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招娣每说一句就狠狠戳苗守国胸口一下,苗守国这大老爷们哪受得了这气,当即脸红脖子粗地跟王招娣对骂了起来。
就在两人吵得如火如荼时,一个敲门声忽然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这生意差可怪不了二位还有后厨啊。”
两人齐齐一顿,扭头看向门口,吃惊:“张麻?”
王招娣露出嫌弃的表情:“你来干什么,我可警告你,那里头我也是有人的。”
张麻呵呵笑了声,阴阳怪气地说:“放心,出了那码子事,我哪敢再继续讹你们祝家的人。”
张麻说的是他先前雇的去讹诈祝月的那两个人,进了局子才两天,传出消息说是在局子里食物中毒给毒死了。
旁人深以为然,听过就忘,张麻却从背脊升腾起一股凉意,下意识回忆起那晚祝玉冰冷的眼神,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他知道那两人的死绝对跟祝玉那个邪乎的丫头逃不了干系,故而这会儿过来是来找王招娣他们一起收拾祝家人的,出于恶意,张麻把祝月祝星赚的钱数添油加醋加了好几倍。
两人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祝家一家子什么德行他们比谁都清楚,他们家就没出过什么有生意头脑的人,更别说是手艺了,不然他们老祝家哪会过得这么苦。
张麻听着听着笑了,带着讽刺:“你们是多久没去过祝家了。”
自从祝星祝月摆的摊子能赚钱,家里又决定了重盖房子,祝家的日子是过得越发红火。
村里招不到人,祝玉就特意请求张世钟帮忙搭线,从省城叫了支建筑队伍过来,这才过了多久,地基都搭好了。
“都有钱盖房了?”王招娣大吃一惊,当即坐不住了,推搡着苗守国赶紧带自己去竹屿村看看。
第30章 上门要钱
祝家那老破房子原本是竹屿村最破烂的几个房子之一, 很有标志性,基本来竹屿村的人只要大致形容一下,村里头的人都能给指出来。
可今时不同往日, 祝家推了盖新房,那座标志性的破茅屋被码的整整齐齐的地基砖和钢筋占据着,叫路过的人时不时就往那瞅上一眼, 然后嘴里啧啧感叹,羡慕之色流露于面。
这个年代农村里头盖的房子大多还是砖瓦房多些,水泥钢筋房子都是有钱人才盖得起的,而祝家原本是竹屿村里头最穷的那几户人家之一, 现在一跃而上跟村里头那几个万元大户并驾齐驱, 据说还要盖个老三层的,别提有多阔气。
众人只是想象, 惊奇诧异羡慕的目光便油然而生,更别说专门来了竹屿村一趟打听见识了番地基的苗守国和王招娣, 惊诧和难以置信的表情死死焊在脸上消不下去。
好半晌王招娣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哼了一声:“看来你那好姐姐现在也没那么想着你了,盖新房都没跟你通过气儿。”
苗守国听着脸一阵白一阵红,有点难堪, 又有点气恼:“她家盖房跟我说有什么用。”
王招娣斜着眼瞅了他一眼哼了声, 表情还是阴阳怪气的。她往前走了几步, 大致数了下祝家请来的建筑工人, 好家伙, 竟然有二十五个,再想起先前打听到的内容, 说是祝家曾开出高价请工, 肚里头那股酸就怎么也降不下去, 灼着心烧着肺, 直把她难受的,跟往她手里头掏钱一样。
尤其是当她从建筑工人那打听到祝家可能要盖个三层小别墅,还央着看了眼祝玉给的建筑图纸,妥妥的大洋房大别墅,占地面积更是不用说的大,足足有三百多平,王招娣越发心里不平衡了,怎么看苗守国怎么不顺眼。
“你不是说你姐什么事儿都会跟你说的吗,她老祝家有了那么多钱,又开始盖这么好的房子,怎么就半声都没跟你说起过。”
“这我哪知道,以前我姐是什么都会跟我说的,不然玉丫头那五万的卖身钱咱们哪坑来的。”苗守国也气也怪着,要不是这次张麻突然登门造访,他还真不知道他姐已经暗搓搓盖起了新房。
别说王招娣心里不平衡,就是苗守国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
洋房,别墅,这可都是有钱人的标配,他姐那一家子穷酸样,哪里配。
再想到自个儿明明也算是个小老板,腰上还别着个大哥大,往街上一走那叫一个威风,可他住的那房子——
两层小平房,一家三口也就七八十平,平时转几个身都嫌小嫌憋屈。
“祝玉那丫头听说不在,咱们要不上门坐坐去?”王招娣幽幽的眼神甩了过去,get到意思的苗守国当即颔首,“走着。”
祝家为了盖新房住进了于丽家是整个竹屿村众所皆知的事,所以两人直接找上门去,敲响了于丽家的大门。
这个点于丽已经去了镇上上工,于欣欣还在镇上跟着祝晴一起帮忙看店打下手,祝家六个孩子也都在外头,就祝父祝母在家帮忙做点吃的给建筑工人们以及他们家最小的老七祝礼。
王招娣他们上门“拜访”,正巧跟祝家两个最好拿捏的碰上,两方先是一阵客套的寒暄,没一会儿王招娣就露出了尖刻的本来面目。
“我说好姐姐,难怪这些天都没跟我家守国联系呢,原来是发了大财,怕我们惦记啊。”
祝母的脸直接被这一句说得红了起来,尴尬地呐呐着,不知道怎么接话。
祝父嘴笨,也没听出王招娣的酸意和阴阳怪气,只一个劲儿地干笑着摆手,说:“不、不是这么回事儿,我们哪会这么想你们。”
“那怎么连个电话都没有的,我们家电话号码你们又不是没记,几毛钱几分钟的事儿,我看啊,就是你们嫌我们了。”王招娣说着说着就开始掖眼角,把眼角弄得红红的,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姐姐,姐夫,你们不会是还在怪我们之前说都不说一声就上门来吃饭的事儿吧?”
二老第一反应就是摇头摆手说不是,怎么会。
可王招娣还是委屈巴巴地掖着眼角:“既然不是,那为什么盖新房这么大的事儿不跟我们家商量一声呢,咱们不是一家人嘛。”
“这……”二老对视了眼,一脸的为难,祝父说:“招娣啊,真不是我们不想通知你们,只是我们家大丫头说的是,现在这房子还没落成,跟你们说了,也、也没什么用啊。”
“是啊招娣,啊国,我们没有故意隐瞒你们的意思,大家确实都是一家人,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就是我家大丫头说了,让我们先别跟你们讲,等屋子落成了,再请你们来家里好好吃一顿。”祝母也跟着解释。
“这样啊……”王招娣装模作样地表示自己理解了,可扭头又开始叹起气来:“我们也不是过来兴师问罪的,只是突然从别人那听到这事儿,心里多少有点堵得慌,我还以为姐姐你们嫌弃我们了呢。”
“这、这从何说起啊。”二老大惊失色。
王招娣沉默了,低着头没吭声,但没两秒就当着两人的面抽噎起来,然后声音越来越响,直把二老看懵了:“咋、咋的了这是,怎么哭上了。”
“阿国,你媳妇这、这是咋的了,你是不是欺负她了?”祝母看向了苗守国。
王招娣忙抽空给了他一个眼神,合作默契的苗守国当即也叹了一声,说:“姐,我哪敢欺负她啊,她这是……这是心里难受着呢,这个月我们生意太差,听到你们家盖新房了,就、就有点担心到时候拿不出礼钱,也担心、担心你们家会看不起我们。”
苗守国说着也垂低了头。
“这怎么可能,咱们都是一家人的,我跟你姐夫什么样的人你们又不会不清楚,什么看不起看得起的,这种话以后不能再说了。”祝母虎着脸呵斥。
苗守国还是叹气:“姐,我也不想担心着这个,也知道你跟姐夫都是顶好的人,可这不就是……没钱闹着嘛。”
“你说以前我店里生意好,有钱赚着,你们家盖新房子,我们还能帮衬着出点,可现在……一想到没钱还可能要欠帐,又想着你跟姐夫帮了我们那么多年,偏生你们家盖新房我们帮不了,我跟招娣这心里头啊,就不得劲儿。”
“欠账?怎、怎么会差成这样?”
王招娣跟一旁抽泣着:“这还不是镇上有人抢生意嘛,连老客户都被抢走了,好几天没见着进账,可我那店面开着,就算不开张,这每日里头都要出去两三百块钱的,守国不管账不知道,其实、其实我们已经欠起钱来了,呜呜呜~~~”
“啥?已经欠钱了?”苗守国惊得一下蹦了起来,指着王招娣就是一顿痛骂责难,骂到情绪上来还抡拳要打,被祝父祝母急忙拦了下来。
“干什么干什么,阿国,哪有你这样的,招娣亏了钱已经够难受的了你还要打她。”祝母这边护着王招娣着,隔开苗守国后去安慰王招娣,小声问她欠了多少。
王招娣刚准备说个夸张点的数字,就听于丽院里的大门被推开,祝玉一行人浩浩荡荡回来,打头的祝玉笑眯眯地开口:“舅妈,这回你们是又欠了多少啊,说大声点呗,钱现在都归我管,跟我妈讲没用哦。”
第31章 招怨
不知道怎么的, 王招娣跟苗守国一见到祝玉那张笑脸心里就打了个怵,老半晌才勉强挤出一个笑。
“玉、玉丫头,你们都回来了啊。”王招娣干笑着招呼祝玉过来坐下, 嗐了声:“其实也没欠多少,那点钱我跟你舅熬几天能周转的过来,我也就是跟你姆妈拉起家常时想到了这茬就顺嘴说了一下。”
“你们现在要盖新房的, 哪还有余钱借我们呢,是吧?”王招娣脑子转的倒快,短短几秒就又想出了一套说辞。
祝玉轻笑了声:“这倒不是,我们家现在做着生意赚着钱, 余钱还是有不少的。”
王招娣没想到祝玉会这么说, 一时间愣住,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干笑着试探:“那, 借舅妈点?”
祝玉摇头:“钱我有,可我不想借。”
王招娣跟苗守国的脸一下变得通红, 跟有人当面扇了他们一巴掌似的,难堪、羞恼在脸上来回交织。
祝父祝母站在一边也有些尴尬懵逼,但他们彼此对望了一眼后还是选择了缄默, 说好了家里大权都交给玉丫头, 那就、就随她心意来吧。
反正祝母先前关心询问也只是、只是问问, 真让她掏钱, 她也拿不出钱来借。
“玉丫头, 你这……瞧你这话说的,咱们怎么着也是亲戚,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别说舅妈现在就欠了一点自己能赚得回来, 就是真欠的多了, 你们家现在发迹帮个忙借点也是应当的。”
“是吗?原来我们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戚啊,”祝玉倒了杯水喝了口,翘起二郎腿,手支着侧脸偏头好整以暇地看着王招娣跟苗守国,说:“可我怎么记得,两个月前我弟弟阿季生病发烧,我妈带着我上你们家借钱,你们却说救急不救穷不愿借呢?”
要不是经历了那么一次极度深刻的让她到死都无法释怀的没钱的绝望,她也不会在听到临家的家世背景、临家给出的高额“彩礼”后毅然把自己卖了出去。
结果重来一世才知道,她当初卖身的钱竟被他们这些扒着他们祝家吸血的亲戚给哄骗了个干净,以至于后来他们祝家一家八口,无一善终。
没有第一时间搭理收拾他们已经是祝玉仁至义尽,毕竟他们祝家的悲剧跟二老耳根软性子软逃脱不了干系,只要他们不再过来招惹,祝玉可以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可他们要是非要像狗皮膏药一样巴过来,那就别怪她不近人情不留情面了。
祝玉一提起这事儿,二老的脸色也不好看了,尤其是祝母,回想起那天场景就觉得难堪伤心。
他们祝家不论是对祝大河一家子还是对苗守国一家子都是一视同仁的无条件的好,几乎他们要什么,只要他们家能给的,都给。
可那天老六发高烧,家里又着实没有半点余钱,村里的人一听他们借钱就把他们赶了出去,说是怕他们还不上不愿借。于丽那天又恰好做晚工迟迟未归,村里头借不着钱,他们两个只能分头去镇上的两个弟弟家借钱。
两个弟弟家再怎么着也比他老祝家有闲钱。
结果伤人心的却是,两个弟弟非但不愿借钱,连门都不愿意让他们两个进。祝母那时担心记挂祝季的身体,差点抱着祝季向王招娣跪下求她。
祝玉实在看不过去及时拉住了祝母,才没让那一跪跪成功。
实在太难看太难堪。
而王招娣当时说的那句救急不救穷,比烙铁烙到身上留下一个疤还要来得深刻,来得永生难忘,因为在她眼里,他们不是急,是穷。
二老忘性大,不愿记别人的坏,祝玉做不到,她心眼小,不招惹她还好,惹到她就别怪她走极端不给好脸。
王招娣脸上的笑这会是彻底僵硬了,两秒后拉下脸,转向二老:“姐,姐夫,你们还真会教孩子,一点礼貌都不讲。”
不等二老开口,祝玉施施然笑着接话:“礼貌也得看对谁讲。”
“舅,舅妈,没什么事就回去吧,这到底不是我们家,万一主人家回来了看到有外人在,会担心的。”祝玉意有所指地说着,get到她含义的王招娣当即恼红了脸,眼睛瞪着祝玉气得直打哆嗦。
“好,好得很。”王招娣强压着要爆发的怒火恶狠狠地点了点祝玉,又扫了两眼祝父祝母,直把两人瞪得不敢看她,最后才啪的一下拍桌站起身,不屑地哼了一声:“姐,姐夫,今儿个我王招娣算是见识到你们老祝家的真面目了,说什么不计前嫌不会嫌弃我们家没落,实际,我呸,还不是一样的趋炎附势,势利眼。”
“守国,咱走,省得留下惹一个小辈的侮辱。”
王招娣就是走人都那么盛气凌人,宁折不屈,不明就里的还以为被欺负的是他们苗家两口子。
苗守国跟王招娣怎么说也是十来年的夫妻,对方一抬腚苗守国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当即也站了起来,苟着背哀愁失望地瞟上祝母几眼,然后唉声叹气地摇着头走上几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感叹:“唉,早就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不分你我的姐妹兄弟,只要一成家,向着的还是自己的家多些,是我太贪心,都这么多年了,竟然还看不清这一点。”
“姐,对不住了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