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暗自一惊,胤禛早就知道他的性格,不是有大事,不会在用饭的时辰来找他。
难道康熙驾崩了?
苏培心中一沉,拨开挡着门的徐阿水,飞快跑向了书房,睁着惊恐的眼睛看过去。
胤禛正起身,见到苏培的模样,被他吓了一跳,皱眉不悦地说道:“你做什么这般冒冒失失,难道你八辈子都没有用过饭?”
苏培被骂得莫名其妙,眨巴着眼睛朝用屏风隔开的隔间一看,除了胤禛常用的案桌之外,旁边还摆了一张矮几,两张上面都摆满了酒菜。
胤禛走到门旁的架子上,挽起袖子准备洗手,苏培忙走上去要伺候,胤禛拿开手,说道:“我自己来,你也洗洗。”
苏培心里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胤禛的记性真好,是要与他喝庆功酒呢。
洗什么洗啊!
苏培觉得心里流的泪,可以拿来痛快地洗个澡了。
上了年纪,他真不想喝什么酒,哪怕是前一晚喝多了些水,第二天早上起来照镜子,他恨不得将镜子都打碎。
里面那个面孔浮肿,死气沉沉的丑八怪,他真的没有勇气承认是自己。
再加上他的酒量与酒品,苏培很不想喝。不过跟在胤禛身边这么多年,十分清楚这个老板的脾气。
胤禛是那种爱之深,恨之切之人,恨不得白是白,黑是黑,绝对不允许存在中间地带。
要是苏培扭扭捏捏,说不定胤禛会白切黑,他就倒霉了。
不过,苏培丑话先要说在前面,等胤禛洗完手,他上前接着洗,吭哧吭哧说道:“爷,奴才的酒量不大好。”
胤禛挑眉,看了他一眼。
苏培硬着头皮说道:“若是奴才酒后失德,冒犯到爷,还请爷不要怪罪。”
胤禛似笑非笑说道:“你还有德啊?”
这天聊不下去了。
苏培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胤禛笑个不停,饶有兴致打量着他,说道:“坐吧,我不怪罪你。”
苏培被他看得心生警惕,好似他很期待着自己失德一样。
不过,苏培极少见到胤禛喝酒,上次他喝到一半就谈起了正事,不知他的酒量深浅。
说不定,他还不如自己呢。
苏培略微放了心,走到胤禛的身边,提壶要替他倒酒,被他抬手拦住了:“我自己来,你去坐吧。”
苏培坐了回去,打开酒壶后,就知道里面装着茅台,暗自安慰着自己,醉了的代价也很贵,他值了。
提壶倒了一杯,双手捧起酒杯先敬胤禛:“爷,奴才恭贺爷心想事成,这杯酒,奴才敬您。”
胤禛朝他举了举,然后仰头喝完了杯中酒。苏培看得眼角跳了跳,他本来只想小小抿一口的,敬酒不干是一重罪,胤禛干了,他不干,是另外一重罪。
不能罪上加罪,苏培跟着干了一整杯。酒一下肚,一股热意上涌,连着五脏六腑都快起火,他赶紧舀了半碗鸡汤喝了两口,去中和酒的辣味。
胤禛笑看着苏培,慢吞吞地替自己倒酒,说道:“这段时日,你辛苦了,多吃一些,厨房里准备的菜,估计都合你的口味。”
这句话说得苏培被压下的酒,重新翻涌上来,差点冲破他的厚脸皮,让他的脸变红。
厨房里苏培去多了,给胤禛备下的饭菜,都照着他的建议来,清淡荤素搭配得当。
胤禛觉着好,便由着苏培安排了下去。久而久之,苏培吃什么,总会让胤禛尝一尝,到了最后,两人的口味相差无几。
苏培见到胤禛倒酒,装模作样提起自己的酒壶走上前,恭敬地说道:“爷,让奴才来。”
胤禛不客气拍在了苏培手上,哼了一声,说道:“你酒壶里的酒,别想往我这里倒。不差这么点酒,你酒壶里的没了,再重新上就是。”
苏培见小计谋没得逞,讪讪笑着退了下去。得,认命自己喝吧。
这一场酒,胤禛估计是憋得太久,让他彻底痛快发泄一场也好。
说起来,胤禛其实挺寂寞的,能敞开心扉说话的人,好似只有苏培这根独苗。
胤禛身边不缺人,前呼后拥,光是谋士师爷之类的都一大堆。不过,他们大多数都做些文秘书写工作,真正能出主意的不多。
再加上他们有所求,彼此之间的关系太过微妙,胤禛与他们,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至于胤禛阵营的官员,他就更不可能与他们推心置腹了。除了要演礼贤下士的大戏,哪怕是醉后之言,肯定是精选之后的话。
苏培就不同了,他是奴才,是谋士,更是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