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晰也不是。我们三个并没有血缘,我是幼时被他们一家人从街上捡的,他们一家人人很好,虽然穷苦但依然帮我埋葬了我爹娘。我本想做个小奴报答他们的恩情,但他们却把我当家人相待。”宋楚不理,继续道。
“当时世道并不太平,魔族肆乱,很快就乱到了我们村子。他们……他们……将整个村子都屠了个尽,据说是为了生祭什么钟!”
钟?
叶澜将这个字在嘴里反复咀嚼,忽的想起了什么,眼珠子直直地看向了宋楚。宋楚没有感受到她的反应,继续自顾自道:“魔族屠完村子后,放上把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才罢休,村子里死去的人们连尸骨都不曾留下啊……”
叶澜本想听着后续关于钟的事,却不想听及此倒吸了口凉气,“那你们……”
“我和宋云侥幸逃过了这一劫,躲到了村子附近一个破烂不堪的庙里。”宋楚声音有些颤抖,“尚且年幼,家人惨死,流离失所。宋云若不是顾及我年幼,狠不下心独留我在世,也不忍让我一块赴死,他估计早已一人绝然离去,或报仇,或寻死。那暗无天日的一夜,他徘徊良久最后还是走了,我以为他终于还是要把我抛下了。”
叶澜有心安慰,却心有余力不足,手足无措道:“宋……云师哥最后还是没走吧?”
魔妹叶澜少时确实不问世事,一心放在修炼上,只堪堪识得萧浔时晏不过数人,实在不清楚门内之事,以至于叶澜现在也不知道宋云实际年龄究竟多大,更不知还有这样一位人物。
“是啊。”宋楚接道,“他回来了,要带着我上山学法术去,还说这样他就能保护我了。我们一路跌跌撞撞风尘仆仆逃到了另一座城,那里的景象和我们村子差不了多少,宋晰就是我从尸山血海中拉出来的,当时也就这么一丁点,我心疼她同样丧父丧母,便求着宋云带上她。”
“当时宋云也没多大,带着我已经很是吃力了,偏偏我不懂事非要带上同样为累赘的宋晰。此后照顾我俩,山上修炼,宋云就好像一堵墙一样把我们与天地相隔,令后来的我们得以安然无恙的苟活。可他甚至没来得及浪迹天涯或是给自己报仇就……”宋楚像是陷入了更深的回忆,“这些年我想,若是当初他为了自己去手刃仇人也罢,独自一人浪迹也罢,怕是也不会活得这样累,不用被迫上山修炼,不会最后惨死。”
“他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做过些什么。无论是决定走上这条修炼之路,还是活着。如果没有我……如果没有我们,他会不会即使在报仇途中惨死也痛快。”
再悲惨的故事她叶澜也都看过听过,很难有再深的共情,更何况她还并未知晓这位师兄,只是不解极了,这样一位人物怎就比她一个炮灰反派还炮灰呢?
“你知道的我不会安慰人,宋楚。”叶澜叹了口气,“我只能说,节哀。”
但世上有很多事情也不是短短几句安慰就能了却的。在宋楚心结里,或许并不是宋云而是她自己,她把自己变成就是那个最大的累赘,作茧自缚。而那些过往就犹如一颗坏掉的种子埋在心里,不动手剜出来,始终会烂会腐会臭,会痛不欲生。
如今宋楚就这么直接告诉她这个毫不相关的人,要么是释怀,要么便是打算一倔到底了。
微弱的烛火在黑暗中跳动,叶澜转身时只能看到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这世界里的剧情她影响不了也改变不了多少,说再多也是于事无补,于是也没有再多管便悄声出了林子,她实在觉得宋楚更需要独自静静。
叶澜脚步虚着出了林子,本以为自己又会饿得上蹿下跳,但似乎真因早晨吃得多,她此时依然没有什么饿意,索性也不吃了。现在她总觉得,自己在这路途上多吃一口都像拖累。
马车里闷得不行,外边倒是凉意十足,吹得人甚是清爽,叶澜本想出来吹吹风唤起睡意,后面被吹得舒服了也不想回去了,于是一个人在附近踱步。
山下的风光和山上不尽相同的就在那一丝烟火气息。修真界景色虽好,却总感觉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叫人感觉不真切。
她美名其曰亲近大自然,亲近着亲近着就在河岸上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此人负手立于河边,月色下的眉眼俊朗无比,只是那时常板着脸的脸看起来依旧不好亲近。
多笑笑不好吗?当然不是对她嘲笑。
叶澜一时心血来潮,便作无意出声道:“好一个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那人发觉动静回了头,瞧见是她,又皱起眉道:“说什么呢?”
叶澜道:“夸景色好。”
萧浔瞧她没正形,也不管她了,又背过身去盯着那波光粼粼的河面出神,四周唯有惨白月色照着,显得落寞又寂寥。
叶澜一看就知道,这寂寥的不是景,落寞的倒是人。
好嘛,刚结束一个又来一个,偏偏又都因为同一个人。她突然想见见这位从各方口中才拼凑出来的宋云是何等人物了。
但当务之急,她首先得做一下心理咨询师的工作。叶澜颇有些无奈,从不远处的矮树梢上折下一片叶来,十指翻飞,三下两下折成了只叶舟,然后抬眼看萧浔道:“大师兄,你们这放花灯吗?”
“上元节时会。”萧浔依言答道。
叶澜笑了一下,拉着他到河边蹲下,将那只叶舟放到了河面上,颇有神秘莫测的感觉。
萧浔便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似是就在等他问出口,叶澜连铺垫都懒得铺了,一手轻轻拨动着叶舟后的水,那河水便缓缓将舟往下送去。
她直接步入正题:“传说人间有一处地方,叫黄泉。”
萧浔讶然:“黄泉?这是何处?”满脸写着“你怎么会知道”六个大字。
叶澜心道,这游戏果然没有这些设定。于是她便再无顾虑地瞎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