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现在的政*治形势对顾家这种有资产阶级背景的人十分不友好，如果当小辫子抓住，他的军人生涯很可能就得结束了。
这对于他们这些当了十几年的兵，把军人荣誉看的比性命还重要的人来说，不啻于杀人诛心还反复折磨。
顾谦不想赌，更不想在自己的军人生涯上留下污点，而且，他要是有污点，连累的不止是他自己，还有他的父母和弟妹，他堵不起。
李卫国又何尝不知道，但是吧，“如果是我和小青，嘿嘿，老顾，我愿意为她冒险。”
李卫国是孤儿，但不是生来就是孤儿，也是有父母亲人的，不过都早早就死了，他父母以前是地主家的长工，也是三代贫农，他要是跟沈青先办酒席就没有顾谦的忧虑，没办法，现在的形势对三代贫农非常友好。
顾谦冷哼一身，抬脚踹去，李卫国感觉到风向的改变灵活的闪避开来，忍不住又刺了句，“嘿嘿，出身是没办法的事儿！”
顾谦没有吭声，李卫国忍不住又问道：“你到底咋想的，我看你几年不给个准话，沈大叔不打算放过你……要不你就从了吧，大不了一会去立刻补上申请书，到时候跟师长说说好话，咱把申请书上的日期、批准时间都往前挪上几天，师长肯定会帮你瞒着的，沈红也不会说出去，我更不可能泄露，不就没人知道你违反纪律了吗！”
顾谦摇摇头，“不行。”
“那你拒绝沈大叔？小心他一生气不让沈红跟你走了。”李卫国说道。
本来这次休假李卫国是打算跟顾谦去京城顾家的，谁知道京城那边突然来了电报，说是顾家被人盯上了，让顾谦想办法赶紧结婚。
顾谦问了沈红，沈红没有意见，两人商量好等到过完年一起回部队结婚，临过年前两天，沈红又说结了婚短时间内他们没办法回村，她父母还没见过顾谦，所以她想带顾谦一起回来渐渐父母。
刚好那会儿李卫国也在，沈红又状似无意的提起沈青还没有对象，问李卫国对她感觉咋样。
李卫国当然说好了，那闺女皮肤白又亮，长得这么好看谁会不喜欢？
于是，最后两人行就变成了三人行。
只不过，顾谦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未来岳父居然要逼婚，婚期提前，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顾谦抬眼，“所以我决定尽量往后推，明天就回部队把结婚申请交上去，等批复一下来我就回来。”
李卫国啧啧两声，“可以，不过审批那边最快也得一个星期吧，我觉得沈大叔不会让你拖那么久，而且咱们假期有限，你到时候回来办酒席，师长、政委那边能放人？”
“我明天就回，先销假，剩下的两天刚好办酒席的时候请上，接下来的三年我不打算再请假了。”顾谦把早就想好了。
李卫国竖起大拇指，“狠人啊，这个可以！那我明天跟你一起走？”
李卫国这话说的真心实意的，确实是拿不定主意，没有丝毫的试探之意，一方面是因为沈青，他也是有对象的人了，单身二十多年了，当然想跟自己对象多多相处了，另一方面嘛，咳咳，他还想继续听故事，不愧是他对象，小青讲的可真好。
但是吧，他们现在住的是沈红家的屋子，是因为顾谦是沈红的对象他们才能住这里，顾谦走了他要是还住在沈家多不合适，还有一点是，他俩一起来的，顾谦走了他没回去，回头政委不得给他上一个星期的教育课啊，那他离牺*牲也不远了。
顾谦斜他一眼，“废话！你留在这里干啥？”
李卫国肩膀耷拉下来，在墙角蹲下，闷闷不乐，“哎，小米测出了五灵根，这样的废灵根好几年才能引气入体，小米可咋办啊？”
顾谦嘴角抽抽，心里暗下决定，半年之内，李卫国都别想再见到沈青了。
第六十二章 新年
年夜饭过半的时候, 沈红和顾谦的酒席日期，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婚礼’定在了农历一月的十四，元宵节的前一天, 那一日是宜嫁娶的黄道吉日。
本以为接下来终于能好好吃饭了，谁知道说完了沈红和顾谦，接下来居然轮到沈青和李卫国了。
“小青, 你和卫国同志谈的咋样了？”一开始沈青只当这是长辈的关心，毕竟说起来媒人也算是沈大伯夫妻了。
“挺好的。”沈青笑笑说道。
“那就好。”沈大伯点点头，“那要不这次小红办酒席你们来一起去办了吧，到时候咱们两家合在一起请客, 不用你们出钱, 我这个当大伯的全包了。”
沈青脸一垮，不是, “大伯啊，我们满打满算还没谈五天呢, 我们不着急，再说了，我办酒席怎么能让大伯出钱呢。”
“你说啥胡话呢, 老二两口子才是小青的爹娘, 人家还没说啥呢, 你管的倒宽, 既然喝醉了就赶紧进屋躺会儿去, 外头都是自家人我招呼着就行，小鹏小程, 把你们爹扶进去！”沈大伯母掐着腮帮子硬是给沈大伯灌了一杯花果茶, 天知道大过年的她用了多少力气才没有一盘子扣到沈大伯的脑袋上, 这老不死的东西一年到头钱没有挣多少, 花钱的时候眼还不带眨的。
四五十岁的人了，孙子孙女都有了，不知道给家里孩子多弄点好的，就知道整天惦记着补贴他弟弟，也不想想是谁陪他过了一辈子，是谁给他生儿育女，是谁的孩子以后给他养老！
越想越生气，又看着沈大伯就是不起来，嘴里嘟嘟囔囔的，“老二啊，这事儿你必须听我的，我对不起你啊——”
沈大伯娘狠狠瞪了眼沈大伯，又瞪了眼沈父，真是恨不得把这个够男人扔出去算了，最好冻死他！
但是，顾谦和李卫国在这里啊，一个是准女婿，一个是准女婿的同事，以后跟闺女抬头不见低头见，哪怕是为了闺女的面子，她也得忍下来。
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别管他，平时喝多了就这样，嘴巴里每一句正经的，全是些屁话，赶紧给弄进去！”
沈大伯睁着朦胧的眼睛，依依不舍，“小青，卫国岁数不小了，我可听他说了，他们领导催他呢，他再不结婚领导就给他分配对象了……”
沈大伯娘秉持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一理念，“小青别理他，快吃，大家都吃，二叔，你们这桌也别喝那么多了，等会儿再来一个发酒疯的我们可招架不住，刚才也喝了不老少了，多吃点菜吧，除了鱼别剩了，初一不兴吃剩饭。”
这事儿算是打岔过去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些话的影响，总之，接下来的氛围没有之前那么好了，大家都有点缩着、放不开的样子。
沈红换了个位置，悄悄安慰她，“小青你别担心，我问过了，他们政委嫂子和师长嫂子的确说过这话，不过李卫国现在有对象了，她们就不会乱掺和了……我见过两个嫂子，人都挺不错的，你安心跟李卫国处。”
“我爹虽然糊涂的很，但是他有一点没说错，李卫国的年龄不小了，他的个人问题领导们都很关心，你就别端着了，差不多就早点定下来吧。”沈红一脸的语重心长、推心置腹，“除了这点之外，还有就是，我得到了一个消息，顾谦和李卫国所在的这个团可能要调到东北边防驻扎，因为距离内地太远了，那边特意新建了家属区，连级以上的家属都能分到一套房子，你这去晚了可就分不到好的了，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边防太远了，你要考察半年，不是我看不得你好，真等他们调过去，三年内未必能有时间请假，你见不到人，半年跟这个时候有啥区别？”
沈红深知过犹不及，尤其是她这辈子想要跟李卫国好好过日子，作为未来的首富夫人，她的身上不能有污点，所以一定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她的打算，事情要成，还不能牵连到她身上。
沈红一副大姐姐的模样拍拍沈青的肩膀，“不过你放心，就算你不想现在就结婚，等半年也行，反正顾谦和李卫国短时间里不会分开，大不了到时候我这个当姐姐的帮你盯着，不让其他姑娘沾上李卫国。”
人家这么为她着想，沈青心里还是很感激的，“谢谢姐，不过姐我听大伯说你在厂子里进了宣传科，要我说，你该进妇联的，我觉得你特会劝人，刚好说到人心里去了。”
沈青此时有点感慨，越是接触沈红，越是发现这姑娘特别会做人，说话次次都能说到人的心坎上，如果那本年代文作者知道以后，一定会惊讶的合不拢嘴吧。
沈红做的不动声色、恰到好处，又不会太突兀，最重要的是，她的确是一片好心，也因此，谁都不会怀疑到她。
沈红笑笑，揉揉沈青的脑袋，“你是我妹妹，我才能耐心和你说，要是换个人，我肯定不会替人考虑这么多……你快吃，我还要跟二叔和二婶说说。”
“姐，你去吧。”又不是多难的事儿，沈青大致能猜出沈红要说的东西。
沈大伯想通过一起办酒席的方式，变相的补偿之前沈大伯娘送礼收钱的事儿。
沈青对此只觉得沈大伯脑子太糊涂，她可是从她娘那里听说了，沈大伯从结婚开始就听沈大伯娘的，一辈子性子又软又怂，唯一厉害的还是那次在沈青家里打架那次。
她不觉得沈大伯能别过沈大伯娘，这事儿到最后肯定还要不了了之了，与其让沈大伯瞎折腾，让沈大伯娘记恨他们家，还不如大度点，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吧。
……
沈红去说话了，他们也吃的差不多了，三个嫂子收拾了桌子，摆上茶壶水杯和果盘。
冬天的水果不多，大都是苹果和橘子，但是沈红居然还弄到了南方的芒果，像是贵妃芒，巴掌大小，半红半黄，在一众水果中格外的引人注目。
沈大伯娘得意洋洋的跟众人炫耀了一番自家闺女多么受领导重视之后，才犯愁的看着三颗芒果不知道该咋分。
家里可有二十来号人呢，就是光给孩子都不够分。
沈青秉着投桃报李的想法，本想帮沈大伯娘分的，没想到沈红先一步说道：“娘，我来弄吧，大家先吃瓜子，我今儿个就大家做个不一样的。”
自从知道沈青拿出不少方子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之后，沈红是不服输的，为了这次年夜饭，她准备了很多，比如说特意托人从华侨商店买的沙拉酱、奶油、蛋糕。
沈红找了个盘子端了芒果、苹果和橘子走，临走前还拉上了沈母。
半个小时后两人出来的时候一人端了一只长方形的木盘子，盘子放下，里面居然是一块块巴掌大的小蛋糕。
蛋糕上均匀的抹着白色的奶油花、果酱写着1968，插碎巧克力片洒在周围，周围又围着一圈的水果块，有芒果、苹果还有橘子，去皮弄得白白嫩嫩的，看着就好吃。
“这是啥啊，可真好看。”小程哥家的嫂子笑着问道。
“这是蛋糕，这白的叫奶油，这是果酱，这是……”沈红笑着介绍道。
一个蛋糕，让沈红出尽了风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挺直了腰背，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面对。
眼看着没完没了了，沈青肩膀垮下来，堂姐，你最好了，快让我先吃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怨念太强大了，沈红一抬头就看到小堂妹口水要留下来的样子，她不由得嘴角抽抽，“大家边吃我边说吧。”
蛋糕底下垫了硬质油纸，直接放在桌子上就能吃了。
蛋糕到了跟前，沈青迫不及待的挖了一勺蛋糕加奶油放进口中，绵软和甜滑的触感让她感动的想要哭，太幸福了！
堂姐，你真是大好人！
“小青，太难吃了？”沈红故意逗她。
沈青抹抹眼角，“太好吃了。”
里面放的不是植物油，而是纯正的黄油和奶油，浓浓的奶香味儿充斥在鼻端，令人回味无穷。
哎，太小了，她不过是想想的功夫就不自觉的吃完了，舔一口木勺子，她眼巴巴的看向沈母，沈母瞅一眼孙子，宋姗主动说道：“娘，我尝尝味儿就好，你给小青吧。”
但是沈青哪好意思，奔二十的人了，又不是几岁的小娃娃，咋好意思抢她娘*的吃的，连忙拒绝，“娘，我不吃了，你快吃你的，回头咱自己做。”
最后一句超小声，不好抢了沈红的风头。
沈母听了点点头，既然闺女有方子，回头抽时间做就是了，于是她就把自己的半块让给了豆子，让宋姗自己吃完。
接下来总算是风平浪静了，大家说着话嗑瓜子吃花生，等到凌晨前几分钟，沈大伯娘把沈大伯扒拉起来，作为一家之主他和沈父两兄弟要去放炮。
一年就这一次，大家也想看看放炮，衣服穿严实，全都跟出来看。
今天月亮挺亮的，外头好多等着放炮的人，大家见面互相恭喜祝福，孩子们跑前跑后比拼谁兜里的糖果最多、最新奇，没说两句，就听见远远有人喊着十二点了，沈大伯把鞭炮挂在竹竿上挑着，沈父擦了根火柴点燃火线，还没跑回来空地上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破声，有她家的，也有别人家的，噼里啪啦声音中，鞭炮齐鸣、震耳欲聋。
一九六七年过去了，一九六八年来了。
第六十三章 离开
接下来就是守夜了, 往年的情况是就此分开，今年也不例外。
沈飞把精神抖擞、嗷呜欢叫的豆子叫回来，这家伙吃完饭就睡了, 放炮前特意喊醒的，此时兴奋的呼朋唤友，在村里小道来回穿梭捡拾哑炮, 这是每个孩子儿童时期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大哥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童年的美好时光，这一去就没回来了。
沈母等了会儿受不住冷，招呼人先走一步。
到了家桶开炉子, 不一会儿屋子就热起来。
沈父沈母一向不强求守夜, 不过她和沈父是一定要守的，沈翔倒是也想, 但被赶去睡觉，豆子回来宋姗领着儿子睡去了, 沈飞今年留下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副牌来，馋的沈翔磨磨蹭蹭不肯走, 非要先玩上一把再去睡。
沈青打个大大的哈欠, 又不能吃, 她没啥兴趣。
第二天早上其实应该还有一道放炮的, 但是吧, 鞭炮价格不便宜，今年也是因为食品厂才能给每家分得一小挂, 大都是凌晨给放了, 早上也有稀稀拉拉的几道响声, 很快就被寂静取代, 直到十点多，才有声音渐渐冒头。
沈青早就醒了，不过沈父沈母昨儿个守夜早上六点天亮才去睡的。
今儿个大年初一，等十点多会有孩子上门拜年，到时候作为一家之主的沈父沈母得亲自接待，发糖果瓜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