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上一顿,“去把那位何御医找来,让他将今晚在寿王府上发生的事儿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是。”梁湛刚抬起脚步,恍然回想起方才险些被自己遗忘在脑后的正经事,又落下步伐,“敢问殿下,既然北芩格格的底细已经全调查清楚了,您打算如何处置? ”
“她敢只身投奔我大胤,也算是勇气可嘉。”魏旻言并未将双眸从手里的章表上移开,说起话来漫不经心的,“人,自然是要保住的。”
梁湛只一眼,就看明白了他的态度——人不能死,至于她活得好不好,则是无关紧要的。
这一晚,只怕很多人都没有睡好。
……
隔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宜贵妃已经挺着还不显怀的孕肚起身。
正准备从小宫女手中接过龙袍,却听得皇帝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种小事让下人来做就好,爱妃的身子要紧。”
年岁渐长,江氏早就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撒娇扮俏,仅是恬淡地一笑,却格外有韵味。 “妾身这才三个月的身孕,哪里就这么金贵了?”
“朕的儿女哪一个不是金贵的?”话落,他又担心江氏在孕中难免多思,便软了声,哄道“更何况是爱妃给朕生的孩儿,那自然是贵中之贵。”
江氏自知不能得寸进尺,含着笑,转移了话锋,“妾身就盼着这一胎,能生个粉粉嫩嫩的小公主。小女儿家的,总是比儿子更贴心。”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如今产下小皇子,即便他天资再如何聪颖,年纪太小,终是没有夺嫡的胜算。倒不如公主,能得到皇帝心无芥蒂的宠爱。将来只需好好选个驸马,便能帮衬魏旻德的事业。
“好,公主好啊!跟小棉袄似地贴心。”
皇帝嘴上不说,心里或多或少还是存着些许防备。毕竟江氏这胎怀上的时机过于巧合,只怕任谁都会怀疑她是借子嗣来巩固地位,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现在,她肯退一步说想要个公主,对皇帝来说也可多给几分信任。
两人正情到浓时,周瑞海却顾不得煞风景,硬着头皮上前禀告道:“皇上,昨晚二更天英国公府遭了刺客,人没有逮到。”
“你说什么?”
周瑞海见皇帝隐隐有动怒的架势,心中骇然,把头低了又低,“那刺客是个粗手粗脚的,乍一入国公府便不慎败露了行迹,因而府上百余人口皆平安无事。”
若真是粗手粗脚的,又怎么能从英国公府精兵的追捕中逃脱?
周瑞海听着自个儿的话,都觉得这逻辑实在是狗屁不通,偏偏太子爷特意嘱咐了,他也只好善尽这传话的责任。
英国公府近在天子脚下,其立足的怀德东街向来是各公侯伯爵聚集之处,防守森严,不亚于皇城的戒备。
今日却出了这样大的纰漏,不免让人联想到与北芩有关,这也是魏旻言想要达成的效果。
皇帝心里正烦着,周瑞海又开口说道:“除此之外,奴才还有一事要禀明皇上。昨儿个被调去寿王府请脉的何御医来报,说是王妃娘娘有喜了。”
皇帝整个魂儿被刺客的事情勾着,忽一听闻,倒也没想通其中的关窍,便追问道:“这老三和三皇妃成婚不过几日时间,怎的……”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明白过来,顿时如火上浇油般,越发焦灼。 “简直是丢人现眼!”
江氏见状,惶惶然将心提到嗓子眼上。正欲跪下来求情,不料却被皇帝一把扶住,“这事儿不怪你。”一顿,“朕还有政务要处理,改日再来看望你。”
待皇帝一走,香菱忙不迭搀着江氏坐回榻上。而后者气得直拍桌子,手腕上戴着的玉镯因为用力碰撞裂了条缝。
“这姚氏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德哥儿在皇上心目中的形象多不易才有些好转,这下又统统给她败光了。”
“娘娘,”香菱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您说……皇上该不会对王爷秋后算账吧?”
“这倒不至于。”江氏手扶着额头,虽然佩戴了满头珠玉钗环,仍显出几分憔悴,“依皇上的性子,这会儿不提处罚估计便是作罢了。”
她复又叹了口气,“碰巧撞上这回刺客的事儿,皇上无暇顾及旁的,也算是因祸得福。”
姑且不论是否因祸得福,但,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句话总是没错的。
皇帝刚下旨免了今日的早朝,便急召禁军统领萧氏、羽林军左右大将军,及太子魏旻言商议加强皇城守备一事。
“太子,和诸位爱卿可有何想法?”
太子从开始掌政,至今已有四年,行事半点不知谦逊,遇事皆有话直说。
起初,难免惹得朝廷一众命官不满,但他偏偏总能说出独特的见解。以至于到最后,不论文武官员都习惯先探听他的意见。
然而,魏旻言今儿个却是将这烫手山芋抛到了禁军的萧统领手中。
萧统领内心虽感到不解,但也很快地将思绪整理清楚,道“现在的英国公府,不同以往,单是太子妃娘娘就贵重至极,再者……”
他语气微顿,“从英国公府素来与皇室往来密切这点看来,这刺客所针对的究竟是英国公,还是天家也说不准。臣,恳请皇上加派巡逻的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