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钰被宋拾音噎得不轻,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她冷笑一声,“是我设计你又怎样?宋拾音,你也不想想你什么身份,什么名声,你若能被东胡国王子相中,以蒲柳之姿和亲别国王子,是你天大的造化。”
宋拾音微微皱了皱眉,“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说得罪人的话。”
孟钰不解,“你什么意思?”
“你不想嫁吧?你很需要有人代替你和亲吧?我看了你的面相,你确实有嫁外族的命,现在能帮你改命的,只有我,虽然我身份低微,名声不好,但只要我不松口,没人能强迫我代替出嫁。
也别想着以权势压人,想必上次在二皇子府想见,你应该也看出了点什么?为什么我会被邀请,为什么我得罪了七郡主,他们却不敢拿我怎么样,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或许邀请我去的人,不是二皇子妃,而是二皇子呢?”
“二皇子?怎么可能?”孟钰不相信,但她心下却闪过一道身影。
那天晚上,她隐约看到了二皇子身边的人,单独接触了她。
那个人,饶是她的父亲见到了,也得尊重三分。
“不说二皇子,我还是谢小公爷的救命恩人,谢小公爷上次中箭,是我救的他,他欠我一份人情,你说,如果我跟谢小公爷开口的话,他会放任你这么算计我吗?你可真天真。”
“谢小公爷?”孟钰笑了,“你怎么可能救得了谢小公爷?你何时会医术了?你分明在撒谎。”
这话刚说出口,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白了一瞬。
谢小公爷受伤之后,她某天路过孟弋舸书房的时候,依稀有听见孟弋舸的护卫在跟他汇报一件事,说是谢小公爷被人救回后,他私下曾派自己的亲卫去找寻一个女子的事。
难不成,那个人真是宋拾音?
其他人听了却是一愣。
谢焉的救命恩人,居然是宋拾音?
这……
不是说救谢焉的,是隐世高人吗?
宋拾音不置可否,她耸了耸肩,信不信随她,反正她话说到这了。
她讲完后,转身就想走。
人还没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了孟钰的声音,“你代替我去和亲,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好?东胡国王子一表人才,英俊潇洒,听说他的身侧干干净净,至今无妻无妾,难道不比留在虞朝,让当家主母随便帮你婚配强吗?你不过区区从四品官员之女,名声败坏,凭你的身份,如今愿意娶你的男子,不是想让你当继室,就是底下的寒门子弟,这些人中,哪个家里是清净的?你也不想一辈子被困在深宅内院,跟一群女人勾心斗角吧?去草原过你的广袤生活不好吗?”
宋拾音脚步一顿。
看到宋拾音动摇了,她脸上一喜。
“我看得出你跟盛京里那一群女人,跟我不一样,你不属于深宅后院,你不应该将一辈子烂在这里,你应该去追寻你的自由,去找寻你的天地,而我跟你不一样,我从小生活在尔虞我诈当中,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就是个坏女人,我就享受生活在虞朝的后宅,跟后宅女人斗,把她们拿捏得死死的,掌控她们的人生,我们人生追求不一样,我不想将我的人生磋磨在草原上,那我们为什么不能交换呢?”
“你若是能答应的话,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任何条件你都可以提。”
宋拾音:“!”
任何条件。
“难道你不为你的父亲宋大人考虑吗?一旦你答应了,孟家便欠你一份人情,我的父亲日后在官场上,必会扶持你的父亲,即便你想让你的弟弟宋淮旸入朝为官,也不是做不到,你很疼爱你这个弟弟的吧?”
宋拾音:“?”
为宋呈郢考虑?让宋淮旸入朝为官?很疼爱宋淮旸?
嘶……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别听她的,宋拾音,她根本就是想骗你去和亲,”宋淮旸着急了。
宋拾音缩了缩脖子,回头看着她,充满希冀地问道:“草原上,能建城吗?”
孟钰愣了愣,不知道宋拾音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她想了想回答道:“东胡国幅员辽阔,雄踞一方,国力强盛,据说部分地区已修建了不少城池,草原建城,早已实现。”
宋拾音双眼一亮,“那降雨如何?沙漠化严重不?绿化带有多少?百姓可吃得起饭?或者说,沙漠绿植的可能性,有多大?”
孟钰:“?”
宋淮旸/孟觉/莫震元:“?”
她问的都是些什么问题?他们怎么听不懂?
孟钰皱了皱眉,说道:“前朝尚在时,曾把匈奴打得节节败退,匈奴衰落后,东胡崛起,他们的可汗便占据了辽河流域的乌恒山,部分占领了恒河流域鲜卑山,他们沿河而居,有冰川融雪,降雨不丰却并非全然没有,他们饲养牛羊、宝马,胡马至今闻名天下,极为抢手,虽说以游牧为生,却也逐水草而居,加上这些年他们国力逐步强盛,百姓已不是以前,吃不饱饭的时候。”
宋拾音不由深思,草原建城可行;下雨量不大,可以人工;沙漠种菜的技术,现代早就有了方案;风沙大的话,治个风沙问题也不大。
草原上存在的种种问题,都有解决的办法,生态如果得到了改善,下一步搞基建,搞民生,搞国力……
宋拾音顺着这一思路往下想。
不得不说,她真的狠狠心动了。
【嘶……主播问这些想干嘛?】
【她该不会想去草原搞基建吧?】
【草原搞基建?主播拿的强国剧本?笑死。】
她犹豫了一会,脸上还是有些困惑,“我若答应代嫁,你的父亲,真的会在官场上,扶持宋大人和宋淮旸?”
“宋拾音,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在打什么注意?我不准,我不答应,你别妄想,如果用你的和亲换我的仕途,那我宁愿终身不入仕,”宋淮旸眼眶已经开始红了。
宋拾音轻轻一笑,笑容在他看来,那是饱含着屈辱和无奈。
随后他就听见了宋拾音那句铿锵有力的答复,“好,我答应。”
这一刻,宋淮旸觉得自己心脏抽疼,呼吸难受,说不出话。
宋拾音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他们的父亲,为了他?做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不值得呀,他根本不知道她这么做,不值得她牺牲这么大。
和亲草原,一旦去了,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他以前那么对她,针对她,咒骂她,她怎能这般不计前嫌?
临到最后考虑的人都还是他,还是他!
她怎么能这么善良?
原来至始至终,她一直都有将他放在心上,真的当他是她血浓于水的亲弟弟啊!
宋拾音还打着自己的小九九,畅想未来在草原如何施展一番,大刀阔斧向草原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完成攻略任务,本次攻略对象宋淮旸,攻略好感度:100%,达成姐弟情深,护姐狂魔的完美结局,成功成为他心中不可触碰的底线,奖励积分三万稍后到账,请宿主查收。]
宋拾音:“??”
什么东西?
宋淮旸攻略成功了?
What?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过走了一下神,这世界怎么就玄幻了?
直到回去后,宋拾音还是没能想通,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第063章
孟钰带着孟觉回到孟府的时候, 孟弋舸已经等在了她的院子。
孟钰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脸色铁青的孟弋舸。
他看到孟钰出现,眼中迸射出了杀意, 他修长的身躯快步上前, 提剑指向了孟钰。
“你算计了宋拾音?”他眉头紧拧, 眼底涌动着滔天怒火,俊朗的脸上是无法遮掩的厌恶。
孟钰看到他提剑指向她, 心中惊惧,脸色苍白, 身体止不住颤抖。
七年前汴京之乱, 年仅十七岁的孟弋舸趁机扰乱孟家, 囚禁她的生亲, 斩杀她胞弟的景象,依旧历历在目。
那天晚上,孟弋舸浑身是血,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胞弟的尸体旁, 手中握着的剑反射着银光, 那时候的他, 就是这样提剑指向了她。
那一刻,他眼中毫无温度, 正如此时, 她一点不怀疑, 孟弋舸真的会杀了她。
如果不是她那时候还小, 关键时刻机灵, 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 用亲情唤醒了他最后的良知, 现在的她, 或许早已不在世上。
事后,孟弋舸甚至还厚颜无耻地上报朝廷,说他的胞弟被乱兵所擒,他是不得已斩杀,一切都是为了阻止乱兵祸乱盛京,惊扰贵人。
这一说法确实很漂亮,他也的确杀了不少乱兵,非但没有被问罪,反而因此得到了朝廷嘉奖。
此后,他的官途,一路坦荡。
尽管她腿已经发软,嘴唇哆嗦,她还是强撑着心中的恐惧,直视孟弋舸,“兄长想杀了我?就因为我算计了宋拾音?为什么?”
她着实不解。
她记得,孟弋舸分明是极为厌恶宋拾音的,他厌恶宋拾音的靠近,厌恶宋拾音对他的爱慕,厌恶宋拾音为了接近他不择手段。
可为何,他今日却为宋拾音出头?
孟弋舸脸上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孟钰脑中突然萌生了一个荒缪的想法,“你对她起了私心?你并非全然对她毫无感情?”
孟弋舸手腕轻轻颤了颤,剑刃的轻微晃动,没有躲过孟钰的眼,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还真惦记上了她?她究竟有何本事,惹得你们一个两个为她如此?”
孟弋舸眯了眯眼,冷冷道:“这与你无关,你算计宋拾音,想让她替代你和亲?”
孟钰苦笑,“前几日外祖在殿堂上当场为我请婚和亲这事,兄长你是知道的吧?你那时候就站在那里,为何不替我推拒掉?你明知胡人多么野蛮,风俗骇人听闻,他们住蒙古包,逐水草,食不果腹,他们不爱干净,几个月不曾沐浴一次,身上汗臭难闻,他们烧杀抢掠,女人可以是战略品,也可以是胜利品,可以随意赏赐,转手多人,根本罔顾人伦。
我不是正经公主出身,他们又能给我多大体面?若被打杀了,也不过是回头向陛下报上一句我不适应草原生活,水土不服,不幸抱病离世罢了,转身又可以向陛下请旨赐婚,到那时,又有谁记得我的存在,会将我的遗体送回故乡安葬?”
说着,她看向了他,仿佛看进了他灵魂深处,“你会吗?你会特地为了我,奔赴千里,去往东胡国,亲自收敛我的遗骨,将我带回家吗?”
不等孟弋舸回答,她就自顾自地摇头,“不,你不会,如果会的话,就不会在知道我算计宋拾音时,这般暴怒,我可以和亲,宋拾音却不可以?只因我打了她的主意,你就要对我刀剑相向?”
她目眦欲裂,眼底的绝望、难过、愤怒和痛心是那般触目惊心,一下就刺到了孟弋舸的眼,“为什么兄长?我才是你的妹妹,嫡亲的妹妹,即便不是一母同胞,我们身上流的,依旧是同一血脉,谁也不能剥夺我们的血脉联系,即便是未来嫂嫂,也不比你我亲近,为什么连你都不帮我?却要帮一个外人?”
她伸手,抓住了孟弋舸的剑,锋利的剑划破了她的手,下一刻,鲜红的血液顺着剑刃落下,一滴两滴,染红了地面,她却不觉得痛一般,依旧在用一种足以刺疼他的眼神在注视着他。
孟弋舸终于慌了,他抽出了剑,将剑丢在了地上,死死按着孟钰手上的伤口,不让喷涌的血液继续流出。
她却笑了,笑得那般开心,“你心软了,你心软了,原来我在哥哥心中,是有位置的,你不是全然不在意我。”
孟弋舸眸光一滞,薄唇轻抿,“你不要说话。”
看着他的样子,孟钰知道自己成功了,她眸中盛着泪水,“阿钰感谢哥哥的成全。”
孟弋舸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另一边,宋淮旸把宋拾音送回房间后,人就去找了宋呈郢,他必须尽快将宋拾音答应和亲一事告知他的父亲,或许只有宋呈郢才有办法救宋拾音。
彼时的宋呈郢还在处理政务,听见宋淮旸将游湖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道给他听,他的神色几乎没什么变化,直到宋淮旸说出最后一句,宋拾音是为了宋呈郢、为了他、为了整个宋家的前程,才会被孟钰威胁,被迫答应了她代为和亲的要求时,宋呈郢的脸色终于变了。
那双冷峻的眼睛里出现了微小的震愕。
似乎是没料到宋拾音没答应孟家嫡女提的各项条件,唯独在最后关系到他跟宋淮旸的前途这件事上点了头。
不过他很快恢复如常,依旧做着自己的事。
宋淮旸不管跟他说什么,宋呈郢反应都很冷淡,似乎对宋拾音和不和亲一事并不关心。
这让宋淮旸无比失望,他怔怔看了宋呈郢许久,问出了那个他不确定的答案,“您是不是,并不想救她?”
宋呈郢眼皮微动,一言不发。
看他的反应,宋淮旸还有什么不懂?
他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最后只能自嘲,“您虽说与宋拾音相克,但她好歹是你的女儿,她自小您就不闻不问,放任她自生自灭,她却不计前嫌,救您于水火,如今她有难,您却冷眼旁观,您怎能这般冷血?这样的您,配当我们的父亲吗?”
说完,他夺门而出。
他没有看到,在他走的那刻,宋呈郢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
他望着宋淮旸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随后闭了闭眼,脸上露出几许惆怅。
从小就被寄养在他的膝下,被过度保护的宋淮旸还是过于天真了。
现在的虞朝,看似平静,实则不然。
如今天下格局四分五裂,群雄并起,国家分裂,前朝统领的中原,早已分成了无数小国,外界各方势力互相牵制,虞朝国力衰弱,民生凋零。
其中更有以鲜卑、羌、羯、东胡等胡族为首的外族势力崛起,对南下中原王朝虎视眈眈,与虞朝为邻的前秦,其中关陇地区早已变成了‘西北诸郡,皆为戎居’,他们关中百万余人,戎狄便已居半。
如今的东胡国早不是中原王朝可以随意拿捏的国度。
尤其日渐势衰的虞朝和日渐老去的元景帝,已然没了年轻时候的雄心壮志,和亲是为了稳固朝纲,更为了遏制东胡势力的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