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时间到,“五十八”也未能伤到“六十二”,更别说让对方认输了,于是,哨声响起,“五十八”骂骂咧咧地走下擂台,满心不服。
“十九。”
伏奇再度抽签,这回,擂台站上了个眼熟的人,游貉。
初始排名十八的人,在经过一天的任务后,排名不但没升,反而往下掉了一位,这让做了一天任务却没有什么成效的游貉心情相当抑郁,这会儿擂台赛正好发泄一番。
是以,在排名以绝对优势碾压对方的时候,游貉也没有手下留情,“六十二”也看出实力差得太多,之前的办法并不会管用,所以在过了几招后,便捂着受伤的心口认输。
打擂台赛,伏奇能保证的只是没有性命之忧,受伤不可避免,但若身受重伤的话,肯定会影响后面的任务,一般都是点到即止。
遇上游貉这种不留情面的,弱者得学会自保,所以在六十二之后,一连抽了许多人,都是在排名三十以外的,更有排一百多的,上去后连打都没打,直接认输。
十几个人连轴转下来,游貉已经靠赢擂台赛赚了不少学分,而他半点没有疲倦,反而越打越兴奋。
在上一位选手认输退场后,伏奇已将下一个要上场的数字抽了出来。
“一三零”
总榜排名一百多的,上场基本是炮灰,白湫听到这三个数字,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来,她排在一百二十八,差一点儿就要上去和游貉那个疯狗打架了。
正当她庆幸自己没有被选上,并且希望赶紧来个人将游貉给打下去的时候,她突然看到身侧的游封动了动,往湖心走去。
“你去哪儿?”白湫拉住他,他们的位置能看得清楚擂台的情况,不需要再往前呀。
游封将袖子拉平,给她看上面的数字,“壹佰叁拾号,是我。”
白湫:“?!”
她给忘了!
游封将自己的袖子从她手中抽出来,面不改色地想着湖心的擂台走去。
擂台中央,看见走来的游封,游貉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好怀念当初将人踩在地上打的时候。
伏奇将“壹佰叁拾号”签毁去,手撑在重剑之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擂台上的二人,顺便朝倚在石头上的黑鹰挑了挑眉,后者回了他一个白眼。
游封站上擂台,他一身深紫,刚上去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而对面身着蓝色学袍,衬得皮肤黝黑的游貉和他一比,相形见绌。
游封上台没带武器,他的黑发被风卷起,看着不像来打架的,倒像是来吟诗作对的。
游貉可不管公不公平,他只想在这一盏茶时间内打舒服了,所以并未扔掉手上的剑,在开始的时候便如鬼魅一般到了游封的身后,眼看一剑便要朝着对方的肩胛骨刺去。
刺这儿是最安全的,既能够让游封失去行动能力,又不会一下子将人弄死,可以多折磨一阵。
这个招数阴毒,在场观战的学子有于心不忍,出言提醒的,然而在擂台上的人,听不见台下的声音。
游貉这样快的剑,几乎让人感觉只是眼前一花,游封却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侧身躲了过去。
罡风带起游封束起的长发,他衣袂翩跹,剑身距离他的手臂只有毫厘。
此招极为凶险,叫底下看的人都不由心中一紧,白湫更是为他捏了把汗。
尽管知道以游封的实力绝对能够碾压对方,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必然不会选择暴露,那么要如何应对游貉就成了个不小的难题。
且看游貉一击不成,面露恼色,手中那柄黑黢黢的剑稍稍一转,便再度朝着游封横切而去。
为躲避剑芒,游封脚尖轻点,身体腾空后仰,与游貉拉开一段距离,但还没等喘息,对方又再度攻了上来,此时游封赤手空拳,劣势尽显。
换了旁人,面对游貉如此凶残的攻击,大概早就自乱阵脚了,但游封没有,白湫甚至还看到了他脸上的一丝轻松与游刃有余。
游封双手夹住游貉用剑的那只手,没有使用蛮力去扭动或者怎样,比力气他不该胜过游貉,那就只有比巧劲。
在提前预判了游貉的动作后,他身体往□□斜,手上按住对方的腕经,虽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却能让他手臂酸软瞬间。
只是这瞬间的时机,也足够游封用另一只手点上对方的穴位,将他给定住。
这一连串动作发生的速度太快,但游貉太过自大,没有在这些细节上多加防备,竟叫对方的了手。
要赢的话,不是非得将人打到认输,同样可以耗时间来取胜。
一盏茶的时间,并不长。
游貉在被点住穴位的时候就猜到了游封这样做的目的,他不一会儿便冲开穴位,怒火中烧的他眼中已经带上了浓烈的杀意,身上的魔气也越发浓郁。
“你找死!”
游貉不再如之前挑逗一般地进攻,而是将手中的剑抛向前方,黑色的魔气缠在剑柄上,不多时,剑身上便泛起了黑色的斑纹,黑得更为彻底。
谁都能看出来,游貉动了杀心,白湫望向本该出手阻止的伏奇,对方却看着擂台,无动于衷。
游貉蓄招时间很短,白湫心中数个念头闪过,等再定睛朝擂台上看去时,那柄黑剑已然破空而去,对准的正是游封的眉心。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游貉已然将上台前游赤嘱咐他的那些话忘到了脑后,杀意上头,一心只想要游封的命。
这一招他十拿九稳,游封那病弱的身躯,别说接下,就是被周围的剑气剐蹭到都得重伤,现在游貉就看他怎么垂死挣扎了。
游封动了,却没躲,而是从袖中拿出一物来,挡在身前,全然不惧那铺天盖地的杀气。
游貉的黑剑裹挟着重重魔气朝着游封的方向飞去,将游封整个人都裹住,视线被阻挡,白湫情急之下走到了擂台下方,死死盯着台上被魔气笼罩的人。
伏奇在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应当不会叫游封没命,只是不知他是否受伤。
与白湫一样好奇场上情况的人很多,但大多数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真正担心的可没几个。
游貉这一招持续时间有些久,等他收回黑剑,低声咒骂时,众人才发现,笼罩的魔气散去后,游封虽往后踉跄了几步,但人却没有什么大碍。
白湫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啪嗒”一声,有东西掉落在擂台下方的水中,湖水不深,漾开涟漪,那物件浮浮沉沉,好一会儿才飘到水面之上。
是一把折扇,扇面好些地方已经裂开,出现了大小不一的裂纹,还断了三根扇骨,看上去很是破旧。
擂台赛规矩很直接,什么都允许带,什么武器、暗器、防具、符咒,只要你有,都带上场也没事,所以游封使用这把折扇挡住游貉的进攻非但不算违规,还值得叫好。
台下几个被游貉打下去的学子此时就鼓起掌来,就看不惯游貉那副欠揍的模样。
白湫瞧着那把扇子有些眼熟,忽而想起当初在魔界之时,解了浓情散的鄞尘前来寻仇,游封好似也是用这把扇子将对方的全力一击给挡了下来,当时扇子的扇骨全部断裂,形同作废。
不等她细想,擂台上的比试还没结束,游貉两度进攻失败,已然不打算再放游封生路,他选择最为直接的进攻方式,握着黑剑往对方身上劈去。
擂台被设置在岛心的湖面上方,湖面对于学子们而言就如平地一般,除了会不小心碰到突出的石块外,其余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游貉的这剑掀起湖水,几乎能够将湖水劈成两半,他冷笑一声,“我看你还有多少东西能拿得出来。”
游封站在原地不动,摊摊手,道:“没了。”
他这幅淡然的模样更是让游貉看着不爽,遂大吼一声,双手握剑,劈斩而下。
可就是在这种生死关头,游封依旧不动,不拦不挡,就站在剑下,安静地等待着。
在黑剑即将落下,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时候,游貉原本流畅无比的动作忽而变得僵硬起来,他脸上的表情也开始扭曲,以至于高悬于顶的剑没有第一时间落下,他咬牙大叫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阻挡他的动作。
剑还在朝着游封不断靠近,凛冽的剑气同样侵袭而去,游貉嘶哑的叫声从擂台上传出来,在剑快要碰到游封的时候,他身前人影一闪,两柄黑剑碰撞在一起,火花四溅。
伏奇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时辰到,壹佰叁拾号获胜。”
黑鹰格挡开游貉的剑,受到剑气反噬,游貉接连往后退了数步,稳住身形的时候呕出口黑血来。
伏奇划出的擂台是个天然的阵法,一旦规定的时间到了,擂台会自动阻止台上学子进攻,并且打开四周的结界,游封算好时辰,断定游貉的那一招没有办法使出。
可对方即便被阵法阻止,也依然想要置他于死地,这就不怪黑鹰出面阻拦了。
游貉受伤吐血,游封也被他最后一招剑气伤到,咳出了几口血来,脸色迅速苍白下去。
伏奇闪身来到游貉身前,掏出本册子来,一边翻一边说道:“游貉无视擂台赛规则,学分砍半。”
游貉擦了擦唇边的血,眼神看向伏奇和黑鹰,“你们可真是魔界养的好狗,自家人也咬。”
伏奇听后面不改色,继续道:“出言不逊,再扣三分。”
游貉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离开擂台,带着一身煞气走到人群中疗伤。
方才好不容易得来的分,被这么七扣八扣,到最后不剩多少,还被自己的魔气反噬,游赤看着他,冷斥一声,“白痴。”
擂台赛还在继续,但游封显然已经不能再打了,他接二连三地咳血,很快就将一块白手帕给染红,便自愿扣掉一分放弃比赛,提出下场休息。
伏奇同意了,重新从签筒中抽取号码。
因每日授课时间有限,在游封下场后不过三五个人,便结束了今日的擂台,伏奇简单在榜单上操作了一番,更新了三榜的排名,下课前指着湖中擂台所在的位置,说:“此擂台以后逢双开放,规则不变,可自行押分挑战。”
他说完,半会儿没有多留,几个好战却没能被抽到的学子已经约了要打擂台赛,用此法来赚取学分,将自己的排名给提升上来。
白湫今日也是好运的一天,并未被抽到擂台赛,她松口气的同时不免为游封感到担忧,扶着他的手臂,慢慢往回走。
见他神色虚弱,眼皮都睁不开,更是一边走一边咳嗽,白湫小脸皱成一团,“我们去找医师吧,你这样不行。”
游封却不愿,说想先回去休息,白湫没办法,见他咳嗽不断,心疼之余又咒骂了游貉几句。
住处男女都是分开的,一般不允许乱串,但游封情况特殊,在征得同意后,白湫扶着他回了男寝。
这个时间点,上完必修课的人要么去做任务了,要么去上其他课程了,西屋两边都很安静。
男女住的地方一模一样,白湫将人扶到二楼,游封躺下去的时候还皱着眉头,看起来疼得很厉害,“你怎么样?要不我还是去请医师吧?”
游封捂着心口,摇头,“我想喝水。”
“水杯在哪儿?我去给你倒。”
白湫立马起身,顺着游封指着的地方找到了他的杯子,倒了杯温水递到他略显苍白的嘴唇边。
喝了一杯水下去,他睁开眼,白湫坐在床沿,帮他把被子盖好,“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游封点点头,将白湫的手拉到心口,“这儿疼,我没力气,你帮我揉揉。”
白湫没觉得什么不对,将手放上去,轻轻地揉着,“这样会不会痛?一会儿若还不舒服,一定得叫医师过来瞧瞧。”
“恩。”游封应了一声,桃花眼一错不错地看着白湫姣好的侧脸。
这般在心口揉动,一番折腾下来,游封再齐整的衣衫也乱了不少,白皙的胸膛在紫色学袍下若隐若现,惹得白湫看了脸热,却挪不开视线。
揉了会儿后,游封手忽然朝枕头底下伸去,拿出来一个用手帕包好的物件,交给白湫,“你的珠子。”
是昨晚交给他的福孕珠。
白湫将手帕打开,福孕珠里面的气息一夜过后果然活跃了许多,她放在手心,身体便自动吸收,冰凉的手脚变得热腾腾的,舒服到她眯起了眼睛。
待吸收了福孕珠内的精气后,白湫将珠子还放到游封的枕边,并不打算带走。
大概是吸收了福孕珠内的精气,此时离游封又近,白湫总觉得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太过好闻,以至于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手依旧在他胸口毫无章法地揉捏着,神色已然有些迷离。
白湫深吸一口气,转移视线,忽觉手下触感有些奇怪,低头一看,原来是游封放在心口的那块擦血的帕子被不小心弄了出来。
米白色的帕子上绣着点点梅花,触手温温滑滑,像是上好的羊脂玉,一摸便知价格不菲,唯一可惜的是,上面沾染了点点红色的血渍,破坏了这份美感。
但白湫瞧着,这帕子上的血有这么点儿不对。
自打穿书来,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看见血时,不像第一次到魔界那样怕倒晕倒,反而能察觉出一丝丝的不对来。
比如说,帕子上的血未免太厚了一点儿,分布得很有规律,旁边连点儿细小的血点都没有,瞧着还黏黏答答的,压根不像是咳在上头的,反而更像是故意涂上去的。
更别说,稍微凑近一点儿闻,都没有闻见半分血腥味,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果子的香甜。
白湫揣摩片刻,抬眼朝榻上的病人看去,“这血……是假的?”
游封摸摸鼻子,干巴巴地道:“被你看出来了啊。”
白湫将放在他心口的手抽了回来,怒而扔帕,“骗子。”
什么心口疼都是骗她的,亏她方才还这么担心,原来一腔好意都喂了狗。
游封见她发怒要走,忙扯住她的手臂,略用了点力,将人带到榻上,“我若不受伤,别人该怎么想?”
言外之意,不是故意演戏,是为了演给外头那些想看戏的人看。
白湫知道,但气他不早点儿说,害得自己白担心,皱着眉不理。
“阿湫渴不渴,想不想喝水?要不要吃点儿栗子糕?再不然我让黑鹰去给你捉只野鸡来烤着吃?”
白湫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听着前两句的时候还能做到无动于衷,但面对烤鸡,她彻底被诱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