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世子是瞧上了哪家的姑娘?”温浦长不甘心地问。
谢潇南笑吟吟道:“温大人先不必问,很快就会知道了。”
还打哑谜。
温浦长只觉得心里一阵难受,有因着谢潇南等会儿还要进宫,说了没两句他就离开了谢府。
事情非但没有办成,还带了个十分不好的消息回去,温浦长一时间不大愿意回宅,又跑去了衙门找谢庚,忙活到了晚上才回家。
回去的时候,就从下人口中得知温梨笙已经睡了,便暂时松一口气,是打心眼里不想讲这个坏消息说给她听。
温浦长回到住所,越想越觉得难受,于是起身命下人开始收拾行李,盘算着这几日就去把腿给摔断,带着女儿回沂关郡得了,免得她留在此地伤心。
这一夜,温浦长辗转反侧,半夜难眠。
第二日一大早,正在熟睡时,下人忽而上前来敲门,称是景安侯世子上门,温浦长一下子就惊醒,连忙起身穿衣洗漱,出门迎客。
快步赶去正堂时,就见门外的院中堆放着一个又一个大箱子,上面绑着红色的绸带,几乎将院子给堆满,仅留出走路的一条道。
他满心疑惑,走到正堂外往里一看,就见谢岑与唐妍并肩而坐,谢潇南一身金丝雪袍站在当中,原本瞧着墙上的字画,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便转头,墨眸看向温浦长,俊俏的眉眼荡开一层笑意。
他头一次先对温浦长稽首行礼,声音清朗道:“温大人,晚辈谢潇南对令爱倾慕不已,朝思暮想多日,终决定随爹娘上门提亲,求娶令爱,望温大人成全。”
第107章
温浦长活了那么多年, 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事,当场人就傻了,愣在门旁边, 一只脚还踏在门槛里面。
谢岑见状,笑着站起身朝门口走去,“亲家, 进来说话。”
温浦长呆愣个脸,被谢岑拉进了正堂,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看看外边满院子的东西, 又看看站在面前的谢潇南, 张了张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满眼的惊色不加掩饰。
唐妍见他这模样, 也忍不住掩唇轻笑,“瞧着温大人这模样, 似乎是不知道此事。”
“我怎么可能知道?!”温浦长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简直就好比看见猪牵着人在大街上乱逛似的,既惊诧又觉得难以置信。
想起昨日他听说谢潇南已有心仪之人要上门提亲时, 他当时还存了心思想打探一下是谁, 谢潇南却没有说, 温浦长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他口中的心仪之人竟然会是他女儿。
旦见谢潇南眼含笑意, 衣冠整洁翩翩而立,似乎早已准备好提亲一事。
温浦长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奇怪道:“什么时候……”
谢潇南张口就来:“令爱聪颖活泼, 知书达理, 温婉柔静……”
温浦长打断他的话:“世子, 虽说你是上门提亲应当说些好听的,但也不必这般胡言,我自己的女儿是什么德行,我是清楚的。”
“温大人过谦。”谢潇南道:“此番前来,是晚辈经过长久的考虑与斟酌,真心求娶,还望温大人莫怪晚辈先前的隐瞒。”
谢岑笑着摆了摆手,“晏苏,你先出去,亲事由长辈谈就行了。”
谢潇南颔首行礼,对屋中三个长辈告辞,而后出了正堂。
温浦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说道:“侯爷,这事儿到底是什么时候的?我是半点没瞧出来啊。”
谢岑说:“亲家,你不知道吧?先前晏苏在沂关郡的时候曾寄家书回来时,在信中就曾提及你这女儿,后来更是让她在家书里写了一段,想来那时候两个孩子关系就不一般了。”
温浦长这才明白过来,原是这两个孩子合起伙来瞒着他,先前见谢潇南与他女儿关系缓和的时候,温浦长还很欣慰,几次三番的叮嘱自家女儿莫要在世子面前乱说话,做一些奇怪的事惹怒了他,却没想到这小丫头比他想象中的要能耐多了。
竟让谢潇南一声不吭地就上门提亲了!
先前做的那个与谢家结亲的美梦,居然就这样突然的成真了。
温浦长短时间内都反应不过来,只听着谢岑说话,聊了些家常之后就开始商议婚事的日期及寻常的流程。
谢潇南出了正堂之后,站在檐下抬头望去,就见墙头上悬挂的白云慢悠悠的飘着,时间仿佛慢下来。
这奚京的生活总是忙碌的,时间也过得很快,有时候一不留神日子就悄悄从指缝溜出去,但不知道为什么,谢潇南总觉得时间在温家是慢的,仿佛可以看得见,抓得住,在这里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舒心。
院中的下人守在各处,偶尔会有几人悄悄抬头,瞧上一眼檐下站着的俊俏公子,雀鸟从院中飞过,偶尔留下一两声嘹亮的鸟啼,除了风过留下的细微声响,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的。
忽而一道清亮的声音穿过安静的庭院,是一个大大的哈欠,带着慵懒的音调:“是谁来了啊,一大早送那么多礼物来?”
谢潇南偏过头,就见杏色衣裙的温梨笙从后头走出来,眼睛还带着困倦,慢悠悠地走到院子中,并没有看见他。
下人冲她行了礼:“回小姐,这些都是景安侯府送来的东西。”
温梨笙双眉一扬,打眼看了一下这占了大半个院子的箱子,之前皇帝赏赐都没这么多呢,她正想问问为何送这些来,往正堂的方向瞅了一眼,就看到站在檐下看着她笑的谢潇南。
她心中一喜,面上的表情也变了,荡开笑容欢快地朝他走过去:“原来是世子来了呀,我道是谁有这么大的排场呢!”
杏色的裙摆翻飞,她小跑着到了谢潇南的面前,就看见正堂的门大敞着,里面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疑惑道:“世子不是自己来的吗?”
谢潇南低头看她,眉眼中的情愫如明月般柔和,没回答她的问题,专注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好几日都没见你了。”
温梨笙也叹气道:“确实,自从我搬出谢府,都没见过世子了,世子可真是大忙人啊。”
谢潇南拉着她往旁边走了些许:“在这里住着可还习惯?”
“没什么习不习惯的,只是有些无趣。”温梨笙撇撇嘴,因为这宅子并不大,若是沈嘉清几人也住在这里就会显得拥挤了,所以当初从谢府搬出去之后,沈家父子和霍阳去了另一处住处,只是隔得有些远,成天见不着面,近日沈雪檀也在打探这附近有没有空房租赁。
这几日温梨笙在宅中除了倒腾自己的小院子,就是自个玩,自然是非常孤单的。
谢潇南看着她的脸,总觉得来奚京之后她又瘦了一些,显得眼睛也比之前大了,浓密黑长的睫毛在眨眼时扑闪着,看起来极为漂亮。
他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伸出手指在睫毛上摸了一下,说道:“今日我前来温府,是为了提亲的。”
温梨笙惊讶:“我爹昨日才跟你说,你今日就上门了?”
“说什么?”谢潇南也露出疑惑的神色。
回想起昨日温浦长来谢府,他陪在正堂坐了一会儿,当时并没有聊什么东西,随便说了些话温浦长就离开了。
温梨笙说:“先前我爹说我立了大功,问我要什么上次,我说想要世子上门提亲,然后我爹就应允了此事,说觉得会办好,昨日便拿着茶去谢府商量亲事去了。”
说完她顿了一下,看着谢潇南的神色,也奇怪道:“难道昨日去没跟你说吗?”
谢潇南摇头:“没说。”
“那他昨日去谢府干什么了?”温梨笙挠挠头,颇是不解:“他去了很久啊,我都等到天黑睡着了,也没等到他回来。”
谢潇南想起昨日与温浦长说话的场景,忽而牵着嘴角轻笑出声:“是我的疏忽,没看出温大人当时的意图。”
温梨笙想了想,也笑出了声。
她其实能猜到她爹的想法,无非就是觉得高攀谢家这件事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才没能将这事跟谢潇南说,巧的是谢潇南自己上门提亲了。
“那侯爷和我爹在正堂里?”温梨笙看了一眼正堂。
“他们在谈正事。”谢潇南拉着她往后院去,到了周围没有下人的僻静地方,他才说:“这些日子可有想我?”
温梨笙抬手一把就将他抱住,感叹道:“想死了呢!谁知道你一忙居然忙那么长时间,都没机会好好跟你说会儿话!我都不想我的吗?”
还是以前在沂关郡的时候好,那会儿谢潇南虽然忙吧,但温梨笙可以随时跑去谢府找他,动辄在他的书房或者寝房待一下午。
谢潇南摸了摸她的头,将头埋下来,紧紧的抱住她,仿佛在贪婪的闻她身上的味道,将这些日子的思念融在力道之中,声音闷闷的:“我若不想你,又怎会在事情刚忙完就上门提亲呢?”
温梨笙嘿嘿一笑,蹭了蹭他的脖子。
“我在家中跟父亲商量过,想将婚期订到八月,你觉得如何?”谢潇南又说。
温梨笙算了算日子,如今已是五月下旬,到八月也就两个多月,期间筹备婚事时间也够,且也不会等得太久,于是点头说:“这日子你们定下就行了呀。”
“自然也是要问问你的。”谢潇南的手指攀上她的后脖子,在白皙柔软的脖子上轻捏,低低道:“虽然我也想快点把你娶回家。”
温梨笙忍不住笑了,突然问道:“我爹看到你上门提亲的时候,是不是很震惊?”
谢潇南道:“确实,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跟他说话连应声都没有。”
她大笑出声,只觉得特别好玩,仿佛能想象的到她爹那一脸呆滞的表情了。
谢潇南见她笑得这样开心,在他怀中一抖一抖的,也跟着笑起来,“你倒是一点也不慌。”
“我慌什么?”温梨笙问。
“先前我本想将咱俩的事告知你爹一声,但你不让说,如今我突然上门提亲他全然不知道,待我们走了之后,怕是要找你问话的。”
温梨笙笑容一僵,倒是没想到这回事!
先前不想跟她爹说,是因为她爹那迂腐性子,若是知道她与谢潇南暗生情愫,肯定是坚决不允许两人单独相处的,以免还未出嫁就做些出格的事,所以才一直可以瞒着。
只是温梨笙先前提出要嫁给世子的时候,本以为他爹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然后上谢府商议亲事,却没想到她爹也是个怂的,亲自上门一趟却压根不敢说出来这事。
结果最后还是将温浦长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温梨笙犹疑片刻:“我爹应该不会怪我的吧,若真是因此事生气了的话,我就说是世子爷不让我说的。”
谢潇南捏起她两边脸,倒是很慷慨:“行,就说是我让你隐瞒的,全推到我身上吧。”
说到此,温梨笙突然想起一件事,拉起他的手:“你随我来。”
谢潇南见她有些神秘,便被她牵着往后院的房屋走去,行过游廊就到了一个书房里。
这书房显然是温浦长着重装扮过,里面的所有摆件和装饰都极为精致,摆着两个大书架,架上的书摆得满满当当,桌子上文房四百也摆放整齐,整个房间又宽敞又明亮。
谢潇南不知道她将自己带来这里做什么,但是没有开口问。
就见她走进去,停在一个棕红木雕的花枝前,然后冲他招手:“进来呀!”
谢潇南有一瞬的犹豫:“书房重地……”
“没事,我应允了。”温梨笙两座并作三步的跑过来,拉着他就跨过了门槛,将他带到红木雕花前,指着那东西道:“你看这个东西,贵不贵?”
谢潇南不明白她突然带自己来看这红木雕花做什么,但还是认真看了一眼雕花,说道:“这木头倒不是寻常可见的,且雕工精细,花叶花瓣栩栩如生,若是以寻常百姓来说,这东西定然是很贵的。”
温梨笙勾着唇笑一声:“你光看就能看出来呀?要不要上手摸一摸?”
谢潇南露出疑惑的神色:“看就足够了,不必摸。”
“要的要的,不摸怎么能知道这东西到底何等价值?”
谢潇南见她执意要自己摸,就知道她定然是存着别的心思,于是便听从她的话伸手摸了一下,却不想刚摸到那朵雕得最漂亮的花时,那朵花却突然从枝头上掉落,谢潇南颇是意外的扬眉,将掉落的花朵接在手中。
就见这枝花其实是从上面断裂了,断裂口用米糊糊一样的东西黏住,由于颜色深,所以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出来这东西是损坏的。
就听温梨笙在一旁道:“好哇,世子你这手没轻没重的,把我爹最喜欢的雕花掰断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爹如此喜爱你,肯定不会责怪你的!”
谢潇南当即明白她的意图,露出一个情意绵绵的笑容,接着她的话道:“如此甚好,不过我也不是当心的,你在温大人面前可要帮我多说几句好话。”
一句话把温梨笙逗得咯咯笑,扑倒他怀里,像一只成功捉弄了别人的小狐狸:“我昨日来这里的时候袖子不小心将这个雕花给拂落掉在地上,摔坏了一朵花,正愁着怎么跟我爹说呢。”
“嗯。”谢潇南抬起一只手将她揽住,把掌中的花朵放在桌上,表现得十分有担当:“全推我身上吧,反正也不在乎多这一件事。”
温梨笙可太喜欢这句话了,扬起脸踮着脚尖在他唇边亲了一下。
谢潇南眸子微动,低头捧起她的脸,深深的落下一吻,炽热的气息交织,在心口荡开波澜,牙齿轻咬她的唇,想将这些日子就不得安放,又不太容易说出口的情意融在唇齿间,一点一点的传递给她。
谢潇南平日里不会将自己的喜好也想要的东西表达得这样明显,但与温梨笙的唇分开之后,他低低道:“我真的很想快些娶你回家。”
温梨笙笑着抬手搂住谢潇南的脖子:“我等着你呀。”
温浦长与谢岑和唐妍在正堂聊了很长时间,起身告辞的时候,就看到温梨笙和谢潇南并肩站在屋檐下,对着满院子的礼箱聊天。
听到脚步声,两人同时回头,就见谢岑走在前头,唐妍落后半步从正堂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