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桂在旁边听闻,侧目看了她一眼。
温梨笙披着外衣下榻:“鱼桂,给我研墨。”
鱼桂道:“小姐可要练字?”
温梨笙摇头,坐在桌前拿起笔说道:“我要写一下京城世子与郡守千金的故事。”
她想了想,而后说:“就写世子因故离京来到此地,但初见郡守之女便觉得惊为天人,从而一见倾心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鱼桂忍了忍,终是没忍住:“小姐不怕世子瞧见后抄了温府吗?”
“我写着玩,又不给别人看,谁知道是我写的呢。”温梨笙不以为意道。
温梨笙提笔,“谢潇南”三个字便直接落在了纸上,鱼桂看了眉尾一抽:“小姐还是莫要指名道姓的好。”
她正想说话,门却突然被推开,只见乔陵急匆匆的闪身进房,抬手扔了个什么东西,房中的灯就瞬间熄灭了,当视线整个暗下来不见一丝光亮时,温梨笙才发现院中的灯也被熄了。
她从未见乔陵这样慌张的样子,站起来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紧接着一束小火苗亮起,乔陵拿着火折子快步走来:“温姑娘,有人朝着宅子来了,等下不论听到什么动静,你千万不能从这个屋子里出来。”
他将火折子递给温梨笙,而后扯下腰上的骨铃,也一并塞到她手中:“这东西烦请温姑娘暂时保管一下,等我出了房门之后就将火折子熄灭,用桌椅等东西将门堵上。”
温梨笙被他这模样吓到,想问什么,但好像情况紧急,乔陵并不能解答她的问题,交代了温梨笙两句之后便转身匆匆离去,即便动作有些急,但动静却极小,关门的时候基本没有什么声音。
温梨笙惊慌地看了一眼鱼桂,按照乔陵所说的吹熄了火折子,低声问鱼桂:“怎么回事?”
鱼桂抹黑走到窗边,轻轻打开一条缝侧耳往外听,而后道:“有人来了,至少有五个,翻墙进来的。”
温梨笙心中一凛,顿时想到先前谢潇南与席路匆匆离去的样子,惊觉能有什么事让谢潇南那么匆忙的离去?难不成是她爹出了事?
这是不是一招调虎离山啊?
先将谢潇南调走之后,那些人再来这宅中,目标是谁?她还是沈嘉清?
不过依照方才乔陵的行为,想来目标就是她了。
温梨笙一下觉得很害怕,就在房中打圈。
鱼桂搬了屋中的桌椅暖炉,各种东西都堆在门边,完全堵死确认就算是从里面也打不开之后,她转头问道:“小姐你在寻什么?”
“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地道狗洞,我先跑一步。”温梨笙撅着屁股寻了一圈,床底下也找了,但没能如愿。
说话间外面的打斗声就响起来,温梨笙又忙去窗边偷看。
院中只有一轮明月照着,眼睛适应了黑暗后,也能从月光中看到些景物。
只见几个身着黑衣的人分别散在乔陵的前方,从外形上看皆是身强体壮,手中拎着泛着寒光的弯刀。
温梨笙认得那种刀,跟洛兰野手中提着的很是相似,想来这些人也是来自诺楼国的。
乔陵手执一柄长剑正立在她这房屋的前方,正与其中一个人交手,刀刃相撞发出的刺耳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尤为突出,几招下来,乔陵明显占于上风。
很快几个黑衣人一同动手,奔着乔陵袭来,温梨笙粗略一看,竟有七个人,他们配合度很高,轮换着对乔陵施展攻击,动作又快又狠,每一下都奔着性命而去。
温梨笙看得心惊肉跳,乔陵的功夫显然比他们都厉害,起初应对的游刃有余,即便是在与面前人交手,他也能在打斗中注意道有人靠近她的房门,而后以极快的速度拦截。
但对面毕竟是七个人,且有秩序的配合进攻,乔陵的耐力被大量消耗,逐渐露出疲态,稍微不注意身上就添了伤口。
温梨笙心急如焚,知道在这样下去,乔陵定然是被生生耗尽体力,于是连忙对鱼桂道:“你出去帮他。”
鱼桂听后,在黑暗中摇摇头,并没有听从她的话:“小姐,你的身边必须有人保护,若是有人翻进窗子,只需要一刀就能取你性命,在这种时候我必寸步不离的守在你身边。”
温梨笙急眼:“你出去帮乔陵尚有些胜算,若是在这么耗下去,他们迟早打败了乔陵闯进来。”
鱼桂沉默片刻,她自幼习武,被安排在温梨笙身边时,接到的一条死命令就是,只要温梨笙在面临着危险的时候,万事以她的安危为第一。
若是现在出去,温梨笙身边就没人保护,她不敢冒险。
温梨笙严厉道:“鱼桂,我现在以主子的身份命令你,出去帮乔陵抗敌,我会保护好我自己。”
她鲜少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命令鱼桂。
衡量片刻,鱼桂对她道:“那小姐千万小心。”
说完她拉开窗子,准备从窗子翻出去,却正巧乔陵被踢中肩膀后退半丈,背部撞上墙壁,见鱼桂要出来,他竟直接将剑往窗口一横,拦住她的路。
温梨笙与鱼桂同时惊诧的望向他。
乔陵喘着粗气,手臂侧腰都染了血迹,沉声对鱼桂道:“你不能出来!”
鱼桂愣了一下,就听他接着说:“在温姑娘身边待好,不能让任何人靠近!”
说完他提剑再次冲上去,长时间的打斗让他筋疲力尽,挥舞着剑的速度也慢下来,身上的破绽越来越明显,很快他腰腹与后背都被划了一刀。
见他体力不□□些黑衣人的进攻也越来越迅猛,有两个人一左一右从侧边摸到窗户边,乔陵余光瞥见,原本抵挡面前的剑猛地撤回,转而袭向身后,长剑刺入窗边那人的心口时,利刃也从他肩胛骨穿透。
温梨笙看见刀刃从他身体中刺出,血液将露出的刀尖染得血红,血珠连成串的滴落,乔陵露出痛苦的神色。
“住手!”温梨笙大喊起来,想要从窗户翻出去,却被鱼桂一把拽住腰身,她挣扎着喊道:“你们全都住手!你们的目的是我,我可以跟你们走!”
乔陵咬牙忍痛反手一挥,击退身后的人,一下将肩胛处的刀刃拔出甩在地上,他的血流了一地,到处都是鲜红的颜色。
而后他伸出被鲜血覆满的手拽住窗户,对温梨笙说道:“温姑娘,只要乔某不倒,就绝不会让人靠近这扇窗子!”
说完他砰地一声,就要将窗子重重关上,鱼桂却一伸手挡住,说道:“我与你一起。”
乔陵当即摇头,鱼桂却身形一动就从窗子翻出去,撩开外衣从腰间拔出锋利的短刀,对温梨笙道:“小姐,窗子关好,不要再打开。”
她说完就将窗子合上,顺手将外面的窗栓插上,温梨笙急得伸手去拉,却无论如何也拉不动。
温梨笙急得用力拍打门窗,大喊出声:“鱼桂,乔陵!你们千万要小心啊,若是真的不敌对方,不要拼命!”
站在窗外的乔陵与鱼桂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应声。
鱼桂说:“乔公子暂且休息片刻吧。”
而后旋起手中的短刀快步上前冲对面的人发动攻击,乔陵用长剑支着身体,另一手捂着侧腹的伤,守在窗口未动。
眼下这情况,想要取胜也不是不行,若要是不计较得失与他们拼搏,乔陵是有可能将这几人杀掉的,但这样做的后果他可能也会受伤极其严重,丢半条命都是最轻的后果。
如此一来,根本不划算。
乔陵和鱼桂心里都清楚,唯有拖延时间,等谢潇南带着人归来。
有了同样的想法之后,两人在院中打起配合,不过鱼桂终究是在功夫上落一大截,她甚至都没坚持多长时间身上几处就负了伤。
乔陵见她应对渐渐吃力,很明白再这样下去,鱼桂可能先他一步葬身与对方刀下,仿佛是没有办法了,他扬起满是鲜血的长剑,打算破釜沉舟。
面前一人侧腿踢在鱼桂的肋处,将她整个踢得在空的翻滚两圈重重地摔落在地,抬着刀飞速而来,朝乔陵的头颅劈下。
乔陵身形稍侧避开致命处却并未闪躲,这一刀劈下来虽劈不中他的头,却足以将他整个左臂劈下,但在他中刀的同时,也有把握将剑刺进对方的心口。
以伤换命,乔陵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再拖下去,他可能守不住这扇窗。
正当那刀刃即将落下的时候,那人忽而身子一顿,锋利的刀刃从他的后颈刺头,喉咙处露出刀尖。
刀身是奶白色的,血顺着刃尖往下滴,隐约露出金色的刃边。
同时,乔陵手中的剑也刺入面前人的心口,只见他抽搐两下,喉咙间发出嘶哑的低声,眨眼便倒在地上,死得非常快。
他一倒下,乔陵的视线瞬间开阔,就看见谢潇南站在门边,匆忙的赶路让他正气息不平稳的喘息着,手臂还保持着一个扔出东西的动作。
紧接着屋顶上跳上来一个人,手持着弓箭极快的弯弓搭箭,对着下方的几人瞄准射击,射出三箭之后,他喊道:“乔陵,你还没死吧?不至于伤到回奚京喂猪吧?”
乔陵一下子笑起来,浑身的力道都在一瞬间卸下,撑着剑慢慢蹲坐下来:“没死,不过我要休息一会儿了。”
谢潇南走到院中来,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照在他的身上,将他身上染了血迹的地方也照得清楚,显然也是刚经过一场战斗的,谢潇南一边往里走一边抬起手:“席路。”
席路从屋顶上跳下来,落在他身边,将腰间挂着的长剑奉上。
片刻后温浦长带着一众人进门,后面跟着的随从手中押着几人,庭院两边的墙上也翻上一排人,瞬间将整个宅子围堵住。
院中还剩下留个黑衣人,见这架势已经知道任务失败,他们聚在当中呈一个圆形做出防御的姿态。
谢潇南握着长剑往里走,冷笑一声:“喜欢玩调虎离山?”
温梨笙听到一声极为刺耳的惨叫声,仿佛直直的刺破耳朵,震得她惊慌得身体打颤。
这是谁的声音?是乔陵的吗?叫声太惨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音色,温梨笙分不清楚是不是他的。
温梨笙焦虑的开始啃咬指甲,脑中飞速的转动着。
那些人派来的七个人实力应当都是顶尖的,竟能让乔陵都吃力应付,想来是洛兰野那一伙人最后的计划了,他们的目的是奔着自己来的,那么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杀了她,一个是抓走她。
杀了她激怒谢潇南,洛兰野的活路也基本等于没有,抓走她用作威胁的话,可与谢潇南谈条件换回洛兰野。
所以这极有可能是第二种猜想。
温梨笙大力地捶打窗子:“放我出去!”
很快外面的动静消失了,周围又恢复了寂静,温梨笙着急:“外面有人吗!”
忽而一声轻响,窗子的闩锁被打开,温梨笙不知道是谁,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就见窗子打开,外面站着谢潇南,他俊俏的面染了些许血迹,一双眼眸黑得发亮,看见她之后染上轻微笑意,低声道:“别怕,已经没事了。”
温梨笙的情绪经过几次巨大的起落,见到谢潇南的瞬间仿佛全身都没了力气,撑在窗台上,皱着眉努力忍了忍,却还是落下泪来,开口带着些许抱怨:“你去哪里了呀?”
谢潇南抬手擦了下她的泪,却忘记自己手上都是血,一下将她白嫩的脸也染红了,轻声哄道:“是我不对。”
温梨笙擦了擦脸上的泪:“不是你不对,是那些坏人该死!”
谢潇南侧身,让她往外看:“嗯,全都死了。”
只见庭院内洒了大片大片的血迹,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那七个黑衣人已经全部毙命,正被随从捡着尸体往外搬。
“乔陵鱼桂呢!”温梨笙要从窗子里翻出去。
这次谢潇南没有阻拦,在外用手扶了一把,让她顺利的翻出来,说道:“受伤了,在医治。”
温浦长站于庭院中,身上的衣袍也染了血,温梨笙看见之后连忙跑过去,着急道:“爹你受伤了吗?”
温浦长见她眼眶红红,面上带着惊慌和恐惧,心软地揉了揉她的头:“没有,我在河坝一带遇见了埋伏,世子赶来的及时,将他们全都降服了,却不想他们还派了人来这里。”
温梨笙转头看了一眼,就见昨日白天在河坝便遇上的那个与阮海叶一起的姑娘,正被捆了双臂押在一旁,嘴里塞了锦布,见她看去还愤恨地瞪了她一眼。
温梨笙顿时勃然大怒,对着走来的谢潇南说:“世子,这些恶毒之人定要狠狠惩罚,直接杀了的话简直太便宜他们了!”
谢潇南看着她眼睫上还挂着小水珠,却十分气恼的表情,也想像温浦长那样摸摸她的头,但他双手全是血,若摸上去肯定会污浊了她的秀发。
于是轻笑应道:“好。”
尸体被清理干净,传来医师给伤者治疗,一切都收拾好之后,已经是后半夜。
血腥味盘旋了许久才散去,温梨笙洗了把脸去看鱼桂,她身上的伤已经都处理好,正躺在榻上,见她进来便要起身,温梨笙忙将她按住:“别乱动,今夜你辛苦了,回去之后奖励你好吃的。”
鱼桂笑着说:“多谢小姐。”
在她房中坐了会儿,打算去看看乔陵,一出门就见已经整理干净的谢潇南在门边,她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谢潇南眉头微微皱着,一副郑重的模样:“你随我来。”
温梨笙心中咯噔一下,害怕是什么事,连忙跟上去,就见他带着自己直往厨房而去。
进去之后就见火炉烧得很旺,锅里的水不断翻滚着,也不知道煮着什么东西,散发着一股不大好闻的味道。
谢潇南站在锅前,皱眉道:“你来瞧瞧,这面是不是熟了?”
温梨笙走过去,见里面的面条在大火之下飞快滚动着,咕咚咕咚冒着泡,她盯着看了一会儿:“我也不大清楚……”
温梨笙与谢潇南是一样的,从未下过厨,压根就不知道这面条怎么样才算熟,不过瞧着这火和翻滚的水,想来盖上锅盖煮一会儿就能熟透吧。
温梨笙把想法告诉了谢潇南,谢潇南觉得有些道理,将锅盖盖上。
“世子是饿了?”她道:“为何不让下人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