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舒念了念,陷入绝望,“……安天?那还不如凤天呢,我觉得凤这个姓挺好听的,比我的姓有创意多了,咱们换个名字,不必非要叫天。”
凤北诀看着安舒,认真道:“我只是觉得,这世上天最为高,无人能及,只可仰望。”
“那叫凤天安怎么样?咱俩的姓都在里面,也有了凡人只可仰望的天。”安舒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凤北诀抚掌而笑,“好,甚好,日后我与舒儿的孩子,无论男女,就叫凤天安。”
安舒好笑的摇了摇头,她们这八字没一撇,就连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饭后,二人又去花园走动消食,安舒扭捏半晌,递给凤北诀一个荷包,“呐,送你。”
凤北诀微愣,定睛看去,是一个皂色荷包,上面绣着展翅翱翔的凤凰,还有一个龟蛇合体的神兽,此神兽名为玄武,上古四神兽之一。
见凤北诀不接,安舒恼羞成怒,“我知道绣的不好,你不想要就直说嘛,晾着我算什么。”
“想要。”凤北诀从安舒手中将荷包拿了过来,来回翻看,“这乌龟……是不是稍微胖了一点?”
“咳……”安舒干咳一声,答非所问,“谁让你名字是北方?你要是凤东诀,我就给你绣凤凰和青龙,但你也别嫌弃乌龟,这是北方神兽玄武,是长生不老的象征,愿你有凤凰祥瑞庇佑,又能长寿安康。”
后面一句安舒是真心实意的,镇北王为她做了许多事,她却整日混吃等死,看镇北王从来没有荷包,便想为他做一个。
月心说荷包要有刺绣才好,安舒决定将镇北王的名字绣在其上,选了凤与北,一面绣凤凰,乃祥瑞之兽,一面绣北方神兽玄武。
她跟着月心学了许久,才绣出这么一个成品,有不少瑕疵,但她觉得自己也不可能有什么进步了,反正就是头铁,硬着头皮送出去。
凤北诀紧紧捏着荷包,“谢谢舒儿,我很喜欢。”
“真的吗?你不嫌弃我把神兽绣成了胖子?”
凤北诀望着安舒笑,“舒儿送的东西,就算是一截白布,我也会视若珍宝。”
听了这话,安舒心里喜滋滋的,自己送的礼物能够被喜欢,没有什么比这更开心的事了。
凤北诀极为喜欢安舒送的荷包,因为这是安舒亲手绣制的,第二日便挂在腰间去上朝。
所有朝臣都发现,一向稳重如山的镇北王,今日早朝时不时就要摆弄一下腰间那个黑乎乎的荷包。
第一次见有人挂着荷包来上朝,而且说实话,那个荷包并不算好看。
官场上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看凤北诀老是摆弄荷包,自然看得出凤北诀对荷包爱不释手。
如今毅亲王大势已去,倒是凤北诀如日中天,不少人想投其所好,下朝之后便以荷包为开场白上前搭话。
“王爷这个荷包很是新奇,黑色为底,金色刺绣,却不是常见的绣样。”
凤北诀低头看一眼,道:“此乃本王的王妃亲手绣制,上面绣的,是本王姓名,凤与北方神兽玄武,玄武五行属水其色黑,王妃用黑色为底,实属巧思。”
“……”
凤北诀一阵自吹自擂,让搭话的官员有些词穷,最后只道:“王爷说的是,王妃心灵手巧。”
“嗯。”凤北诀点头赞同,心情大好。
目送凤北诀远去,一众官员面面相觑,外面不是传言镇北王妃十分凄惨?但镇北王妃绣了一个丑丑的荷包,镇北王竟能挂着上朝大言不惭的夸赞,怎么看,这镇北王妃都不像很凄惨的样子。
凤北诀回府,将朝中官员夸赞荷包与安舒的事说给安舒,安舒瞬间尴尬得无地自容,这下好了,她丢人丢到奉天殿去,满朝文武都知道她把玄武神兽绣成了胖乌龟。
安舒道:“咱们打个商量怎么样?”
凤北诀颔首,“无需商量,舒儿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想让你把荷包取下来,至少早朝的时候放在家里,你上朝要带荷包装什么?我看你空空的去空空的回,何必挂个荷包?”
凤北诀抬眼,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这荷包里,装着舒儿的情意,舒儿怎么能说它是空空的?在本王看来,它一直是满满的。”
“……那您可真棒!”安舒无法反驳,只是这感动中,夹杂着那么一丝丝尴尬。
凤北诀牵起另一个话题,“舒儿可有听说?凤霄羽与安宁,和离了。”
“啊?什么时候?今天吗?”安舒没有听说,她昨天才知道凤霄羽的父亲成了安宁的杀父仇人,今天凤霄羽与安宁就和离了。
不过这也在预料之中,无论是因为杀父之仇,还是因为察觉到镇北王要对毅亲王下手,与凤霄羽和离都是一个极其稳妥的做法。
和离之后安宁与摄政王府就没关系了,就算到时候毅亲王落马,整个摄政王府被连坐,也牵扯不到安宁头上。
安宁的母亲兄长都要流放南疆,不知道安宁会如何选择,是继续留在京城,还是随家人去南疆度日?
摄政王府,上院书房。
毅亲王大发雷霆,将他最为钟爱的砚台都挥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凤北诀为何没死?他收买了为凤北诀看诊的御医,让御医将凤北诀拖死,却半路杀出个安舒,生生把凤北诀养了回来。
张杜阳在粥里下毒,凤北诀竟也没有喝下毒粥!还就在当日醒了过来!
第043章
凤霄羽走进书房,看了看泼洒一地的墨汁,又看向满面怒容的毅亲王,“父王,有事,便论事解决,无需用物件撒气。”
毅亲王抬眼看向自己的儿子,道:“说得轻巧,凤北诀步步紧逼,如何论事?如何解决?”
凤霄羽沉默一瞬,“父王愿意放下手中的权力,做一个平凡人安度余生么?”
“事到如今,凤北诀能让本王做个平凡人?若本王成了平凡人,他岂不是更好将本王宰割?”毅亲王愈说愈烦躁,正是因为凤北诀逼得紧,他完全无法平心静气,字写到一半就将书案推翻。
凤霄羽无悲无喜,道:“若父王能放下,便进宫面圣,自请离京,将政权全部归还,我已打点好了一切,我们全家搬去江南。”
“此话怎讲?”毅亲王知道凤霄羽不会无的放矢,既然说出此话,肯定不只单单请辞这么简单。
凤霄羽道:“父王不是说过,先皇是被萧太后所害,先皇为何会被萧太后所害?是因为萧太后的意中人,父王进宫面圣,将太后有意中人的事说给凤安瑾,暗示凤安瑾他并非先皇血脉,你会把政权交还,也会保守这个秘密,条件是放我们全家去江南安度余生。”
毅亲王皱起眉头,“若凤安瑾不信,或是去询问萧太后,不就露馅儿了?而且,万一他狗急跳墙,直接杀人灭口,岂不是弄巧成拙?”
“人言可畏,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凤安瑾本就是早产儿,加上萧太后进宫前有意中人,还因此将先皇毒杀,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
“萧太后以为父王不知内情,父王可以先去求见萧太后,她心中有鬼,自然会答应父王的要求,并且极力让凤安瑾也答应父王的要求,如此一来,凤安瑾定会深信不疑。至于灭口,若真到了这一步,父王便告诉凤安瑾,你已将证据藏匿,只要你发生意外,证据就会被放出,昭告天下。”
凤霄羽接着道:“凤北诀此时能发挥大用,凤安瑾生性多疑,若让他以为自己不是皇室血脉,他与父王较劲儿,最后事情败露,最大的受益者会是谁?所以,他绝对不敢冒这个险。”
听完凤霄羽的话,毅亲王沉默良久。
手握权力多年,不是谁人都能做到说放就放。
但如今凤北诀手里捏着一些他私开盐矿的证据,还让仵作查了安傅杨与安傅卿的尸首,说安傅卿的死有蹊跷,要彻查刑部,若刑部尚书没扛住凤北诀的手段,指认了他将安傅杨灭口,他同样要背上谋逆的罪名。
事态紧急,容不得毅亲王犹豫,便依照凤霄羽之言,去长宁宫见萧太后。
毅亲王求见,萧依秋有些惊讶,却还是请了他进殿。
“不知毅亲王殿下此来,所为何事?”
毅亲王没有直接回答,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瓷瓶放于案,“太后一看便知。”
萧依秋皱眉,迟疑着拿起瓷瓶,揭开塞子往里看了看,只是一些白色粉末,“这是何物?”
毅亲王幽幽道:“软骨散。”
这三个字一出,萧依秋脸色大变,毅亲王说得极轻,落在萧依秋耳中仿佛惊天巨雷。
软骨散,是一种慢性毒药,会让人逐渐无力,最终呼吸衰竭而亡,看上去像是身子骨弱病死的。
当年,她倾其所有收买了御医,就是用这软骨散让先皇撒手人寰。
可那个御医已经被灭了口,除了她自己,这世上应该只有凤北诀知道先皇是怎么死的,为何毅亲王会拿着软骨散上门?
毅亲王没给萧依秋开口的机会,道:“太后不必装傻,内情本王一清二楚,也有相关证据,至于本王是如何得知,太后就不必追究了,太后只需要知道,本王会找皇上请辞,归还政权,太后帮着本王劝劝皇上,让皇上同意本王的要求,你我便皆大欢喜,皇上是个孝顺孩子,会听太后话的。”
萧依秋遣退所有宫人,低声道:“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毅亲王神色淡然,“本王已被凤北诀逼入绝境,性命与权力,自然是性命更为重要,何况是本王全家的性命。”
萧依秋面色变了数变,“若只是如此,哀家答应你,但你若有多余的动作,别怪哀家鱼死网破!”
“自然,既然太后与本王达成共识,本王先走一步,这就去找皇上请辞,请太后遵守承诺。”
毅亲王起身离开,嘴角勾了勾,凤北诀定想不到,他临走还摆了凤北诀一道。
当年萧依秋毒杀先皇,本就是他一手策划,当然知道得一清二楚,但在萧依秋眼里,知道此事的人只有她自己和凤北诀。
如今他以此威胁萧依秋,还特意让萧依秋不要追究他从何得知,萧依秋会不会觉得凤北诀想坐收渔翁之利?
毅亲王辞别萧依秋,直接去了乾元殿。
“皇叔,你最近应该公务极其繁忙,怎么有空来看朕?”凤安瑾似笑非笑,这话看似平常,实则是在示威。
凤北诀步步紧逼,足以让毅亲王焦头烂额。
毅亲王脸色暗了暗,一瞬便恢复如常,“确实有些忙,不过比起从前不算什么,还是皇上清闲,有镇北王帮着皇上打理一切,镇北王能力出众,什么都能处理妥善。”
凤安瑾面色微沉,毅亲王这是在说他这个皇帝无能,从前靠毅亲王摄政,如今又靠镇北王打理一切。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皇叔来此,不止是找朕叙家常的吧?”
毅亲王笑了笑,“一直忙于政事,偶尔叙叙家常并无不可,还记得当年皇上是早产儿,身子骨却很结实,白白胖胖的一团,一转眼,皇上都已经长成大人了。”
凤安瑾不知毅亲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顺着道:“是啊,光阴似箭,从前皇叔年轻力盛,如今都老了。”
毅亲王目光深远,“人老了,就爱追忆往昔,想起了许多事,谁都年轻过,皇上不知道,太后年轻时是京都第一闺秀,你父皇可是把太后宠到了心坎里,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凤安瑾眉头越皱越紧,“不知皇叔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想起来了,随便说说,太后当年的意中人,可是被你父皇生生活剐了,从此你父皇身体每况愈下,没多久就驾崩了,这大约就是爱有多深,恨就有多强烈吧。”毅亲王一脸唏嘘。
凤安瑾的脸色却难看起来,毅亲王先是说他是早产儿,又说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再说他母后的意中人被父皇生生活剐。
毅亲王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些事,而这些事串联起来,很难不让人多想。
而且,他知道毅亲王才从太后的长宁宫出来。
“皇叔到底什么意思?有话不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毅亲王见火候差不多,便说:“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诉皇上,谁都可能犯错,有的错可以挽回,有的错,一朝败露就会万劫不复,本王今天来,是向皇上请辞的。”
跟聪明人说话,无需事事说得直白,凤安瑾听明白了毅亲王话中的意思,他母后当年犯了错,这个错,与他母后的意中人有直接关系,这个错,败露就会万劫不复。
联系他是早产儿的事一想,他母后犯的是什么错呼之欲出。
而毅亲王,显然知道所有内幕,且手中有倚仗,所以有恃无恐来请辞。
凤安瑾冷笑一声,“朕不知皇叔在说什么。”
毅亲王面上毫无变化,“皇上还年轻,不懂不要紧,可以去问问太后,我今天来,主要是请辞离京,皇上如今已能独当一面,又有镇北王从旁协助,也用不上我这个摄政王了,请皇上允许我携家人到江南过过清闲日子,想必太后也会极力支持这个决定的。”
凤安瑾阴郁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毅亲王又道:“今日前来,是提前与皇上商量,留出时间让皇上考虑,明日早朝我会当着满朝文武正式提出请辞,我是走是留,由皇上定夺。”
凤安瑾终于看向毅亲王,“就算皇叔说的是真的,就不怕朕将皇叔灭口?”
“怕,但皇上可听过狡兔三窟?皇上觉得我会毫无准备就进宫面圣么?若我没能完好无缺从京城去到江南,若我府上有什么闪失,这件事,便会昭告天下,虽然皇室人丁单薄,但镇北王足以登基为帝,再不济,青城寺还有一个三皇弟。”
毅亲王心中暗自可惜,果然一切事情都按照凤霄羽的预测发展。
“皇上,世人皆会犯错,各自留一线,我从此放手政权离开京城,你我再不相干。”
毅亲王撂下一席话就走了,凤安瑾面沉似水,在原地站了半晌,冷冷吐出一句话,“摆驾长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