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霜被吓得魂飞魄散,呆呆的看着他,见他脸色差极,忙道:“我是倪家的二姑娘啊。”声音娇弱婉约,满眼委屈。
“怎么是你?”楚凌难以置信。
景霜就是再傻,也能看出来楚凌这是认错人了,可是,除了她还能是谁?
她强作镇定,起身对楚凌欠身,再起来看见楚凌已经打开门出去了,动作急切的像遗失了什么稀世珍宝。
然后她听说楚凌出府了。
再然后,管家来告诉她楚凌给她另安排的住处,让她即刻搬离风雨阁。
就这样,她大半夜被赶出了洞房,被随意安置在一个二进小院子里,连被褥都是临时准备的。
惊喜来的有多突然走的就走多迅速,她做了半个月的心理准备被这个变故轻巧打破。
委屈,痛恨,难过……各种情绪在心头交织,她哭了一夜,除了陪嫁女使绿荭,没有人在意。
次日,楚凌差人送了东西过来表示安慰,却被前来看她笑话的十六位妾室瓜分的一干二净。
她才真正从梦中惊醒,才知在没有陈氏庇护的后院,她的路有多难走。
再见楚凌,便是今日了,她作为妾室,根本没有想过回门。
楚凌却备好了回门礼,亲自去哪个连名字都没有院子里找她。
他进了门,没有任何问候,只道:“今日三朝回门,早些出发吧!”
他这般惺惺作态,做给谁看呢?
景霜回过神,已经转进偏厅,看到原本说着话的清霜和落樱突然噤声,抬眼看她。
她知道国公府并不得圣意,清霜虽然嫁得高,日子绝不会比她好过多少,实不想在她面前落下面子,便道:“大姐姐这几天过得可好?”
清霜见景霜主动搭话,便也不再计较她刚才的不礼貌,道:“劳烦二妹妹记挂,我挺好的。”
景霜顺理成章挨着清霜坐下,视线从清霜脸上移到落樱身上,又问:“嫂嫂快生了吧?”
落樱自嫁到相府,顺着天枢的意思,和除了清霜以外的兄弟姐妹来往很少,因此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景霜问,她便微笑着回答。“我看文疾这几日一直忙着安排人手,应当是快了。”
清霜听得想笑,张弛轩果然事事都是天枢在操心,自家嫂嫂居然连自己的孩子什么时候生都不知道。
这般全心全意的信任,实为难得。
提到孩子,三个人话题立即转到孩子出生以后,聊的算是投缘。
忽然,清霜停止说话,将视线转向门口,片刻,楚凌便出现在了门口。
清霜对他的脚步声,太敏感了。
她低头视而不见,他不该出现在这里,除非他是为景霜而来,那和她便没什么关系。
景霜却愣愣的,她也很好奇楚凌为什么突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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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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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负手站在门口珠帘后的楚凌,看不清表情,只见他紫衣长袍,少年老成,气质威武。
景霜麻利站起来,“将军!”
这种场合,男女客是分开的,并没有什么严格的发令规定男子不能去女眷的地方,却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在这约定俗成的规矩面前,男子往女眷处去,是件很不光彩甚至丢人的事情。
楚凌不顾脸面来找她,对她来说是大大的脸面。
在清霜面前长脸,是她做梦都想的事情。
景霜扬起头,笑的格外自豪。
可楚凌却没看她一眼,直接对清霜道:“倪氏,邱辞有事找你。”
清霜听到“邱辞”二字才抬头,并根据楚凌的视线确认他是在跟她说话。
景霜暗自皱眉,前厅有的是女使,轮得到楚凌来传话。
她不动声色退两步,坐了回去。
清霜坐在原处,佯装不在意楚凌的无礼,回道:“我马上过去,有劳楚将军了。”不论邱辞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她现在都不会过去,坚决不和楚凌独处。
楚凌却一直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她,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催促道:“你快些!”威武不凡的楚将军的语气里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卑微。
清霜看向他,她若一直不起身,他就会一直等在这里吗?
这若传出去,对倪家女眷的名声将非常不利。
清霜拍了拍落樱的手以示安抚,“嫂嫂稍候,我去去就回。”
说完又转头对景霜道:“二妹妹,不如一起去前面看看!”
景霜看向楚凌,只见他冷冷的瞥她一眼,警告意味十分明显,她缩了缩脖子,心里想拒绝,嘴上却道:“也好。”
楚凌对清霜的态度,过于刻意了,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知道清霜仰慕楚凌已久,却不知道反过来楚凌对清霜是什么态度。
不过从刚才的三言两语看来,不像是清霜仰慕楚凌,更像是楚凌仰慕清霜。
景霜低眉顺眼走在楚凌身后,像个隐形人。
楚凌则一直走在清霜旁边,走路速度也一直配合清霜,清霜见状索性停下脚步等景霜。
前者立刻即察觉后者的意图,抢先一步回头对景霜道:“你不去陪你母亲吗?”
景霜停步,这是嫌她碍事了,看了清霜一眼才道:“去,妾这就去。”
见楚凌支开景霜,清霜暗叹不妙,脸上却没显露半分情绪。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景霜低调走来后,楚凌三两步追上清霜的步伐,他犹豫片刻,看了看前后左右,状似不经意问:“为何不见采露?”
现在的楚凌根本不可能认识采露,他如是说,便是有意试探,看来她没有替嫁的事情让楚凌怀疑她也是重生的。
清霜暗自计较,楚凌疑心重,回答不能含糊。
她需要做到,既符合两人初见时该有的客套,又要不动声色的疏离。
清霜脚下如风,笑道:“二妹妹怎么连我女使的名字都要跟将军说?”
楚凌看她一眼,见她眉眼带笑,神态淡漠自然。
她虽是嗔怪的语气,表情却无比坦然,既调侃了他和景霜的关系,又轻而易举的避开了他问题的重点。
总之,她表现的跟他不熟。
楚凌忽然松了口气,郁结多日的心情在一瞬间得到缓解。
从发现清霜没有代替景霜嫁他开始,他就质疑重生的不止他一个,而清霜的可能性最大。
这个结果无疑是他最无法接受的,他的十七倘若和他同样重生归来,却另嫁他人,那他们上一世十年荣辱与共的感情算什么呢?
好在,不是她,她根本不认识他。
他完全没有深入求证的想法,因为他坚信,他的十七不会不要他。
回过神,清霜已然走远,已经到了正厅的后门,他忙加快脚步追上去。
清霜进入正厅,绕过屏风,才发现正厅里空无一人。
陈氏定然在安排宴席,邱辞多半跟天枢在一处,也就是说邱辞并没有找她,是楚凌说谎。
她刚才也是迷惘了,邱辞若是找她,满院的下人可以差遣,怎么会让楚凌去呢?
正厅没人,趁楚凌还没过来,她忙往前门走,在听到楚凌的脚步声后又慢下脚步,她不能表现出丝毫想逃避的意思。
楚凌追上她的时候,她刚走到大门处,看了看外面,只看到来往忙碌的下人们,并没有看到邱辞的影子。
深吸一口气,她回头问楚凌:“他们在哪?”
楚凌忽然走到她面前,挡住她出去的路,“倪氏!”他声音低沉带着疲惫,“你——你嫁给他——过得好吗?”
第一次听到楚凌这般语气的清霜愣了一下,随即目光在他脸上粗略的扫过,后退一步,“楚将军逾矩了。”她沉下脸,眼神冰冷。
楚凌却疯魔般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低吼道:“我知道你的心意,眼前邱辞背后势力盘根错节,你给我点时间——”
“楚将军再不放手我叫人了!”清霜挣扎不得,便高声打断他的话。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冷漠,楚凌心下更痛,一脸苦涩的看着清霜,半天说不出说来。
清霜趁机挣开手,往后退了好几步,摸到身后的椅背稳住重心,才站直了身体,冷然道:“楚将军不把相府放在眼里也罢,定国公府也入不了您的眼吗?”
楚凌一厢情愿的觉得清霜嫁给邱辞是被逼无奈,现在却听她竟拿定国公府来挡他,拼命压制的怒火瞬间像火山一样爆发,“我看你是贪恋他邱家的权势!你瞎了眼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家的功勋早就磨光了,这些贵族老臣无一不是圣上新政的绊脚石,你嫁给他根本就是去送死。”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楚凌,她若是不知道未来,恐怕要被他这番言论吓死了。
她转身随手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楚凌面前。
楚凌一愣。
随即,邱辞匆匆从门外走进来,越过楚凌,上前将清霜护在身后,“楚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楚凌眉头一皱,邱辞何时守在外面的?他竟一点都没我快察觉到。
清霜本没有被楚凌吓到,但被邱辞这样不顾前因后果的护着,心下顿生感动,立即掩去锋芒,怯生生的站在邱辞身后,一言不发。
第二十四章
距离正厅不远处的凉亭里,天枢坐在案前,面色沉静道: “这不过是他的一面之词,此前他去行宫面圣也不曾提及,却在今日这样的场合说,实在不可信。”天枢越说越苦恼,楚凌刚才突然告诉他,他准备明日进宫面圣请命前往封城大营。
封城是锦国的边界城市,旁边的梁国与锦国交好多年,几十年无战事,封城大营因此名存实亡,里面驻守的都是一些老兵。
楚凌空口无凭咬定两国将有战事,决定明日去行宫请旨秘密摔军发往封城大营。
落樱临产在即,这时间上的巧合令天枢十分抓狂。
他如今在楚凌麾下任命,自然要唯主将之命是从,可他这个命令又实在没有说服力。
他思量再三,便想请邱辞帮他拿主意。
天枢说完见邱辞毫无反应,抬头才看见后者正盯着正厅的方向,天枢便也循着他目光方向看去,便看见楚凌和清霜走在一处,楚凌回头和景霜说了句话,然后景霜就离开了。
这——
“楚将军跑偏厅去做什么?”天枢质疑出声,这个行为很不合适。
偷窥被发现,邱辞不等声色的回头看了天枢一眼,干咳一声道:“梁国休养生息这么些年,国力日渐强盛。
新君刚亲政不久,根基尚不稳定,他自是想在此时拿回我锦国占他多年的柳、欣二城,一来可安民心,二来可稳固自身地位。”
天枢思绪被拉回。“你的意思是赞同楚凌的说法?”
邱辞点了下头,虽然同天枢说话,视线的重点却始终不离走在正厅和偏厅之间的阶梯上的清霜和楚凌。“两国必有一战,只是时间问题。不过我锦国刚结束与北疆的战事,主战力尚需要时间休整。梁国若想起事,眼前是最好的机会。”
天枢瞳孔放大,“你说的有理,如此说来,我倒是小看楚凌了。”
邱辞眉眼一垂,终于舍得收回视线,“此事陛下早有察觉,楚将军请命,陛下定会同意。”
天枢的表情更纠结了。
邱辞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倒也不必立刻就跟他去封城,战事若起,圣上必然要调狼牙山大营的军队驰援。你大可趁此机会,先安顿好嫂夫人,在一个月内赶到狼牙山,就不会错过这次机会了。
当然,如若梁国没有挑事,你也免于来回奔波了。”
天枢搓搓手,双目中的光彩终于回来。“还是潇尘兄最了解我。”
邱辞心不在焉的笑笑,犹豫了一下抬步走出凉亭,往正厅的方向走。
天枢跟在邱辞身后问:“你有什么打算吗?这危难之际,可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你向来深谋远虑,可想去前线一拼?”他知道邱辞的处境不比他好多少。
邱辞摇摇头,“前线有楚将军足够了,我府中尚有官司在身,不便远行。”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正厅门口,天枢走在邱辞身后,只见刚才还步履平稳的他忽然一闪身站在了清霜面前。
天枢走到门口,看见楚凌捏着拳头,目光死死的盯在清霜,眼眶微微发红,不知为何生气。
“将军?”天枢叫了楚凌一声,顺利将楚凌的思绪从悔恨和愤怒中拉回。
楚凌如梦初醒,回头看看天枢,又看看将清霜紧紧护在身后的清霜。
他认识的清霜,最是坚强勇敢,从来都是她护着别人,何曾这般柔柔弱弱躲在别人身后过?
变了,一切都变了。
楚凌收回目光,对着清霜的方向抱了抱拳,“冒犯了。”
他转身欲走,面对上一世把他扶到高处,后来又毫不犹豫要了他命的邱辞,他实在觉得自己会忍不住扑过去。
今后的路,需要邱辞的地方还有很多,得留着他。
通过这几日的打交道,天枢知道楚凌此人虽然看上去暴躁了些,其实还是比较和气的人,对他尤其和气。
可他现在看邱辞的眼神可不是暴躁,根本就是毫无掩饰的杀意。
天枢摸不清头脑,楚凌和邱辞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他们一个草根出生的少年将军,一个是金尊玉贵的定国公继承人,生活中应该没有交集才对啊!
但见此气氛,天枢还是忍不住脑补,两军对垒,谁会更胜一筹呢?
论武力,楚凌自然占上峰,可论智谋,楚凌会是邱辞的对手吗?
天枢强制自己抛去无聊的思绪,解围道:“伺候不周,将军莫怪。”
楚凌回头看天枢,紧握的拳头终于打开,抚着坠在腰带上的香囊下面的流苏,清了清嗓子道:“兄长,我营中还有要事要忙,不能留下来用午膳了,抱歉。”他对天枢作揖,“方才跟你提过的事情,明日到军营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