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夷倒没想那么多,那日陆斐虽意在挑拨离间,她事后复盘,觉得不无道理。婚姻大事,是不该太过草率,但若许从温急于向她提亲,她该不该答应呢?
看到对方神色,纪明夷知道自己又一次自作多情了,她温声道:“表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许从温又开始脸红了,这回确实愧怍的脸红,“我……本想早日到贵府下聘,但家母有言,令我先安心读书,不必急于成婚。”
陆斐的眼光还是毒,仅仅接待了一次公主,许薛氏的心胸就被拉高了。
纪明夷却意料之外地松了口气,“这是应该的,表哥正值年富力强,很应该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不必为儿女私情所扰。”
许从温双眸晶亮,他素来孝顺,倒是没想过私奔之说,只鼓足勇气望向对面,“不知明妹可能等我两年……不,或许只消一年,待我高中,必然以三媒六聘之礼迎你过门。”
语气是很真诚的,纪明夷相信他不是在画大饼,但,问题是许从温是否清楚自己有多少实力?上辈子他也没高中呀,不见得这辈子能亡羊补牢。
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可硬要执着于不适合自己的行当,怕是头发都花白了都未必能有所成绩。
纪明夷无力扶额,不答应会伤对方的心,可若答应……难道她就闭门谢客,从此等着他披红挂彩来迎接她?
纪明夷觉得她很可能先化作一块望夫石。
好在五公主忽然智商爆表,软软地靠着车壁,“纪姐姐,我头好晕啊,不会中暑了罢?”
成功将纪明夷将窘境中解脱出来。
纪明夷见好就收,“表哥,此处不方便,咱们改天再说罢。”
许从温只得放手任她自去,惆怅望着远去的马车,他忽然想起,如今才刚至四月,大概……没那么容易热到中暑吧?
第8章 贵妃
待转过街角,五公主方收起适才那副气若游丝姿态,得意地吐了吐舌头,“纪姐姐,我很聪明罢?”
常听说人智者要能随机应变,她今日方才懂得话中之意。
虽然开窍开得晚了点,不过这么快就运用自如,她真是个天才。
纪明夷淡淡一笑,她是感激五公主的,给了她一个合理的借口来逃避难题,但,心底也有点轻微的负罪感。
她这样算不算玩弄许从温?明知他对自己有意,却不给予明确的表示。
凭心而言,许从温是个优秀的择偶对象,家世不错,容貌清俊,谈吐亦堪称斯文有礼——只除了他有个好高骛远的母亲。
若错过这么一桩婚事,纪明夷会觉得惋惜,可她也没耐心与许从温定下白首之约,等他中举再来迎娶。
两年时间,足够改变太多事,倘若那时另起波澜,或是许从温侥幸高中,许家再起攀龙附凤之心,那她该如何自处?
这世道对女子终究严苛些,她的青春是禁不起消耗的。
五公主看了看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纪姐姐,你不会真打算嫁他吧?”
纪明夷揉了揉小姑娘的头,莞尔道:“或许吧。”
现下,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催促许从温快些提亲,尽早完婚,以免拖成老姑娘;要么,就另寻一桩合适的亲事。
三只脚的哈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呢。
当然,她对于配偶并非毫无要求,既要相貌过得去,又要家底殷实,至少不能让她忍饥挨饿,家庭关系也得越简单越好,还不能是二婚——她不甘做续弦,更不肯当后母。
陆斐虽然桩桩件件都符合要求,却是最先被她排除在外的。
幸好她还算年轻,可以从容选择,不必像前世那般,成了绣在屏风上的鸟,一辈子飞不出牢笼去。
五公主看她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心头莫名有些惴惴。
四哥想抱得美人归,怕是不容易呢。
也许比唐三藏西天取经还要难。
今日遇见许从温的事,纪明夷交代五公主不许泄露半字,这关乎她名节。
至于敲诈曲家姐妹么……最好也不要说,她还想继续逮着两只大肥羊薅呢,反正曲家金山银山,不在乎这一星半点的。
五公主指天发誓表示她会保守秘密,尤其是对四哥——她并不想四哥高兴得太早,纪姐姐婉拒了许公子的表白,这对他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四哥还得多吃些苦头才好。
纪明夷也没把两件事到处声张,那是她娘留下的铺子,账务自然由她管理,犯不着向胡氏报告。她自己的私房则另外攒着,藏在床底一个描金箱笼里,没钥匙谁都打不开,胡氏虽然瞧见过几次,也不好意思同她讨要。
至于对纪存周软磨硬泡……以她现在的年纪可不怎么管用了,何况纪存周在外住的时间比在家还长些,胡氏偶尔竟觉得自己这个正房像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