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军平不由又对她刮目相看了分。
祝玉不是真的没听到那些声音,她心里也有几分焦急,男人急切又惶恐的哭喊声确实让她动摇过,她有想过先放下手头的少年去看上老人一眼,可这个念头一升起来就被压了回去。
张叔说过,做大夫的除了手稳,心更要稳,自己心中要有分辨轻重缓急的一杆秤,而不是听风是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少年还没脱离危险。
“我爸要是有事,我跟你们没完!!!”男人已经急崩溃了,他哭也哭了求也求了,结果那狠心不讲医德的女人就是不肯看他父亲一眼!
什么狗屁医生,他娘的要是他爸有事,他非弄死她!!
贺军平瞥见男人凶狠到冒了血光的眼神,眉心不禁跳了一下,升起不祥的预感。他往老人那边瞧了一眼,以他的见识,老人的确也游走到了死亡边缘,预计活不了多久,失血太多了,哪怕男人已经很努力地给老人止着血也无济于事。
贺军平只是个教官,虽然学过一些简单的医术,但中弹不是他这种手上没有任何工具的外行人能解决的,他甚至不敢随意下手帮忙包扎。
子弹卡在了老人的身体里。
眼看老人气息愈发微弱,男人情绪越发难以抑制,贺军平的心不由跳快了几分,有点担忧地看了眼祝玉。
“爸,爸,爸!!!你醒醒,你醒醒,你醒醒啊爸!!!”男人突然悲恸地大喊了起来,一张黝黑刚毅的脸上满是交错的泪痕。
贺军平闻声心陡然漏跳了一拍,脑海浮现一句果然,下意识看向祝玉,就见祝玉已经收起特制的针包,面容依旧沉静地绕过他走向男人。
而被她留在原地的少年这会儿面色已经诡异地恢复了许多,堪称奇迹。
其他百姓都是外行人不知道,只当祝玉是医术高明救下了少年,可只有贺军平知道祝玉这医术可不单单用“高明”能形容的,这简直就是起死回生。
区区几根针,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男人一看到祝玉过来,眼神便变得凶恶痛恨,仿佛祝玉是他的杀父仇人一般,眼圈怒红着一大片。
但祝玉就跟没看到似的,见他看她蹲下来伸手时还将老父亲往另一侧躲了躲,一脸防备。
祝玉也没别的表情,只是陈述:再不给她救,他爸就真没救了。
男人脖间暴怒的青筋顿时一梗:“你说什么?”
“他还没死,我还能救。”
男人瞪大了瞳孔,似是有点没反应过来,但他身体快脑子一步立马把位置腾了出来,舌头跟不听使唤了一样打着结,语无伦次地说着威胁又感谢的话,眼泪跟关不上闸的龙头一样哗哗流着。
这大喜大悲的谁顶得住。
老人凶险归凶险,但比起少年来是好救一些,况且祝玉手捏着异能,又能提神又能补气,一把组合药液下去吊住气,取了子弹再止血包扎喂点补药剂,没一会儿老人的精气神救回来了。
这一出堪比神迹,引得这边车厢的人无一不惊愕得瞪直了眼瞅祝玉,那模样就跟瞧见了救苦救难的菩萨一样,身上一圈白茫茫黄橙橙的圣光普照。
当祝玉走动起来的时候,其他人下意识往一旁让去,直接给祝玉让出了条道直通第三个伤者。
第三个受伤最轻,就是擦伤,但上车来的不是回家就是去旅游或者工作去的,基本没带什么药箱工具,火车上配备也不够周全,没有考虑到会出现这一茬,只有家常用药,所以那人只能用衬衫袖子勉强扎着避免失血太多。
这点小伤更没怎么耗费祝玉功夫,一缕药液糊上去,没一会儿就止了血,甚至还神奇地开始结痂,惊呆众人双眼。
贺军平更是差点不顾形象地扑上去向祝玉索要这种神奇的外伤药。
军里要是有了这种神药,以后野外作战安全性就有保障多了。
“祝玉同学……”贺军平目光灼热地看着她,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就见祝玉轻笑了声,说:“我知道教官你想说什么,这药液早就跟军方有合作了哦,傅家的标签教官应该不会不认识吧。”
祝玉晃了晃手里的小药瓶,外面贴了一圈胶纸,一角上方赫然印着傅家药业的标志。
傅家在医药界可谓是第一世家,也是大众信赖的第一品牌,去年更是跟军方达成长久合作,优先级供给最新效力最强的药品。
不过贺军平只听说过没亲眼见过傅家药液的神奇,当时还以为是队友们的吹嘘,不想竟然是真的。
“车上果然有医生。”
这才刚过了一会儿平静的时光,事儿又突然找上门来,一个形销骨立的男人持着枪来到了车厢门口,眼睛在三个伤患身上来回转着,面上露出癫狂的喜色和凶恶。
他的手似乎没什么力气,小小的枪握在手上跟握了根大铁棍子似的,重得直往下垂晃着。
可他偏偏还扣着扳机,枪口不稳的模样落在普通人眼里,就跟随时会砸到头上的流星陨石一样有威慑力和压迫力,恐慌又在人群中弥漫开。
“你们,谁是医生,给我站出来,站出来!”
拿不稳的枪口胡乱对着大众,凡是被指到的人都尖叫着急忙躲开,唯恐他情绪失常控制不住地开枪,祝玉往前动了动。
手臂被贺军平拉住。
他是教官,是军人,断没有让一个学生面临生死危险的道理。
他往前踏了一步,正欲开口,就听祝玉平淡又掷地有声的声音自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响起:“我是医生。”
“祝玉同学!”贺军平吃惊,急切地低喝,满脸不赞同。
他还想拦一下祝玉,却被祝玉拂开,低语了句不会有事的,便毅然走到了那个危险的男人面前,微微抬头。
“我是医生,找我什么事。”
男人没想到站出来的是个小姑娘,还是个根本不怕自己不怕手里那把要命的枪的姑娘,浑浊发黄的眸子僵硬地转动着看了她一眼,里面写着怀疑。
祝玉没等他质问就自发拿出了药液跟针包:“学中医的,说是医生不为过吧?”
男人又打量了她几眼,压抑阴沉的目光扫了畏惧的众人一眼,枪忽的对准一个妇人的头问她祝玉有没有撒谎。
妇人这辈子安分守己的哪见过这种阵仗,被这么一吓顿时就傻了慌了怕了,忙不迭说着她是医生,她是医生,之前那几个就是她治好的。
妇人边说边往一边躲,可那黑洞洞的可怕的枪口却始终追着她不放,妇人差点没被吓得哭出来,尤其是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窥见男人脸上浮现的疯狂与残忍。
然而这时,男人握枪的手腕上忽然多了一只手压了上来,将本就不稳当的枪口压低对向了地面。
“如果不想你同伴死的话,最好别在这浪费时间。”
是祝玉。
第114章 无证行医
男人这是第二次用异样的目光看着祝玉。
他没想到祝玉一个看着像是学生模样的女人能有如此胆识。
先是毫不畏惧的站出来承认自己是医生, 再是对着枪子儿都面不改色,这份胆识着实让人意外。
可惜是个女人。
他平生最讨厌有胆的女人。
枪口重新抬了起来,直抵祝玉脑门, 贺军平瞧着神经一下绷了起来,紧盯着男人,唯恐他一个发病将祝玉给崩了。
祝玉依旧淡定, 表情平静得仿佛被指着脑门儿的压根不是她。
“你最好考虑清楚,是我的命微不足道还是你同伴的命无足轻重,不是我高抬自己,这列火车上, 除了我怕是没人能救你的同伴。”
男人阴狠地眯起眼, 他厌恶被威胁的感觉,枪口猝然抵进祝玉的眉心, 不出意外应该会在她眉心压出一个深红的圆圈痕迹。
祝玉还是那副让男人厌恶的冷静和自信,她相信男人不会开枪。
而她也赌对了, 男人只是恨恨用枪口顶了把祝玉便愤然拿开,没多大力气的手还是轻而易举揪起了祝玉的衣领,半拖着她让她跟他走。
贺军平下意识要跟上去, 男人回了个警告且凶狠的眼神, 祝玉也回过了头, 给了个让贺军平不要担心的眼神示意。
贺军平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等到祝玉跟男人消失在视野里, 贺军平才猛地回神,一脸懊恼。
他居然就这么让祝玉一个人过去了?
贺军平担心祝玉的安危, 安排好三个伤患后便立马赶回了大家所在的车厢, 简单的说了下情况, 其他教官脸色纷纷变了变。
林楠更是直接扒着人挤出来震惊喊:“你居然让祝玉一个人去?!那可是毒贩, 他们手里可是有枪的啊!!”
贺军平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他好歹也是军人出身,不可能怕一个连枪都拿不稳的罪犯,可偏偏就那么一个眼神,他就站在了原地。
他形容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只知道等他回过神,祝玉已经跟人走了。
“行了,现在说这些废话没有意义,先找人问问他们去了哪个车厢,祝玉同学既然有胆量站出来,还能跟毒贩说上话,想必短时间里不会有事,应该能等到我们。”
被另外一个教官点醒,林楠这才恢复了理智,想起高一祝玉救她那回施展出的神奇能力,心稍稍安。
“对,祝玉肯定能等到我们。”甚至说不定,不用我们她就能搞定。
事实也如林楠所想的那样。
大家找到祝玉跟毒贩所在的车厢时,车厢内的情形跟大家想象的截然相反。
本该被挟持着逼迫着随时可能遭遇生命威胁的祝玉这会儿正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翻着本泛黄书页的书,一只手撑着下巴背对着阳光,二郎腿一晃一晃,看上去惬意的不行。
而本该凶神恶煞极具危险的毒贩却是一个两个三个倒在地上被藤条绑得结结实实,横七竖八地躺着,面无人色,跟死了没两样。
众人愕然。
“这、这……”大家面面相觑,还是忍不住好奇,问祝玉:“他们都是你——”
祝玉似乎是才看到他们出现一样放下了书放下了腿站起来微笑:“你们来了啊,正好,可以把人带走了,我在这看着还挺无聊的。”
众人:……
贺军平是第一个询问细节的人,他实在好奇祝玉到底怎么做到的,还有那些藤条又是哪冒出来的。
祝玉也没藏着掖着,很大方地拿出一个黄蓝相间的小圆盘,有点类似后世的测量卷尺:“这是祝家傅家合力研发的压缩防身器,只要一摁中间那个小圆点,就会这样——”
祝玉演示了一遍,摁了下中央的圆点,呲溜一声,一条绿油油带刺的藤条猛地蹿了出来,绑上离她最近的贺军平。
五花大绑的那种。
贺军平瞬间失去行动力,不论他怎么挣脱,愣是挣不开。
其他教官看到这一幕眼睛都在发光,跟看到什么稀世珍宝般惊喜。
祝玉无疑是将他们的表情一一收进了眼底,唇角微勾,带着满意,感觉她是越来越能给自己找借口理由糊弄人了。
全场也就林楠跟祝玉自个儿不相信这套说辞。
那藤条看着就跟小圆盘防身器里出来的偏死气的不一样,光泽度鲜艳,柔韧性也强上许多,还有上面的尖刺,绝对带点什么麻痹或者致人昏迷的东西,不然这三个毒贩不可能昏在地上。
但大家的目光全被这防身器给吸引了过去。
要是这东西能量产,大家出门在外危险都能少上很多,而边疆战士们更是能少许多无谓的牺牲。
祝玉表示等这防身器功能完善后会第一时间送到军方那边,毕竟两方都有合作着,祝玉没理由放着国家的钱不要自己藏着掖着。
也就是听祝玉这么说了教官们才恍然大悟想起了什么,看向祝玉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怪异,这怪异有点像羡慕嫉妒,有点像难以置信,又有点后生可畏的感慨意味。
天才的上限果然不是他们这等平民能看得到的。
早先只知道祝玉来头不小是省状元,是傅家特殊关照的人,结果没想到她本人如此优秀,体能、胆识、学识,没有一处能让人挑出毛病来,简直……
完美不似凡人。
最离谱的是人家医术还那么强,又还那么年轻,听着贺军平之前的讲述,众人不由生出一分自惭形秽。
他们在祝玉这个年纪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兵,不知道在哪片泥塘里打着滚儿呢,可人家……啧啧,人比人气死人啊。
祝玉拿下毒贩算是立了大功,等到了下一个站点警察上来领人时贺军平帮忙打了个招呼,上来提人的警察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学生凭借着过人的胆识和能耐单独拿下三名毒贩,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在得到更多详情后当即承诺会将该给的奖赏尽快给她。
祝玉冠冕堂皇地表示这一切都是她应该做的,作为社会主义公民,这是她的义务。
警察们被逗笑了,直夸她觉悟高。
尽管祝玉再三表示不需要奖励,但警方这边也不可能真的不给,这几个毒贩被追了好几个省才捕获,张贴出的悬赏金额早就达到了上万,祝玉一看就还是个学生,这笔钱对她来说应该还是很需要的。
祝玉这回又是出尽了风头,遭人妒忌的不是没有,但这些声音挺弱,毕竟祝玉实在太强了,强到让人根本没法往她头上瞎泼脏水。
你说她出风头就是为了招人注意,可她出的风头是跟毒贩近身较量,枪搁脑门都不带怕的狂妄。
你说她徒有虚名,连证都没有,无证行医可是犯罪,但人能妙手回春,快死了的人都能给救回来,伤患家属至今还感激涕零地处处称赞。况且人师从国手尤兴昌。
总之不论旁人用什么角度理由攻击祝玉,总能被正大光明的事实反击回去,那些不满嫉妒的声音又怎么可能壮大的起来,再怎么歪曲也没用,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亲眼目睹过的眼睛更是亮如钛合金。
火车最后还是安然无恙地驶向了教官们更改的目的地,那都已经靠近了国家边防线。
他们新的训练场地就在新兵训练场地边上,两边隔了一堵不算很高的围墙,学生们还没靠多近就能清晰地听到大清早集体出操的兴致激昂的呼喝声。
林楠只是稍稍动了下脑就大致猜到了点什么,表情微变,应该……不会吧。
可惜事实如林楠料想的那般,她这刚猜到点苗头就听教官们高喊出这行更改地点的目的——跟新兵们同种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