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铎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手里拿着把大蒲扇不住地扇,扯开贴着脖子的衣衫,拼命往里面扇风,抱怨道:“真是热煞人,只怕要下雨了。”
草根吃起来淡淡的清甜,苏培舍不得吐掉,把一整根咬着吃完了,方不紧不慢地问道:“说吧,有什么事?”
戴铎是胤禛身边的幕僚谋士,苏培与他熟悉得很,也知道他这个人喜欢拐一道弯说废话。
若是他来找胤禛,就会该问,爷摘了几个瓜了。
“你这个人,真是!”戴铎放下扇子,嫌弃地撇了苏培好几眼,最后也学着他那样蹲下,扯了把草拿在手里玩,说道:“你可知道,皇上训斥太子爷身边伺候的太监不得力,亲自指了好几个太监去太子爷身边伺候?”
苏培第一次进宫,就遇到了太子身边的胖太监许三七,后来进宫多了,他们也经常遇到,虽然打交道少,算得上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被康熙训斥换掉的太监,下场可想而知。
兔死狐悲,苏培不用下雨,心里就拔凉拔凉的。
戴铎低声说道:“皇上,终究还是防备着太子。”
苏培心若明镜似的,康熙是在直接往太子身边安插人手。
太子已经被逼到这个份上,就算他不急,身边拥护他的臣子也会着急。他越急,就越容易出岔子。
再加上周围还有八贝勒身边的人拱火,再废太子,估计就是迟早的事。
戴铎沉吟一会,转头盯着苏培,说道:“你说,爷是不是也该有所动作?”
苏培笑了,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说道:“戴爷,我就是伺候人的奴才罢了,你问我,我问谁去?”
“呸!”戴铎猛地跟着起身,重重摇了几下蒲扇,斜乜着他骂:“大家都是奴才,你少给我装,爷的事情,你知道的还少了,跟你商议的还少了?”
苏培不稀得搭理他,戴铎这个人,聪明是聪明,就是太激进了点,颇有杨修的味道。
比如康熙换太子太监之事,苏培迟早得知道,他跑来巴巴说了,若苏培是小心眼之人,会认为他在看笑话。
照着苏培在胤禛身边的地位,随便给他使点绊子,就够他喝一壶的。
苏培从来不自作聪明,胤禛的聪明才智,远在他之上。他只管听命行事,在这么大的事情上,更要谨守本分,从不乱出主意。
南瓜藤长得茂密,花开得也多,结的南瓜却很少。
胤禛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南瓜,他摘下来拿在手中,苏培赶紧跑上去接过来,说道:“爷,等下奴才去让厨房,切成丝,再加上些海米炒了,保管美味可口得很。”
胤禛笑着道:“你倒会吃,行,拿下去吧。”
戴铎看在眼里,暗自翻了个白眼,心里把苏培骂了一通,这只狡猾的狐狸!
琢磨了一会,戴铎迎了上去,苏培经过,实在看不下眼,将他一把扯住了,咬牙低声说道:“你眼瞎了?”
真是比二贵还没眼力,没看到年氏几乎黏在了胤禛身上,他这时候跑上去,就是在棒打鸳鸯。
戴铎偷瞄了胤禛与年氏一眼,呆了一瞬忍住了,小声嘟囔道:“这么热,年侧福晋不在屋里躲阴凉,怎么也跟了出来?”
苏培捧着南瓜,面无表情往前走,只当没听见。
来到天地一家春旁边的湖边,隔着老远就听到一阵咯咯的笑声,接着是咚咚咚的脚步声。
不一会,两个圆滚滚的小胖子,在奶嬷嬷与丫鬟的紧张簇拥下跑了过来。
稍微高一些,跑在最前面,嘴角流着条晶莹长口水的是弘历,跟在他后面,也流着一条长口水的,是比他小两个月的弘昼。
哥俩年纪差不多大,钮祜禄氏与耿氏相处融洽,两兄弟自小就玩在了一起。
戴铎不宜进到后宅,到了九州清晏处就告退了。苏培没有顾虑,跟着胤禛与年氏一起往天地一家春走。
胤禛一出现,所有人上前哗啦啦见礼,只有弘历与弘昼还在低着头,斜着身子像是头小牛犊般往前冲。
胤禛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两人摔了,张开手把兄弟俩一起拦住,一手搂着一个,笑着训斥:“这么热的天,尽贪玩往外面跑,快回屋去玩。”
哥俩都还不到两岁,听不懂胤禛的话,也不怕他,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弘昼小一些,干脆揪住胤禛的衣襟,垫着脚去咬他身上的绊扣。弘历见状,也跟着扑上去一起咬。
口水糊了胤禛一身,他忙推开哥俩:“快带走,我刚从地里回来,身上脏得很,仔细吃坏肚子。”
奶嬷嬷忙上前,将哥俩抱着带下去,钮祜禄氏与耿氏跟着福身告退。
年氏看着兄弟俩离开的身影,神色微滞,手下意识在小腹上抚过。
苏培将一切都瞧在了眼里,目光从年氏不足盈盈一握的腰身上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