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日月轮转。
按道理,关捕头昨日放衙归家之后就能找到黑豆,今日录完口供就会传唤俞家人核实,可一家人守在酒肆,从日出等到日落西山不见衙门来人。
莫非有什么变故?
卫衡决定亲自走一趟,打探情况。不等出门,关捕头带着一干风尘仆仆的捕快走进酒肆,找了一张空桌大大咧咧地坐下来,蹦豆子似地点了一连串的酒菜。
传菜的空当,关捕头顶着一脸青色的小胡茬对卫衡道:“今日把城中的乞丐寻遍了,没有找到那个孩子,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封了城门,不出两日,肯定能把他找出来。”
几位捕快七嘴八舌地插嘴:“对,有我们头亲自出马,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俞家四口:“……”
卫衡从善如流地捧着一坛酒走上前,亲自为他斟酒:“辛苦关捕头了。”
关捕头面上一怔,摆正酒杯:“职责所在,不敢当。”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向俞家人卖好,纯是辛苦了一天,想犒赏一下兄弟们。再者,他一个单身汉,自己不起灶,都是在外面吃的,去哪里都一样,来这里还能顺便把消息告诉俞家人。
一举两得。
“头太谦虚了。”一位捕快拍着卫衡的肩头:“我跟你说,打从昨日你们离开府衙,我们头就没闲着,冒着大雨去城隍庙走了一趟,人没找到,昨夜直接歇在了衙里!”
俞家四口:“……”
关捕头看向说话的捕快,双眼一瞪:“要你多嘴!”
能不急吗,画像被后院拿去了,原本只是怀疑,如今可以坐实了宋暖姝的恶行,能不能定罪,端看是他还是宋家人先找到小乞丐。
这是衙门内部的岔子,再辛苦也不能算在俞家人身上,没必要说出来。
卫衡大手一挥:“关神捕与在座诸位为俞家之事如此操劳,俞家铭记于心,今日好酒好菜管够,聊表心意。”
——把你们全都喝倒,看你们还回不回家!
众捕快齐齐欢呼一声,他们的俸禄不多,平日也是紧衣缩食,就是坐进馆子里也舍不得敞开肚皮大鱼大肉,俞家有话,又是正常办差,并非让他们徇私枉法,自是很高兴。
闻言,关捕头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对卫衡道:“俞家的心意我收下了,这件事我一定办妥当,为俞娘子讨回一个公道!”
话锋一转,他板起脸对一众捕快道:“好酒好菜,你们尽管吃,尽管喝,但今日,谁若是不能直线走出这个大门,就别想拿这个月的俸禄。”
众捕快笑容收敛了几分,不过能畅快享用酒肆的酒糟菜式也不觉得失望。
俞家四口:“……”
虽说事与愿违,也不是没有收获,从关捕头的话中能听出,他已经把案情定性了,想必已经发现了什么,且这一行人能对俞家之事上心,是旁的商户求都求不来的。
晚些就晚些吧,左右黑豆是安全的,宋暖姝也要一直呆在牢里,如今该急的不是俞家人。
两日后,关捕头那张粗矿刚毅的面孔被胡茬遮掩了大半,眸光锐利,被他扫一眼,心头都会打颤,周身的戾气越发浓重。
街上出了两拨人,一拨是以关捕头为首的捕快,一拨是暗地里寻找小乞丐的宋家人。
不过云州城就这么大个地儿,动作太多,暗访也变成了明察。
被关捕头撞破后,宋家人说得冠冕黄,他们此举是想早日为宋暖姝洗清不白之冤,让她脱离牢狱之苦,且没有名例规定百姓不可以协助官府办案,很多案子都是官民携手解决的,若是找到人,定会第一时间送到府衙。
不仅无过还有功。
去他的官民携手,关捕头只想一巴掌甩在宋家人脸上,唯一令他感到心中宽慰的是,通过宋家人的反应能够得知,那名小乞丐尚未落入其手,他还有机会。
……
宋家。
宋玮圆润的身子悠然地窝在软垫交椅中,手中翻阅着账本,狭长的眼眸精光四射。
孔迎蓉从丫鬟手中接过盛满热水的铜盆放在宋玮脚边,蹲下身撸起袖子帮宋玮褪去鞋袜,然后捧起他白胖的双脚放入水盆,细细地揉搓。
这么多年,她只得一个女儿,宋玮却不曾埋怨,不曾纳妾,给足了她体面,事关宋玮的琐碎之事她尽可能亲力亲为,细心周到。
待为宋玮擦干双脚,命丫鬟端走铜盆,她挨着宋玮坐下:“老爷,这都三天了,那小乞丐还没找到,指不定是饿死在哪个角落被野狗吃了,难道找不到他,我们姝儿就要一直呆在牢里吗?”
她提议道:“要不就让驾车的小厮把罪揽下来,早点把案子结了,他那老子最是贪财,多给些银钱,巴不得让儿子在里面多待几年。”
听到这话,宋玮手上一顿,终于给了孔迎蓉一个眼神:“妇人之见,宋家是与官家打交道的,从上到下清清白白,乐善好施,没做过的事怎能胡乱认罪。”
孔迎蓉一噎:“是我想岔了,可我这也是担心姝儿,牢房那种地方蛇虫鼠蚁都有,姝儿细皮嫩肉的,万一被咬上一口留下疤痕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