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从县城到市里前些钱修了路，全是平坦的路，晚上跑慢点没啥事儿。
人不多，差不多人人都能分到一个座位，沈青跟顾谦坐在最前头，沈红和李卫国挨着他们坐在第二排。
车里冷飕飕的，还不如在火盆跟前的时候，顾谦干脆替她拆了条褥子盖身上，褥子有一米八长，她和顾谦一人一半刚好。
“你手搭着，可别掉地上了，我先睡了。”沈青怀里抱着挎包，脑袋上扣着棉帽子、脸上戴着口罩，身上又盖了褥子，可谓是全副武装，身上也暖呼呼的，不由泛起困来，扭头跟顾谦打声招呼，就歪着脑袋靠在座椅上睡了。
顾谦瞥她一眼，心想这会儿倒是不怕他了，接下来的路程不短，他也阖上眼睡了，只没睡多久就被惊醒，扭头看到沈青脑袋歪着、身体歪着扎在肩头，这姿势显然不太舒服，她乱哄哄的脑袋在肩头拱来拱去，不一会儿就滑到了怀里，两只手紧紧抓住棉袄的两个襟。
顾谦捏捏眉心，没有把人推开，只把褥子掀开一点，免得捂住了脸把人憋住了，一手环住沈青的腰免得人掉下去了，再次阖上眼睡了。
中间又醒来两次，一次是被沈青吵醒的，估摸着脖子歪的难受了，在他怀里转个圈，直接仰面躺下了。
毕竟只有十八岁，顾谦把人往腿上提提，让她睡得舒服点。
第三次是车停下了，让人下去解决生理问题，顾谦想起沈青上车前灌了不少水，把人拍醒。
沈青迷迷糊糊的出去解决了，冷风一吹彻底的精神了。
一问还有一个小时才到市里，她也已经睡不着了，旁边顾谦倒是闭着眼。
到了地方后先是认认门、熟悉环境，接着她还得再去化工厂买一套试验用具，之前的那一套被她留在家里了，不好带的是一方面，大多都是玻璃用器皿，颠簸中易碎，还不如再买一套，折旧的价格不算贵。
然后就是三天后，她得接收货物，直接就从火车站出发去海市，她还没跟方白彤和邓翠玉说，要是行礼不多她自己就能摸过去，但带着个板车呢，公交是肯定坐不成了，到时候该怎么办，还得她们本地人来想办法。
发电报速度是快，但是按字算钱，少了说不清楚，多了太贵了，还不如打电话，一分钟时间足够了，她至少能说好几百个字来。
一项项的把未来三天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班车终于进了市里，中途不断的有人喊停提前下车，司机也好脾气的停下来，大多数人跟沈青他们一样在车站才下车。
司机开的慢，等下车，天已经蒙蒙亮了。
顾谦背上大多数的行礼，沈青就背着挎包、水壶，提着一包衣物。
“你们驻地在郊区是吧，离着市里有多少远？”眼瞅着顾谦带头往公交车站去，想着接下来还要坐车，沈青头疼不已。
“从这里坐车半个小时到东门沟路，从东门沟路需要两个小时。”顾谦在公交站牌底下停下。
闻言，沈青肩膀瞬间耷拉下来。
她连介绍信都没有，就是有钱都住不进招待所里，不想今晚上露宿街头，只能跟着走了。
半个小时后到了东门沟路，他们坐5路车，从部队方向过来的车停下，一眼扫去全是人头，后车门打开，哗啦啦下来一群女人，间或夹杂着几个孩子，加起来足有三十来个。
沈青看的脸都青了，一想到要跟人挤公交车她就头疼。
“你没事儿吧？”顾谦问道。
“有事儿，我想买辆车了。”沈青随口胡说，很是心动，但是她知道，短时间内都不可能实现。
顾谦也当她说胡话呢。
好在从市里过来的5路车里就几个人，他们四个人人都有座位。
一上车，沈青就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一直坚持到车子在终点站停下来，她把这一趟的公交线路全部记下来了。
下了公交，还要再走一公里才看到驻地的大门，门口一个警卫室、两个岗哨亭。
顾谦和李卫国领着沈青、沈红到了警卫室门前登记后才能进入，然后还要检查他们带来的东西。
一刻钟后才放人，经过岗哨亭的时候，里面站岗的士兵齐刷刷的敬礼，看着顾谦和李卫国的视线带着崇敬。
过了岗哨亭是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路两边种了两排的树，青石板路约莫也有一公里长了，尽头是一个青石板的小广场，小广场中间一个国旗台，三面围着建筑，擦着广场边分出两条土路。
顾谦指着正对面的宽大平房，“这是食堂，两边的屋子原先是男兵宿舍，现在是女兵宿舍和仓库。”
他们拐去左边，这里地势比较高，远远的就能看到坡下一排排的崭新房子，跟切开的豆腐块似得。
这时候地皮便宜，没有修院子，相邻房子间隔有百米了，下了坡，才发现门前的空地全是菜地，有的住了人的地里压着麦草，底下是绿油油的青菜。
顾谦分到的房子在坡下第三间，左右和对面都有人住了，李卫国带着沈红往后走了二百米，在隔壁的隔壁停下。
顾谦放下行李，打开门，正对门是堂屋，空荡荡的，连张桌子也没有。
“有两间卧室，里面都修了炕，你挑一间，我住另一间。”
沈青无所谓，不定住多久，转身进了左边的屋子，顾谦之前说过来之前他打扫过了，已经铺了一层麦草席子，她直接把褥子拆开铺了，又把她的东西在炕柜里摆上。
顾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沈青又去了右边的屋子，跟左边的对称、一模一样，就是炕上少了一张麦草席子，嗯，还没有安门，一眼就能看到对面。
从右边出来，顾谦正好从外边回来，怀里抱着一大捆的柴禾。
沈青忍不住惊喜道：“这些柴禾来的太及时了，我都快冻僵了！”
只有柴禾可生不着火，顾谦又去隔壁借了旧报纸和稻草，沈青提前往灶里篷了柴禾，把稻草和旧报纸往柴禾底下一塞，火柴点着，没一会儿火苗就起来了，不过想把炕烧热，至少也得半个小时。
“右边的炕咋办？”沈青蹲在灶前问道，这个灶连接着左边的炕，右边的炕没有灶。
“烧炉子。”顾谦知道她问的什么意思，“我晚上去宿舍里住。”
沈青瞅他一眼，“你是早就准备这么做了吧？”
要不然他早该在去小河村的时候就把行礼搬过来了。
顾谦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一个人住能行吗？”
“可以。”沈青捣捣顾谦，“去把馅饼拿出来，我饿了。”
“没有锅，去食堂池，还有半个小时食堂就开饭了。”顾谦看了眼表。
灶上没有锅，只有两个铁环以及一只铁皮水壶。
“我不想跑了，你去打点粥、菜、菜汤之类的，就着馅饼吃。”沈青早就想好了用馅饼当主食，如果食堂里的菜不好吃，她就喝粥吃馅饼。
顾谦瞥她一眼，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沈青爱吃、挑食的毛病他是一清二楚了，“食堂饭菜的味道肯定比不上你娘做的。”
沈青也不意外，“我知道。”
就，先吃着吧。
“对了，顾谦，我问你个问题。”沈青挠挠头，没办法，要是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接下来的很多事儿没法做。
“你问。”
“沈红之前曾跟我说过，咱们在这里住不长，你们过几个月就要调走了，是真的吗？”沈青咬着唇瓣，“如果住不长的话，就在食堂吃吧，别买锅、柜子什么的了，还有家具什么的，去废品站买张桌子两把椅子就行了，回头走的时候送人也行，扔了也行，也免得麻烦。”
第八十四章 白面馒头
其实按照她的想法来的话, 只住一个月的话完全用不着再买家具，甚至行礼都不需要拆，反正顾谦住宿舍, 她三天后要去海城，待上半个月再回来，回来后直接回小河村跟沈母他们告别——毕竟这一去可就是好几年都回不来的——然后等下放的通知下来了再一块儿出发去南湖农场。
就算买了旧家具, 等一个月到了还是得处理了。
但是吧，这个步骤还真不能省，不然就是暴露她或是顾谦已经知道自己要下放的事儿了，这不是明摆着有问题嘛, 别到时候给整监狱里关着了。
现在只有沈红知道她是‘重生’的, 顾谦可不知道呢，顾谦也不知道她早就猜出他的来历了。
沈青脑子一顿, 这么一看大家都有秘密啊，就李卫国最‘单纯’了。
不过, 她倒是不觉得李卫国跟沈红在一块儿就会吃亏，毕竟是沈红上辈子的首富，尔虞我诈恶商场上都能拼杀出一条阳光大道来, 没道理会摆不平沈红这个上辈子的人生失败者。
“我们在这里待不久, 不用买旧家具, 军属自己弄了个附属木工厂, 可以租借给军属, 按月、按年算钱都行，你要哪些家具写个单子出来, 回头我去租。”
沈青思绪转回来, 惊讶的看着顾谦, “租借？还挺时髦的, 谁想出来的，这个办法好。”
主要是这个年代军人调动还是很频繁的，往往在一个地方待不了几年，买家具太多走的时候处理起来麻烦，不买又不行，但是租借就不一样了，既能解决军属们的后顾之忧，又能将家具使用最大利益化。
“我们师长想的，就徐师长，你见过的……木工厂还没下班，我现在就去看看。”
顾谦刚说完，门外响起一道女声，“弟妹，是你来了吗？”
沈青看向顾谦，谁啊？
“隔壁王政委家的嫂子，就是跟徐师长一起来的。”
哦，那可是一个团的，沈青甩甩脏兮兮的手，猛然想起件事儿，“那啥，你的结婚申请书上对象的名字可别忘了改了。”
“知道。”顾谦起身道，“你一个人能招呼好王嫂子吗？”
“可以，你快去吧。”沈青不耐烦的摆摆手，她又不是三岁小孩，“王嫂子，快进来吧。”
“哟，小顾这是要出去啊？”迎面一个笑眯眯的中年女人，身上穿着灰色的粗布衣裳，脚上穿着棉鞋，外面正在化雪鞋底子上沾了泥，所以她只站在门口没有进来，见她出来，把胳膊上挎的篮子往前一推，“你们刚来啥都缺，食堂的饭又贵又难吃，这是婶子早上自己蒸的窝窝，还有些咸菜，你们中午垫垫肚子。”
“那行，谢谢嫂子了。”沈青笑着接过篮子，“嫂子进来吧，之前我们脚上也踩了泥，回头再扫。”
王嫂子从善如流进了屋，“哟，小顾也没提前订家具？”
“对，他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式的，就没提前订……对了嫂子，我们要是想买锅，去哪儿买？”王嫂子来的正好，刚好她需要了解下家属院的情况。
“咱们这里离着市区远，买东西不方便，师里给弄了个副食店，里边啥都有，像什么柴米油盐、鸡鸭肉蛋、锅碗瓢盆都可以在那里买，锅也能买，不过这东西要的人不多，店里肯定没有，得提前跟里面的人订，等他们去市里统一采购的时候，就给带回来了，不过你这要是急着用的话，就只能自己去市里买了，副食店一个星期才采购一次，今儿个才星期三，距离星期一还有四天呢，你这肯定来不及了。”
沈青点点头，“你说的对。”运气不错，这下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吃食堂了。
“不过你倒是比我们方便，我听李副团说你在市纺织厂上班，回头回来的时候顺路就能买上了。”王嫂子笑眯眯的道，“对了，你这请了几天假啊，啥时候回去上班啊？到时候你是住在这里还是住在纺织厂？”
呃，沈青握拳咬牙，李卫国！
“那啥嫂子你听差了吧，我没工作，有工作的是李卫国的媳妇，人家才在纺织厂上班呢。”沈青笑着道。
从王嫂子的话里可以听出来，顾谦没有在部队里说过对象的情况，李卫国说过，但是应该说的不多。
幸好除了徐师长和王政委，其他人都忙于训练没时间去吃酒席，不然他们四个可真要闻名整个部队了。
“哦，这样啊，那可能是我听差了。”王嫂子怀疑的扫过沈青，她咋记得她家老王说顾谦找了个女大学生呢？
“对，嫂子，肯定是你听错了。”沈青说的十分肯定，“不信你回头问问你家王政委。”
顾谦和李卫国两人换了结婚对象这事儿肯定要上报的，这事儿影响不好肯定不能传出去，作为除了徐师长之外唯一参加了酒席的人，王政委一定会在王嫂子面前辟谣，所以，她一点不担心王政委拆穿她。
王嫂子懵了一瞬，心想着回头得买些核桃补补脑子，咋才四十多岁就记不清事情了，“那，那你的锅咋办？”
“在副食店定一个，暂时先吃食堂。”
“食堂多贵啊！”王嫂子贴心的很，“你们这结了婚，说不定你肚子里都揣上孩子了，回头孩子一出生花钱的地方多得很……要不这几天咱们两家合用吧，把时间错开，我家孩子下学早，我早点做，我做完你再做，你家小顾也能吃顿热乎的。”
“嫂子，不用了，这太麻烦了，我们去食堂吃就行了。”沈青赶忙拒绝。
奈何王嫂子只当她是新媳妇不好意思，热情的很，“你这说的哪里话，不说我们家老王和你家小顾是战友，就咱邻里邻居的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还是说你嫌弃嫂子家的锅？”
“没有的事儿！”沈青木着脸。
“那就这么说定了……今儿个家里啥也没有，下午我陪你去副食店买点菜，中午就去家里吃吧。”
“嫂子，不用了，顾谦刚才就是去打饭了，我们等会儿弄个烤馍片。”沈青之前就吃了一个馅饼，连半饱都没有，这会儿想起她娘弄得烤馍片，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行，你既然安排好了，我也放心了，那嫂子先回去了，有啥不懂的就去喊嫂子，嫂子跟你说……对了，李副团今儿个和你们一起来的吧，我听我们家老王说你们是一起办的酒席？”
“对，他们也到了，左边同一排，跟我们隔了一户。”
“哎哟，我们就住你们左边，刚好在你们和李副团的中间。”王嫂子笑眯眯道，“呶，你看，我就住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