,爷在仲秋前不久,还亲自去提审过她。”
难怪一逃出来就马上刺杀国公府的人,她怕是不要命了。
“明惠郡主怎么会有这么一群刺客为她效力?”
“庆王就她一个女儿,又嫁在京中,他不放心,当年就给她留下了一批身手好的护卫。”李信道,“三奶奶您在安府的时候没察觉么?那安府上大多数的护卫,便都是明惠郡主的护卫。”至于在这之外,明惠郡主又以此为借口,培植了多少爪牙,便不知晓了。
安府?安知珺想起以前自己生活过的尚书府,眸光一闪,“那,有去搜过安府么?”
“自是有的,安府如今被封,里头空廖,老国公跟范爷都派人进去找过了,鬼影儿都没一只。”李信焦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把爷藏在什么地方。”
安知珺默了默,又问,“我记得,安府上有栽种许多山茶,那些山茶,还在么?”
“在的,罪臣府邸里的东西,抄家时,值钱的东西都充公了,剩下的都是不入流的玩意儿,至于那府上的花花草草,送的送,卖的卖,可那山茶,都知道是明惠郡主栽种的,没人敢沾谋逆大罪半点儿,也就搁置在那儿了。”李信摇头,“如今就是没人伺候,残的残,败的败!”
当初安知瑶不过是折了一朵花鹤翎,就被害了性命的明惠郡主,当真舍得放弃那些精心栽培的茶花么?
第69章
入夜的安府显得格外幽静。
因为杳无人烟,亦没掌灯,黝黑的宅子透着一股瘆人的气息。
安知珺在宅子里头慢慢走着,穿过寥败的回廊,去到曾经的非花苑,停下来,看着那残砖焦瓦,好一会儿,才转身,朝积香囿走了过去。
月光照在积香囿的庭院里,冷冷清清,里头原本栽种的茶花,果然都开败了。
不过两个月而已,生命当真脆弱。
安知珺凑到那些蔫黄枯落的茶花前,辨认了一番,很快确定,这里头,并没有明惠郡主最珍视的那盆花鹤翎。
奇怪,李信说没人敢碰明惠郡主的山茶,那盆母株,应该也在这儿才是,怎么会不见了呢?
安知珺看着院子里的正房,迟疑片刻,慢慢走了过去,跨进门。
屋子里,空空的,也便剩下几张杌子而已。
安知珺正打量的时候,暗影里,有几个身影在后头飞掠起来,她没有理会,看了看,走到了半墙之隔的内间,看到有个身影,对窗而立,窗沿上有一随风摇曳的植株,便正是那株花鹤翎。
“母亲!”习惯使然,安知珺依然叫着这个名字,而后发现自己不用再对她如此隐忍的,又闭上嘴,一顿,才道:“明惠郡主!”
明惠郡主看着她,脸上早没了雍贵,却依然从容,冷冷的看着她:“你来找死!”
“我来找我的夫君!”安知珺毫不退却,迎着明惠郡主道,月光投过来,映着她的身姿在墙上,背脊挺得直直的。
这人哪里是她的母亲?分明是仇人才对。
她胆敢害死自己的前夫,恐怕也害死了母亲,又害死了阿兄,如今,又想来害死她的夫君。
“你以为,我会让你找着他么?裴三,死了!”明惠郡主恶狠狠道。
当年,就不该一时心软,留着这安知珺的。
以为不过是丫头片子,没放在心上,今日怕是成了祸患。
“你放心,他在黄泉路上不会孤独的,我马上让你去给他做伴。”
安知珺压下心中的恐惧,维持着面上地冷静,手却掐得死死的:“那我夫君的尸首在哪里?我要先看一眼。”不可能不可能,夫君没可能那么轻易就死掉的。
“当然,我要你亲眼看看,让你死心。”明惠郡主一扬手,便有黑影掠了进来,将她反手抓着拎到了一边,“让你们死在一块儿,算是我最后的一点儿好心。”
早在她出现在安府那一瞬,明惠郡主就派人查探过,这安知珺是一个人来的,送她来的马车,停在两条巷子外,身边并无任何奴婢,护卫。
愚蠢,简直就是存心来送死的。
*
安知珺被带到了与屋内相连的一处耳房,看残余的器具,该是小厨房里头的库房。
从库房进去,挪开布满尘土的烂毯子,里头是松动的砖块,挪开砖块,便是一块厚厚的木板,揭开木板,才露出了黑黝黝的通道入口。
烛火点起来了,安知珺被带着进了入口,沿着狭长的甬道走了一会儿,便见着宽敞的底下暗室,竟然是几间连接着,阴暗的风不知道从哪里漏了过来,吹得人心发寒,风里还带着浓浓的血腥味,极度刺鼻。
等安知珺被推进一个暗室时,她才明白,那血腥味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
“夫君!”
向来矜贵高雅的裴三爷,此时双手被铁链缚着,困在墙上,双膝跪地,长长的青丝披覆下来,盖住了他的脸,却凌乱得遮掩不住身上的血肉。
他无着寸褛的上身,血肉模糊,还有森森白骨,露了出来,地上,血流成河,杂乱的刑具随意丢弃在地上,甚至还有一枚钥匙,以及一个污秽的盘子,里头装着黑黑的什么,招引着蝇虫。
他似乎当真死了,对她的出现毫无反应。
安知珺惊骇得后退着靠到墙上,才稳住了发软的身子,失去了方才的冷静,愤怒:“你们杀了他?”
“快了。”明惠郡主一抬下颌,便有人提着放在一旁的木,朝他兜头淋了下去。
安知珺看着他勉强晃了晃头,咳了一声,却依然没有抬头,怕自己忍不住尖叫,捂着嘴哭了起来。
那天,临行前,他明明不是这副样子的,那般风光霁月的楚楚郎君,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裴三,好好睁开眼睛看看,是谁来了?”明惠郡主捧着那盆花鹤翎,抚了抚叶子,笑了起来,“你娘子担心你,自投罗网了,高兴吧?”
裴彬才听清楚她说了什么,慢慢抬头,从一缕一块的乌发间隙里,见着捂着嘴痛苦的娘子,微微张了张皲裂带血的唇,艰难叫了一句:“蓁蓁!”
“夫君。”安知珺松开手,哭喊了一声,冲明惠郡主叫:“你都对他做什么了?”
“千刀万剐之刑听说过么?”明惠郡主残酷地笑着,“这便是了,不过我仁慈,怕他受不了,所以每日,只从他身上取十片肉,让他活更久一些,当然,这裴三也是命硬,不然,今日你来,便见不着人了。”
安知珺难以置信,泪眼模糊的看着裴彬。
“诺,看到他脚下的东西了么?便是每日从他身上割下来的。”
安知珺瞥了那托盘一眼,浑身战栗,猛朝明惠郡主撞了过去:“你这个,毒妇!”是什么人,才会忍心对人下这般狠手。
明惠郡主没曾想她会陡然发难,手里的那盆花鹤翎摔到了地上,哐啷破了瓷盆,那株花鹤翎连泥带根摔到了血污里。
护卫将安知珺抓到一边,明惠郡主看着地上的花鹤翎,揪着她的头便往墙上撞了一下,疼得安知珺叫了起来。
“蓁蓁!”一旁的裴彬眸光凶恨,却无能为力,一下咬破了唇,“住手!”
“住手?你怎地不住手?若不是你不住手,我明惠郡主怎么会落到今日这地步?若不是你不住手,父王交给我的计谋,怎么会失败?我明惠郡主筹谋那么多年,牺牲那么多,到头来,却因为你不住手,落得一场空!”明惠郡主将安知珺摔到了裴彬跟前,恶狠狠道:“我偏不住手!今日,我能成全你们夫妻俩死在一块儿,裴三你还得感谢我。”
“你敢?”
“自然,是敢的。”明惠郡主视线瞥到那花鹤翎上,又一脸狰狞地回头看着他们,“明日起,我就让你的好娘子一起同甘共苦,从你身上割几块肉,便从她身上割几块。”
明惠郡主说着,一拂袖,将那株花鹤翎小心翼翼地捧起来,走了出去,将门恶狠狠地关上了。
“蓁蓁!”
安知珺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在裴彬跟前,颤着手捋开他的发丝,露出他的脸,苍白,冰冷,毫无血色,咬着唇哭了:“夫,夫君!”
“为什么要来?如此蠢笨!”裴彬抿抿嘴,想笑,笑不出来,冷嗤一声。
“我,来救你。”
裴彬一怔,看着她低下头去,在满是血污的地上摸索着,最终,捡起了一柄短剑,颤抖着握着,又跪到了他跟前。
“夫君,你,那系统,是不是,会庇佑你不死?”安知珺擦了擦泪,问。
裴彬明白她的意思,啧了一声,眸子里却掠过一丝精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