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发现让苏笙坚持了早起，只为了蹭下上午的课，打着偷学的幌子，实际上整个上午心神都牢牢系在孟天运身上。
不是观察他今日穿了什么，就是用视线一笔一划细细地描摹着他的脸和身体。
跟苏笙所学的道德经不同，赵安阳因为自身没有法脉，所以只能依靠后天植入的鬼脉来感应天地，施展法术。
又因为鬼脉的特殊性，最适合鬼脉施展的法术体系，反而是一套名为‘召·鬼’的禁术最适合他来修炼。
苏笙摆弄着手指，按照孟天运教赵安阳的，分毫不差地掐手诀，感应天地，但并没有显示出她有驱动法术的迹象。而同样的一套掐念法诀，赵安阳却已经能驱动缠绕手臂的锁骨链去攻击孟天运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笙一边修行自己的功法，一边在上午偷学师弟的。贪多则嚼不烂，在一个月后的孟天运要求的小考中，苏笙一招不敌赵安阳，被打败了。
苏笙阴沉着脸不说话，赵安阳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她，但苏笙根本不搭理他，赵安阳只好保持沉默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
“阿笙，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吗？”孟天运拾起苏笙扔在地上的红绳与噬魂铃。
苏笙气呼呼地冷笑道：“要不是你把我的能力封印住了，我怎么会输？我之所以输，都赖你！孟天运！”
孟天运低头轻笑一声，不顾苏笙抗拒，执意抓起她的左手，将串着噬魂铃的红绳仔仔细细地缠绕在她的手上。
他肯定地说着：“你不服气。”
苏笙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半点眼神都不想分给孟天运。
“一个月前，你的能力被封印，一切从头开始。你师弟赵安阳一个月之前也只是一个凡人，与你在同一起跑线。但仅仅是一月之隔，你却输给了他。阿笙，你仍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吗？”
苏笙咬了咬嘴唇，心里知道是自己三心二意不认真，但真让她承认是自己的错，她苏笙的脸面无光啊！她绝不会认错！
见她仍是不说话，虽然还像个气鼓鼓的河豚，但比方才气势变弱了不少，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孟天运声音一沉，收起脸上的温和，严厉对苏笙说：“你真的不觉得自己有错吗？”
苏笙仍倔着不开口，满脸写着不服气。
孟天运叹了口气：“阿笙，不要胡闹。”
“你太凶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苏笙，身子转过来了，嘴上还抱怨着：“你好好说，有问题不能私下说吗？搞得我好丢脸。”
“好好好”，孟天运又叹了口气：“以后认真点，嗯？”
苏笙不好意思地瞟了他一眼，终于低下头：“哦。”
孟天运伸手揉了揉她的脑瓜，接着给他的两个徒弟讲解刚刚他们对战时各自的优缺点：
“安阳，你基础很扎实，变化也有。你唯一的缺点，就是手软。”
“师父，对面是我的师姐，我怕伤到她。”赵安阳解释着。
苏笙咬碎了孟天运给的糖果，边对赵安阳说：“你怕什么？我这么厉害，怎么会被你伤到！”
孟天运继续对赵安阳说：“只要站在你的对面，你都要视为死敌。一次手软可以，怕就怕当你面对真正的敌人时，你内心的良知会束缚住你，导致你无法斩下屠刀，无法为死不瞑目的亲者报仇雪恨。安阳，这是你真正想要的吗？”
“不！”赵安阳握紧了拳头。
“阿笙。”孟天运转过头对苏笙说：“你没什么大的缺点，唯一不足的就是你根本没练好功法，导致你法术几乎使不出来，不是出错，就是干脆哑火。”
“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学，绝不贪玩了！”苏笙连忙打包票，双手捂住了孟天运的嘴。
孟天运好气又好笑地俯视着她，刚抓住苏笙的手拽下来，然而苏笙却没站稳，一下子跌入了孟天运的怀里。
“哎哟！”苏笙摸了摸额头，又伸手摸了摸孟天运的胸肌：“咋这么硬呢！撞疼我了！”
孟天运握着苏笙的手臂，将人从怀里提溜起来，然后安置在板凳上：“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苏笙盯着孟天运离开的背影，弹了下手上的噬魂铃，哼了一声：“师尊，咱们来日方长！”
这之后的两个月，苏笙收起了玩乐的心，不再去偷学赵安阳的功法，一门心思投入到自己的道德经中。
不知道是不是受她的武器影响，一门正儿八经阳光向善的功法，愣是让她修炼成了诡谲凶狠之法。
每当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修茬了，就去观摩师弟赵安阳，发现对方比自己更阴森恐怖，她这一颗心就安定了不少。
之后的几次小考，临近金门试炼的一次，苏笙总算赢了赵安阳一回。虽然她事后有在怀疑会不会是师弟放水了，但彼时第一次赢了小考的她，只顾着蹦蹦跶跶找孟天运讨要奖励了。
“好了。”孟天运放下吹风机，看着镜中的苏笙：“怎么样，阿笙你满意吗？”
苏笙晃了晃脑袋，吹了吹落在鼻尖上的碎发：“师尊，您这手艺完全可以开个店了。”
“登登~师弟，你看！师尊给我剪的公主切，好不好看？”苏笙显摆着拽了下刘海。
“嗯。”赵安阳温顺地点了点头，然后坐到了她刚才坐的椅子上。
孟天运将毛巾细致地掖进衣领内，右手拿着剪刀，对着镜中的赵安阳道：“开始了。”
“好的，师尊。”赵安阳闭上了眼睛。
*
距离金门·试炼还有三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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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根据金门试炼规则，孟天运并不能随同参与试炼。
孟天运打开了沟通现世和虚界的死门，站在鬼哭狼嚎的死门前，看着苏笙他们叮嘱道：“你们会被死门直接传送到金门前。”
孟天运盯着跃跃欲试的苏笙，见她面上没有半分惧意，便吞下了多余的嘱托，只是最后说了一句：“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师父，安阳会保护好师姐的。”赵安阳看着孟天运郑重地说道。
“哎呀，我哪里需要你保护啊！你是我师弟，当然是师姐我保护你咯~”
苏笙跳起来拍了下赵安阳的脑袋，晃着缠绕在手上的噬魂铃，一双亮亮的眼眸笑眯眯地看向孟天运：“那我们走啦，哼哼，你好好在家看看经书，喝喝茶，安心等着，不出三天我就会回来的！”
趁孟天运诧异的功夫，苏笙伸手向他偷袭，拽了一根青丝攥在手心里，然后开溜跑进了死门中。
“再见，师父。”
赵安阳匆忙告了别，连忙追在苏笙身后进入了死门。
孟天运从空中接了一朵碎花，慢慢合拢手掌，阖上眼无声轻叹。
而走入死门被传送到目的地的苏笙二人，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眼前这片戈壁滩上的金光。
“师姐，这里就是师父说过的金门。”
“嗯。”
拦在他们面前的正是金门，由一丛从天而降下的金光覆盖的空间，被修士称作“金门”。
“走吧。”环视一周略感平常的苏笙说道。
但当苏笙走入这片金光中，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有她走入这片金光后，来到了另一片戈壁滩上。而在她的身后，没有师弟赵安阳，只有那片静默的从天而降的金光。
“奇怪。”
苏笙转过身再次走入金光，穿行在一片璀璨金色光芒中，她再次回到了起始点。
“怎么回事？”
不信邪的苏笙反反复复地实验了几回，终于不得不承认这片金光是在排斥她。
“喂！”苏笙冲着无人的金光喊道：“为什么我进不去啊？感情你们这个世界土著还歧视外来者吗？这不符合宇宙道德准则吧！”
“尔·非·人。”
本毫不期待得到答案的苏笙，反而被突然开口说话的金光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会说话？你才不是人吧！”苏笙掐腰指着金光吐槽着。
“吾·亦·非·人。”
“既然大家都不是人了，那你还拦着我干嘛？”
苏笙见缝插针，试图糊弄金光，但却没想到金光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在天地之间的金幕上，放映了一段画面。
“嗯？”苏笙盯着那画面看了许久，眉间也越来越紧皱。
整段画面中一直都只有一个人，苏笙乍一看时，还仅仅只是觉得熟稔。但当画面中的人转过身，正视前方露出脸时，苏笙惊呼出口：
“这不是我吗？”
但与现在的苏笙不同，画面中的‘苏笙’除了一张完全相同的脸，无论是神态还是举止，都让苏笙感到惊悚的陌生。
“这是我？”苏笙再次疑惑地想。
金幕中的‘苏笙’与外面的苏笙对上了视线，‘苏笙’抬起左手，空无一物的手心中出现了一颗仍然在跳动的心脏。‘她’又抬起了右手，神情哀伤又悲痛地看着手心上——一颗人类头颅。
金幕之外的苏笙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心跳“咚”“咚”“咚”地加速跳了起来，她的视线死死地盯着那颗头颅。
“不......”苏笙逐渐剧烈地摇着头，惊惧地怒吼：“不！”
金幕中的‘苏笙’，脸上流下血泪，一双没有眼白被黑色完全占据眼眶的双眼，嘲弄地看了一眼幕外的她，然后拨开了神秘头颅的头发。
“不！！！”苏笙目眦尽裂，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金幕上的头颅，他的长相跟孟天运一模一样，只是头颅永远闭上了眼镜，再也无法睁开。
苏笙手上与主人一心一体的噬魂铃震动着，在这边寂静空旷的戈壁滩上，发出了回荡着夺魂鬼魅的震天巨响。
缚在手上的红绳，像一条火蛇般，从她的手上飞出，瞬间化为庞然大物，宛若一条巨龙在天地间翻江倒海。
“你怎么敢......不可饶恕！”苏笙踩上红绳，双手在空中结印，飞龙般的红绳化作无数利剑交织穿刺金光，噬魂铃震动声不断冲击着这片天地空间。
天空不断产生裂痕，大地被噬魂铃声震动开裂，而这片金光也尽数被红绳切割缠绕，很快天地间的金光都被红绳死死地包裹在内部了。
但苏笙来到这个世界修行时间过短，再如何天赋异禀，进步神速，在短短三个月内也很难真正去和天道和人族亿年传承抗衡。
不过须臾，平衡被打破了。
苏笙眼前的一切如镜面破碎般割裂开，夺目金色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迫使她不得不闭上了双眼。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她正躺在一棵菩提树下。丝丝缕缕的金光透过枝叶间隙，洒落在她的面庞上。
“师姐！”
苏笙坐了起来，看向站在大树阴影之外冲她招手的赵安阳。
“你站那么远干嘛？”
“师姐，你过来，我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苏笙往后倚靠在树上，玩味地看向站在菩提树阴影之外的师弟：“你走过来跟我说。”
阴影之外的‘赵安阳’不再保持皮相上的温润，整张脸上五官突然变得模糊不清，疑似嘴巴的部位发出双重电子声：“你·过·来·你·过......”
苏笙左手一甩，用红绳紧紧地缚住了它的脖颈。她拽着这根勒住对方脖子的红绳：“你是个什么东西。”
可是阴影之外五官不明的它，依然一直复述着“你过来”这三个字。
苏笙绕着这颗菩提树转了一圈，发现在阴影之外一望无际，天上万里无云，也看不到太阳。顺着菩提树树顶向上望去，一小簇金光像之前她在戈壁滩所见，垂直射入大地将菩提树笼罩其中。
苏笙真是被眼前这捉弄人的东西搞烦了。
她走到阴影边缘，指着树上那片撒下金光的天空，大喊道：“喂，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种就滚出来跟我打一架，看看到底谁的拳头硬，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
话音刚落，天雷阵阵，前一刻还平静碧蓝的天空，霎时间被黑压压的乌云遮蔽。
阴影之外那个被红绳困住的它又开了口：“你为什么一定要进入金门？明明你已经看到了未来，为何还要执意走同一条路？”
“未来？”苏笙转过头看着它：“可笑，这绝对不是我的未来。”
“你不信？”它歪了歪脑袋，在它身后远方那广袤无垠的大地上，凭空生成沟通天地的龙卷风。
“为什么？”它问。
“第一，就凭孟天运的能耐，我能杀的了他？第二，就算我能，那我干嘛要这么做呢？我跟他无仇无怨的，我何苦呢？第三，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在骗我，而我的直觉从未出错。”
“是吗。”它极为似人般点了点头，然后浑身上下像破碎的琉璃，由内而外崩溃，释放了阵阵金色光点。
星星点点的金光呈烟霭状，飘入金光的主体之中。
苏笙的耳边再次听到了声音：“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命运之书已然写下最终章，他注定会死，而你永远都只能无助绝望地看着他，看着你所爱之人被命运齿轮无情绞杀。”
“你胡说！”苏笙试图驱使噬魂铃，但无论是红绳还是噬魂铃都安安静静地缠在她的左手上，半点动静都没有。
“我根本不爱他，我也绝对不会爱上他！”
苏笙食指指着天，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所说的未来，不过就是些蛊惑人心的把戏。你以为我是无知少女吗？我怎么会信你的谎言。”
雷声轰鸣，狂风大作中，这个声音再次响彻云霄：“既然你不爱他，岂不是更好？哪怕他死了，于你而言，也不过命中过客般转眼抹掉痕迹，无悲无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