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温文一笑,跟着托合齐一起说鬼话,说道:“大人为了皇上守皇城,哪怕是过年过节也不能歇息,实在是辛苦。前来吵到大人,在下愧疚得很。只是在下断不敢耽搁主子的正事,还请大人见谅。”
托合齐神色马上一变,点点头,严肃地说道:“贝勒爷的事,当然不能耽搁。”
苏培说是,拿出胤禛写的帖子,双手递到托合齐面前,说道:“大人请看。”
托合齐耷拉着眼皮,盯着帖子看了一会,伸手接了过去,打开飞快扫了一遍。
虽早已知晓苏培找他的来意,也明白胤禛帖子上写的内容,真看到后,托合齐还是生了一肚皮的气。
“按说贝勒爷有指示,我怎么着也要卖贝勒爷一个面子。只是有苦主上告,我也不敢徇私枉法,就这么放了人。”
托合齐面露为难,拿着胤禛的帖子叹了口气,砸吧着嘴,叹道:“唉,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啊,要是苦主不依不饶上告,事情闹大了,被皇上得知之后,这件事就难办了。我得落个失察之责,说不定连贝勒爷,也要跟着吃挂落。唉!”
苏培暗自骂了句你大爷,脸上带着和气的笑,说道:“贝勒爷早已知晓,被告之人是在下的妹妹。在下不才,每个月尚能赚到些月例,养活妹妹完全没有问题。妹妹突然有了夫君,在下也莫名其妙,很想会会这个妹夫。不瞒大人,妹妹这件事,没完。”
托合齐眼睛微眯,里面精光闪过,“哦,此话怎讲?”
苏培笑了笑,说道:“现在衙门封衙,待到年后,在下准备向都察院递状子,控告贼人强抢清白民女为妾。在下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妹妹,而是为了京城的姑娘,为了全大清的姑娘。若是此例一开,以后有人看上了某位大家闺秀,随便上衙门一告,说大家闺秀与他私下情投意合;或者那黑心肠的人牙子,想强抢某个姑娘去卖了,也去衙门告状,说姑娘是他的逃妾。哪怕最后衙门审清了案子,惩罚了歹人,可清清白白的姑娘,无端被泼了一身屎,那性子烈的,还不得自我了断作数,岂不是成了谋害人命。”
都察院与步兵巡抚衙门,互相扯头花下绊子的事情并不鲜见,两个衙门的职能差不多,存在一定程度的竞争关系。
让两个部门都有审案的权利,也是为了防止一个部门徇私枉法,另外一个部门起到监督作用。
只是自古以来,哪怕所有决策出发点都是好的,真实行起来,却是花样百出了。
要若是前面的案子由步兵巡抚判了,都察院接到前案的后续诉状,他们应该会很有兴趣。
其他盯着托合齐位置的人,同样亦会很积极。
到那时,托合齐别说想要纳美人儿,顶上官帽保不住都难说。
照着托合齐能做到步兵巡抚统管的脑子,他肯定不会蠢到高良随便一指,就沦为了高良的打手。
小河没爹没娘,唯一的依靠也就是苏培这个太监,只要他一死,小河还不是任人鱼肉。
关键是,苏培没死,高良死了,托合齐还不知道高良死了。
不过,托合齐已经不会去管高良的死活,神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要是苏培转头出了这个门,跑去都察院左都御史舒辂府上,舒辂肯定敞开大门相迎。
舒辂今年刚被提拔为左都御史,像是细犬一样到处嗅,想要抓几个官员出来,给自己的履历上添上一笔。
托合齐经常被他阴森森盯着,只要一想到那只疯狗,就浑身不舒服。
很快,托合齐脸上堆满了笑,唤人给苏培上茶,说道:“其实这件官司,我甫一接到时,就觉着有蹊跷。又恰逢过年,实在来不及审理,倒让贝勒爷操心了。”
苏培欣赏着托合齐的变脸,笑着谦虚了句,接过下人上来的茶吃了口。
茶香扑鼻,比起门房里的茶,当然是天差地别。
苏培平时吃惯了好茶,托合齐此时的茶,不过稀松寻常。但吃过门房的茶,两相对比下,马上就能知道区别。
看来,托合齐拿出了最好的茶来招待他。
这件事,十有八九已经稳妥。
托合齐样子还是得装装,拧眉沉吟了片刻,一拍案几,像是破釜沉舟般,说道:“既然贝勒爷让你连夜赶来,这个面子我不能不卖。再者,犯事之人又是你的妹妹,我信得过你的品性,想必你妹妹也不会差。这样吧,我写封手书,你去把你妹妹领回去。”
苏培放下茶碗,抱拳深深作揖,激动地道了谢。
托合齐迟疑了片刻,又说道:“这件事,我真是看在贝勒爷与你的面子上,才没按照章程办理,实在不宜再闹大了。”
其实苏培说要捅到都察院去,扯出那堆听起来骇人的结果,实不过是为了要挟托合齐。
胤禛不知道托合齐看上小河,要是被他知晓,定会认为一个平头姑娘罢了,跟了托合齐,还是她的福分。
苏培是属于自作主张,听托合齐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看在胤禛的面子上才冒险放人。
苏培肯定不干了,他可没有狗胆让胤禛莫名其妙欠下这么个人情。
他抬都察院出来,也有另外一层含义,那就是想要托合齐知道,他有后手。
不管托合齐做出什么决定,都是他自己衡量后的结果,休想借着此事,捞点人情在身上。
苏培现在装腔作势很是熟练,思索了一会,说道:“大人,在下也很为难,此事关系着大清千千万万的姑娘,实在是……,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