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湫看眼前女子在她的劝说下,喝下一整壶酒后,脸已经变成了坨红色。
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讲了出来,这才将酒杯放下,施了个小法术让两人都陷入沉睡后,细细地琢磨起她口中的这些怪事来。
游封说过,临城里的妖不少,连蔡府这样大户人家的女儿都被妖精附身,别的地方定然还藏着妖,那些失踪的女子说不定就和城内的妖物有关。
她把自己的猜测讲给游封听,游封没有否认,“妖的修炼方式独特,你说的不无可能,只是临城内的妖身上妖气很淡,且都善于伪装,须得靠得近些才能发现端倪。”
那日蔡娇便个很好的例子,是她靠过来捡珠子的时候叫游封看出了破绽。
方才的老鸨和进来的几个姑娘都是凡人,堂内那些等着花魁出来竞价的人也没有问题,但这后面来的罗公子,以及那几个姗姗来迟的富商可就不一定了。
白湫觉得这当中最为可疑的是罗公子,便存了份打探的心思。
游封见她只是想查人,脸色好了不少,慢慢悠悠地将视线投向底下搭建的台子上,“不急,再等等看。”
乐声传入耳内,悠扬动听,间或夹杂着年轻女子的吟唱,有些男人一脸享受的靠在女子怀中,但还有一些则在等着今晚竞价的开始,时不时扬起脖子朝台上看两眼。
就在底下的客人等得快要不耐烦的时候,老鸨终于松口,说马上便开始竞价环节。
在她话音落下后,底下的呼和之声此起彼伏,全是在喊玉莹的名字。
新一任花魁玉莹即将出场,白湫注意到底下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多出了几道人影,都是年轻男子,应当是方才青楼女子提到的那些临城内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看来这玉莹真是相当有魅力,引了不少人聚集此处,就是不知道孔雀精会不会来,若是来了,又会以什么样的身份混迹其中。
白湫站在高处往下看,丝竹之声响起,二楼的楼梯口出现了一道婀娜的身影,千呼万唤始出来。
花魁玉莹总算登场了。
玉莹的出现让楚苑掀起了一个小高潮,有的男人不顾形象地嘶吼,像是完全癫狂了一般,甚至还想冲到台上去,被四周人高马大的护院给死死拉住,半点儿没能靠近。
玉莹上场来,脸上虽戴着薄纱,只露出一双眼睛,但依然可以看出是位少见的美人儿。
在开始竞价之前,她还需进行一段表演。
随着音乐声,玉莹开始舞动起来,那双唯一露出来的眼睛如同带了钩子一般,将那些男人的魂都钩了去,全场都安静下来,只有台上的女子在轻柔曼舞。
白湫对跳舞不怎么感兴趣,于是扭头,头转过去便见游封坐在旁边那把椅子上,撑着下颚盯着台上,眼睛一眨不眨。
白湫冷笑一声:呵,男人!狗男人!
第37章
白湫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游封,没一会儿游封就感受到她的视线,转过脸来,见她又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莫名道:“你不喜欢?”
白湫咬牙切齿,“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游封:“…………”
你这要吃人的架势,怎么看也不像喜欢的样子啊……
见她气恼地想要走开,游封伸手将人拽住,白湫没站稳,跌坐在他腿上,游封便就着这姿势环住她的腰,“嘘,要开始竞价了。”
白湫掰了半天也没能将他铁钳一样的手掰开,见底下喧闹又起,便道:“怎么,你想把她拍下?”
游封:“恩。”
白湫听闻此言,愣住片刻后开始不停地扭动起来,“你放我下来!”
游封将人制在怀里,凡人的衣衫大多宽大,将他的手给严严实实地挡住,他便在那细腰的敏感之处按了按,惹得怀里人轻轻抖了抖。
“她有问题。”凑到白湫耳边,游封呵气一般说道,“我这个位置看得最清,你莫要闹。”
白湫耳朵一热,安静下来,她还是能够分得清主次的,尤其是游封说底下跳舞的人有问题后,她便没再乱动惹出动静,而是朝那位玉莹再度看去。
玉莹这一舞时间不长,却足够魅人,并且在跳舞的过程当中,脸上的面纱因她一个动作悠然飘落,那张娇媚的脸便暴露在众人眼前。
底下的男子们看得更加专注了,有不断吞咽口水,控制不住朝着跳舞的台前靠近的,各种各样贪婪的丑态在此时尽数显露。
白湫看了好一会儿,只看到玉莹不断扭动的腰肢,要说不对劲,反而是那些对着美色流口水的男人更加不对劲。
她坐在游封腿上,终究是觉得不太方便,虽则有一道纱帘在前半遮半露的掩人耳目,但白湫还是不太放心,于是用手肘戳了戳身后的人,“我坐旁边去。”
“就坐这儿,一会儿由你喊价。”游封不放人,目光游离在白湫脖子后面露出的一小块皮肤上,再没看下面舞姿妖娆的玉莹一眼。
白湫看了眼悬挂在窗格上的铜铃,还想说什么,就听底下乐声停了。
玉莹舞完一曲,胸膛不断起伏着,老鸨走上台去,乐呵呵道:“叫诸位客官久等了,这玉莹丫头与上一任花魁玉凤是一母同胞,姊妹俩被我楚苑好吃好喝供着,今日就是为了寻一位有缘人,将其带走。”
说到此处,玉莹眼中有了泪光,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娇弱惹人怜惜。
老鸨的主要目的就是赚钱,也不多说废话,当即宣布竞价开始。
每个二楼的包间前都有一个专门的小厮传达贵客的价格,只需晃一晃悬挂在窗格上的铃便可以报价了。
老鸨话音落下,大厅中便响起此起彼伏的报价之声。
上不了二楼包间的,都是那些家境还算不错的,真正有钱的主都在等,等下头价格差不多了,这才开始摇铃。
第一声铃从白湫他们屋子的右边响起,小厮声音传来,“刘公子出价三百两。”
底下一片哗然,要知道方才的价格才叫到一百两,这上头的公子哥直接翻了三翻,下面的男人知道自己没戏了,一个个熄了声。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二楼几个富人间的竞争了。
“罗公子出价四百两。”
“方公子出价四百五十两。”
“刘公子出价五百两。”
……
白湫听着价钱水涨船高,她来时一分钱没带,如果将她嫁妆里的灵石带着,她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富婆,但很可惜,她出来得急,将钱的事给忘了。
想起方才游封又财大气粗地扔出去不少金子,不知这会儿还有没有钱?
游封挑了挑眉,“钱自然是够的,你安心叫价。”
有了他这句话,白湫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大不了到时候回天界去报销。
“白公子出价一千两。”
白湫要玩就玩个大的,一下子把价钱拉到了一千两,游封在她手上捏了捏,眉宇间懒懒的,还有几分笑意。
那帮着报价的小厮看不见报价人的脸,却能够瞧见他二人的姿势,心中不免几番忖度。
自认为机灵的他派人去拿了一份名单,上头都是楚苑中在册的男子,免得一会儿贵客要用上。
白湫听得方才咬得很紧的报价声空悬,在老鸨第二次喊到她名字的时候,才有人追加。
“罗公子出价一千五百两。”
底下的人早就听傻了,当初玉凤叫价的时候顶天了不过一千两,没想到这短短一会儿竟叫到了一千五百两。
“白公子出价两千两。”
五百两五百两地往上加,在到八千两的时候,游封按住了白湫想要继续摇铃的手,“可以了。”
白湫听他在耳边低语了几句,放下手,那边罗公子以及以八千两的天价将玉莹的初页给拍了下来。
随着玉莹像货物一样被拍下后,楚苑今晚的高、潮也到了尾声,然而夜还漫长,下面寻欢作乐的男人们尚未停止,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将旁的女子搂入怀中。
白湫看了眼屋里沉睡的两个女子,刚把她们伪装成一副酒喝多的样子,突然一阵规矩的敲门声传来。
一位小厮恭顺地推门进来,低垂着头道:“二位公子,罗公子派小的来问问二位,可有兴趣一起小酌几杯。”
白湫心想,真的叫游封给猜准了。
他们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小厮便在前头带路。
白湫与游封并肩走着,屋外的风有些冷,小厮将他们二人带到了楚苑后院的一座小楼之中。
还未进去,便听见女子的嬉笑声与男人的说话声传来。
等他们走进小楼内,才发现,这里面的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一些,有好几个眼熟的面孔,都是方才在竞价之前白湫怀疑的对象。
此时嫌疑人们齐聚一堂,倒是省了不少事。
上座的罗公子衣衫微敞,双目迷离,在他的左右手边各留了一个位置,专门等待白湫他们的到来。
因位置一左一右,白湫与游封不得不分开而坐,刚被罗公子拍下的玉莹正在为他斟酒,不卑不亢,小意温柔。
而明明白湫是与游封是一道儿进来的,这位罗公子却将更多的关注分给了她。
问东问西,甚至连座位都靠过去不少,看上去像是对她兴趣很浓的模样。
“都说我们临城里的美人多,但我看来,都不及白兄好颜色啊!”
罗公子也不知是喝醉了说胡话还是怎样,类似的话层出不穷,让白湫应付得很心累,她频频朝游封使眼色,对方却一直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场酒宴一直进行到深夜,在座的大多数人都喝得醉醺醺,就连克制的白湫都不免被灌下去几杯酒,脑袋晕晕胀胀地在疼。
底下的那些怀疑对象们,有部分已然醉过去不省人事,还有的则醉糊涂了,不顾场合扯人家姑娘的衣服。
白湫没眼看,悄悄走到游封身边坐下,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孔雀精在不在里面?”
这罗公子嘴皮子太厉害,她喝了酒后,便有些分辨不清人群里到底有没有妖,如果认错伤了凡人,那可不好。
游封像是也醉了,靠着白湫闭上眼,嘴里低声说着什么。
白湫话音刚落下不久,窗户紧闭的小楼中便掀起了一阵怪风,她睁开眼朝旁边看去,罗公子醉爬在桌上,但他身边的玉莹却无比地清醒站着,脸上闪着诡异的绿光。
这时,一股浓烈的妖气弥散开来,小楼内的男子女子都晕厥在地,玉莹随手扼住一个男人的咽喉,吸干其精气后将人扔在一边。
被她吸了精气的人不会立刻就死,但等天亮后回去会大病一场,活不长久。
孔雀妖缓缓走在瘫倒的人群中,在吸完两个人体内的精气后,她调转方向朝着白湫所在的地方走来。
白湫感觉到一股力量禁锢了她的脖子,她在孔雀妖动手的那一刻幻出油纸伞,伞尖对准玉莹的脸戳刺下去。
自打修炼出四尾后,这还是白湫第一次与人动手,的确要比之前更为得心应手。
但这孔雀妖能伪装得如此完美,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一时间能与白湫打个不相上下。
玉莹用孔雀羽逼退白湫,皱眉道:“你是何人?”
白湫不欲与其多废话,正想将她拿下,就见其萌生退意,打算偷溜。
动手之前,她听得一道好听的男声,“孔雀妖,你可认得这是何物?”
玉莹下意识地朝话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一团狼藉之中坐着个气定神闲的男子,他的手上握着几根尾羽。
玉莹看见尾羽后面色大变,立刻想逃,却被身后出现的一黑衣男子一掌击溃,倒在地上哇得吐出口血来。
黑鹰出现后,胜负已定。
白湫将油纸伞收起,身子晃了晃,酒劲没过,她脑袋还昏胀着。
游封一步步走到玉莹身边,将那几根孔雀尾羽凑得更近一些,好叫她看清楚,“你可知道孔翎身在何处?”
他们要找的那位盗走宝器的孔雀精名为孔翎,而眼前的女子并不是孔翎,却是孔雀精一族。
孔雀精一族都爱美人,玉莹装扮成美人来吸食男人的精气,这似乎没什么不妥,但此时此刻,白湫却嗅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这种感觉从她踏进小楼时便有了,这会儿看见身受重伤的玉莹不但没有露出惧怕的神情,反而咧嘴笑了起来,她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电光火石间,白湫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脸,她瞪大了眼睛,发现自己的法力被禁,连一个简单的招式都使不出来,而游封恍若未觉,还在审问玉莹。
玉莹笑容更加诡异,猝不及防地攻向黑鹰,与之缠斗在一起。
而游封的后背完全暴露在了敌人的攻击范围内。
白湫见那人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五指成爪朝游封抓去,她想也没想,飞扑上前,两人重重摔在一块。
罗公子那张含着笑意的脸在眼前时隐时现,游封见白湫手臂被划出几道血痕,眸中晦暗难辨,情绪不断翻涌。
“主人!不可!”黑鹰将玉莹击溃,妄图唤醒游封,然而为时已晚。
游封抱着昏沉的白湫,一双眼睛由漆黑变成了血红。
罗公子丝毫不惧,还想说几句风凉话,谁想下一秒眼前闪过残影,整个人便像破布袋一样被掐着脖子砸到了柱子上。
柱子凹下去一大块,罗公子脸上也破了个大窟窿,鲜血直流。
这一击,直接将他的原形给打得外露,脸上不受控制得长出羽毛来。
罗公子眼睛被额上流下的血氤氲,表情狰狞到不行,他咬碎银牙想扭转脱身,奈何身后的男人不给他半点儿反抗的机会,直接动手将他的手臂给卸了。
“你……”罗公子张口想说些什么,又生怕将身后的人给惹恼,牙齿打颤,不成语调。
游封掐着他脖子后方,赤红的眼珠漠然地盯着罗公子,周身暴戾的魔气在不断冲撞,“我再问一次,孔翎在什么地方?”
孔翎在孔雀一族地位不低,这些与他一样混迹在凡间的孔雀妖,应当多少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罗公子被游封身上外溢的魔气搅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滚,他咽下嗓子里的腥甜,不明白自己在酒里下了足够的药,为什么对他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右护法不是说他就是个病秧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