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着二十八，顾谦给做好了，夫妻俩赶着驴车慢悠悠的往监狱去。
比起两个月前的监狱，现在的监狱大变样。
比如说探监，原先直接就把人带到监牢门口，反正也不是啥重要犯人，顶多进去后有人看着。
而现在，想要探监必须在外面等着，看守会把犯人带来，然后检查东西，没问题了再转交给犯人。
刘爱军见是顾谦过来，让原先的看守回去带人，他亲自给两人检查、登记。
完后两人坐在角落的长凳上说话去了，沈青支着下巴等着王二。
王二的罪名是投机倒把，不算严重，出来连个铐子都没铐，隔着细密的铁质栅栏在对面坐下。
“姐，你来了。”王二眼尖，一进来就看到那个大盆子，笑的眼睛眯起来，“姐，给我送红烧肉啊？”
“对，最后一次了，给你多添了点土豆，弄了一大盆，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完的我让监狱长给你冻起来，明天继续……盆子吃完给刘监狱长就行了。”馒头依然是食堂的窝窝头，包谷面加上高粱面做的，大盆也是食堂的盆子。
两人到的时候刚好赶在晚饭之前，食堂的饭还有一刻钟才送。
“姐，你对我真好。”王二嘿嘿笑笑，拿起馒头埋头吃肉。
一刻钟后，王二打个饱嗝，脸上是满足的笑容，揉了会儿肚子，忽然扭头瞅瞅房间，发现只有四个人，另外两个还在角落里，他朝着沈青招招手，“姐，你过来点，我跟你说个事儿。”
“干嘛？”沈青掀起眼皮，“你说，我在这里能听到。”
“那个钥匙，你带了吗？”王二说着话，眼珠子瞄着角落俩人。
“当然没有了，一把破钥匙我带着干嘛，我当初又不知道你在这里的监狱……对了，那钥匙干嘛的呀，开啥锁的？我咋没见过这样子的。”沈青随口问道，不是她的东西，王二出狱她得还给人家，不过不妨碍她一直都挺好奇的。
王二做贼似得左顾右盼，声音小的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听清楚，“这是我大哥寄给我的，信里说有大用处，具体的他没说我也不知道，他让我藏好钥匙，谁也不要给，我当初被查，就是因为有人让我交出钥匙，我不给。”
“我本来要关在本地监狱的，但是被人给安了别的罪名弄到这里了，要不是他们一直没在我身上找到钥匙，我早就被他们杀了。”
他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个割脖子的手势，“你可得小心点，别让人知道了。”
“什么人想杀你？”沈青问道。
这监狱简直跟个筛子似得，牛鬼蛇神啥人都有。
要知道，这还是刘爱军筛选过的！
但是刘爱军只能筛选看守，然后把犯人调动监牢，至于是否关在监牢里，他没有决定权。
而筛选过后是否还有漏网之鱼谁也不知道，毕竟有些人在不暴露之前看着跟普通百姓也没区别。
王二摇摇头，“姐，我家里还有爹娘、两个姐姐。”
这些人可是亡命之徒，他不能拿家里人做赌。
“你不用怕，回头我可以让刘监狱长给你换牢房。”沈青直觉这很重要。
半响，王二才抬头道：“姐，我只知道监狱里有大秘密，别的，我真的不能说了。”
沈青挠挠头，“你说的情况很重要，但是多重要我不知道，我会跟刘监狱长以及顾谦商量——”
“刘监狱长是退伍士兵，顾谦是我爱人，同时也是现役军人，正团级，我公公，也就是顾谦的父亲，是正师级，我们不怕那些人……如果你提供的信息有用，或许可以戴罪立功，或者将你转移监狱，保证你和你家人的安全，你今天回去仔细考虑一下，到时候我会通知你。”沈青起身道，“饭盆留下，你先回去吧，免得时间长了被人怀疑了。”
“我会好好想想的。”王二答应了，“你自己也小心，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提到钥匙。”
“好。”
……
“安全吗？会有人偷听吗？”回到刘爱军的办公室，沈青问道。
“安全，你要说什么？”刘爱军问道。
“刚才王二跟我说了个消息，不知道有没有用，你们也听听……”
“想打报告申请保护王二的家人，得先确定那钥匙确实有用。”顾谦说道，“钥匙在家里吗？”
“不在，在江北。”沈青摊摊手，“我之前又不知道这钥匙关系到这边……不过我记着大概的形状，你们可以提前看看是否眼熟，在哪里见过。”
这个记得指的是手柄，开锁的部分太复杂了可记不住。
画完，沈青把图纸往前一递，“你们看看。”
刘爱军却咦了一声，拿起纸仔细的端详，“这个花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钥匙手柄上刻着一个很简单的线条，没有规律，也没有完整的图形。
因为比较特别，又简单，记忆力稍微好点的看一眼就能记住。
“在哪里？”沈青和顾谦同时问道，意外之喜啊。
沈青都做好这辈子未必能找到对应的锁了，没想到这么轻易，让人感觉太不真实。
“你慢慢想，不着急。”沈青扭头看向顾谦，“之前给二蛋抽血的那一次，我那时候第一次见王二，那时候我就想说把钥匙还给他，王二当时不让说，你说威胁他的人会不会跟他一个监牢？”
“有条件威胁，肯定是有条件接触，或是能指派接触的。”沈青怏怏的靠在椅背上，“这个范围就广了。”
“这两天我抽时间查一下花名册。”刘爱军头疼道，“太难找了。”
“那什么，我有个想法。”沈青举手道，“不如我跟王二演个戏，把钥匙在我手里这事儿透出来吧。”
刘爱军和顾谦对视一眼，这个办法好。
“可以，不过不易操之过急，过几天吧。”刘爱军说道，“走吧，时间不早了，去我家，咱们好好喝一杯。”
“先打个电话。”顾谦说道，“卫国回小河村了，让他来的时候带来。”
李卫国前儿个就请假坐火车回小河村了，沈红是元旦后生的，生了个大胖儿子，李卫国念着儿子，特意请了十天的假回去看儿子和爱人。
在家属院住了一晚上，二十九沈青和顾谦就回去了。
不着急回家，半路两人拐去湖边，捞了一筐子的鱼才回家。
前几天卡车加了一班，拉着场子里的人去县里采购年货。
猪肉、鸡肉不用买，农场里剩下的鸡几乎全卖给自己人了，家里不缺钱，又有会做饭的，虞阿姨买了三只鸡，一筐子约莫十斤的鸡蛋，打算冬天给大家好好补补。
所以俩人半路捞的鱼，除了自家留了两条吃，剩下的都给两排下放的分了，比起他们家的丰盛，其他人家日子都过得艰难。
加上这一年来顾诚顾语一直在他们那里上课，给了学费不要，家里本就打算过年给补贴点。
因此年前几天炸丸子、炸肉的时候，虞阿姨特意弄了超大份的，分出一大半，用油纸包了几十包，每种都包点，每家都给送一包，家里有孩子的还多给一包。
第一三五章 替身
顾师长和虞阿姨有意接济这些教授们, 提出大家一起吃年夜饭，当然被教授们拒绝了，都是文化人, 最重脸面，怎么好意思一次又一次的占顾家的便宜。
顾师长早有准备，拿出前几天收到的一张汇款单, 是孙教授给的——他们自己现在过得好了，每每想起这些老伙伴们还在受苦，心里难过的很，他们也才刚恢复原职, 工资不高, 算是聊表心意。
孙教授这边给了二十块钱，他和孙阳一人出了十块钱。
孙阳得益于这个爷爷, 也给安排了个在研究所杂工的工作，边工作边学习。
既然是孙教授的心意, 大家就没拒绝，二十块钱买上十斤肉，一人也能多吃两块肉, 加上顾谦厨艺好在这片是出了名的, 大家还都挺盼望年夜饭的。
十斤肉没有多少, 顾师长和虞阿姨又补贴了不少, 弄了只羊回来, 一来呢算是报答这一年来大家对顾诚顾语的照顾，二来是因为夫妻俩都喜欢文化人, 愿意出这个钱。
年前, 除了孙教授的汇款单, 顾谦还收到一张来自部队领导的汇款单。
几个大领导一起凑了五十块钱, 让顾谦买肉给野外坚守的战士们年夜饭吃。
除了五十块钱，同来的还有五十斤的肉票，合一起刚好能买五十斤的肉。
在农场买肉，不出票只出钱是两块一斤，也可以出票又出钱，那就是市场价一块一斤，不过顾谦的这个数量太大了，加之临近过年，场子里养的成年猪除了十几头怀孕的母猪，留给场子里的，剩下的几乎全出了，他要想买还得去县里。
不过现在有吉普了，出行方便，收到汇款单第二天就去买了，又因着野外做饭不方便，顾谦没直接送肉，这几天把一半肉给剁了掺了白菜包饺子在外面冻上，一半等到三十早上给红烧了，到时候一起送去。
除此之外，他们还出了一百块钱买了两只羊宰了，三十的时候用锅炖上，炖烂后足足装了四个铁皮桶，连同一桶的红烧肉、冻饺子、胡萝卜、土豆给送过去。
等到吃的时候，饺子直接扔锅里煮了，红烧肉和羊肉放锅里化开，加土豆蘑菇胡萝卜都行。
因着晚上还有任务，这个连队的年夜饭提前到了中午，顾谦和顾师长中午就没回来，跟战士们一起吃过，有讨论了任务，等到回来已经快六点了，农场这边的年夜饭还没影子。
不过沈青和虞阿姨在，带着人把所有的材料准备好，顾谦一回来，虞阿姨和婶子们、嫂子们就开始起火做简单的素菜，复杂的、大菜留给顾谦。
菜多，有些还需要大火爆炒，全都用的外面的露天灶台，不过火旺，大家聊着天，读着对联，剥着蒜瓣，听历史系的教授给孩子们讲过年的传统习俗，有种热火朝天的气氛，这过年的氛围比在小河村还要浓烈。
说起小河村，因着沈青的方子，现在小河点心在江北极其临近的几个县特别出名，之前打电话，沈母告诉她，沈飞去外地收账，听到好多外地人说起小河点心的，一说到好吃的点心，第一个就要说小河点心。
而之前省城曾经图便宜进了别家的点心，一开始卖的挺好的，毕竟便宜，但是天气热了之后，有个大官的家里人从买到的点心里吃出了虫子，人还进了医院，其他深受其害不敢出声的人趁机闹了出来，这事儿在去年闹的挺大的，任职的采购经理就被撤职赔钱关起来了，小河食品厂这边就派了大哥过去重新谈，谈下来之后一直在小河村进货，因着质量好，产品新颖，价格低，现在就连省城的人都知道有个小河村做的点心好吃，不管是送礼还是自家吃，都选小河食品厂的点心。
销售好，以至于去年一年只有秋收的时候停产，剩下的几乎全天开工，现如今半个村子的妇女都在食品厂工作，除此之外，还又收了十多个销售。
现在，小河村成了十里八乡最富裕的村子，今年公社的表彰大会上，陈大队长还做代表上台发言了，据说明年县里的三八红旗手已经定好了，给了她娘。
可以说，他们家，包括小河村这一年过得相当有收获，不只是精神意义上的分收获，还包括物质上的。
因着赚钱多，家里也不省钱了，过年前让沈翔给家里留了五只鸡，十斤鸡蛋，还想办法托人弄到了十斤猪肉，沈母在电话里抹着眼泪说，“我活了半辈子，就今年的年过的最好，大家都能敞开了肚子吃，就是可惜你不在家，吃不上……回头再有肉了娘给你腌点寄过去。”
“娘，不用了，我们农场过年要宰五头猪，羊今年剩的不少，我们已经定了三头呢，缺不了吃的，你们吃自己的别管我。”沈青用数据打消了沈母的念头。
孩子在外面，当父母的不放心，东西是没给，但是给打钱了，昨天才收到的，给了一百块钱，沈青收下了，她可没有‘女孩子出嫁了就是别家人’、‘女孩子没有继承权’这类封建思想，她娘*的*钱也有她的一份，以后等沈父沈母老了，她也会承担起应尽的责任。
“火小点。”脑袋顶上传来顾谦的声音，沈青收起跑远了思绪，把柴禾抽出来一根埋进灶边的炉灰里，伸脑袋看了眼锅里，棕红色的鸡汤咕噜噜冒泡，香浓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沈青深深的吸了口气，今晚一定要多吃几块鸡。
材料一应俱全，两排几十号的锅随便用，人又多，七点半菜就摆满了桌子，最后一道萝卜大骨汤还在锅里炖着，这个要小火慢炖，打算夜里凌晨煮饺子一起吃。
这里屋子都小，就分了四家摆桌子，一家三张桌子。
罗美玉也来了，跟沈青他们一张桌子，难得的没有阴阳怪气的说话，还主动的拿出了糖果和点心分给玩闹的孩子。
吃完年夜饭，顾谦把馅料调好，大家围在一起包饺子、聊天，十二点一过，又煮了饺子，大家分吃了。
沈青之前菜吃的不少，一大碗的饺子吃不完，她悄悄拨给顾谦。
接下来就是守夜，这个是自由活动。
小孩子们早就坚持不住了，吃完饺子脑袋一歪就睡着了，沈青也坚持不住，她也没有守夜的习惯，消了半个小时的食也去睡了。
天还没亮就被外面的鞭炮声和拍门声吵醒了，距离很近，声音很响，她想起了自家买了不少的二踢脚。
起身的时候手摸到旁边的床位，一片冰凉，像是一晚上没有睡。
沈青穿上棉袄打开门，借住险些扑进来的顾语，见顾师长俯身给远处空地上的炮仗点火，旁边虞阿姨捂着耳朵紧张的喊道：“老顾，跑快点啊。”
两个孩子拉着她的手喊叫道：“嫂子，我爸要放炮，等会儿我也要放。”
“好，到时候可要跑快点。”
“我们才不怕！”俩小的叉腰。
阵阵鞭炮声中，迎来了六九年的第一天。
这一整天沈青都没见到顾谦，放完炮顾师长也走了，大年初一是沈青、虞阿姨和罗美玉三大两小一起过的。
美食面前，除了虞阿姨担心丈夫和儿子，剩下三个没心没肺，一心扑在各种美食上，一整天肚子都是圆滚滚的，临睡前一人吃了一颗山楂丸子，走了半个小时才能躺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