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却愁坏了商玉。
她来京之前,母亲叮嘱的话还响在耳边。
“你父亲是个不成器的,一辈子估计也只能窝在这个地方。但是玉儿, 你难道一辈子也要被困在这儿吗?听娘的,你去京城, 那里遍地都是高门世族。你只要攀上一个, 你后半辈子就是前呼后拥,万人簇拥的日子!”
商玉又想起那个成郡王的小儿子。生的好容貌,风流倜傥, 通身的富贵。
她不能再这样被困在府里。
她的命, 她得自己去挣!
商玉的雄心壮志陆锦锦自然不清楚。她此刻正懒懒的窝在屋子里看话本子, 旁边放着一小碟子牛乳糕。
“小姐, 吃点果子吧。”
春桃从外面走进来, 手里端着一个小盘子。
里面的果子清脆的,瞧着就口中生津。
“哪儿来的果子?”陆锦锦随手拿了一个,咬了一口竟意外的好吃,甜甜脆脆的。
“说是国师派人送来的。”
陆锦锦一噎。
“无缘无故的,他送东西来干嘛!”
“这不是邻居吗?”春桃一脸平常道,“咱们夫人还送了许多亲自做的小咸菜呢。”
“……”
为什么咸菜这种东西也要送出去。
陆锦锦扶额。
不过也是,她们不知道国师的真实身份,自然没有那么多敬畏与距离感。
她又重重的咬了一口果子。
不吃白不吃,反正是用她娘的咸菜换来的。
“对了小姐,我刚刚从前院过来,碰见了玉小姐的丫鬟,她瞧着鬼鬼祟祟的。”春桃低声道,“她们一瞧就憋着一肚子坏水呢。”
陆锦锦眯了眯眼。
确实,最近商玉有些过于消停了。
这一点也不像她的性子。
陆锦锦越想越不对劲,干脆咬着果子爬起来,“不行,我得去看看。”
她得时时刻刻盯着商玉。
这可是一个不定时炸弹!
果不其然,商玉屋子里空空荡荡的。
陆锦锦沉下脸,转头问那个丫鬟,“商玉人呢?”
那丫鬟瑟瑟发抖的跪下来,“小姐,小姐闲呆着闷,出去逛了逛。”
陆锦锦冷笑,“你忽悠谁呢。你是她的贴身丫鬟,她去哪儿会不带着你?”
那丫鬟不敢再吭声。
“春桃,去找个人牙子来,立刻发卖了!”
“小姐,小姐饶了我吧,我说!”丫鬟一边哭着,一边道,“玉小姐探听到成郡王的小公子今日要去马场,她也跟着去了。”
陆锦锦脸色难看。
她咬着牙,猛的转身出去了。
“小姐,小姐,这怎么办。”春桃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开口,“要不咱们去告诉夫人吧。”
“告诉娘有什么用,只会让她着急上火。”
陆锦锦咬了咬呀,“你去叫马车在门口候着。”
春桃一愣,“啊?”
“去马场,把商玉抓回来。”
京城的马场素来是各家公子哥们休闲娱乐的场所。
可今日,气氛却有些不同。
那些素日这些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公子哥们此刻都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垂着头,敛声屏气。
仔细看,在马场中央,一个穿着玄色劲装的男子手持弯弓,神色冷漠的对着面前的靶子。
微微松手,命中靶心。
成顺立刻弯腰又递了一支箭过来。
谢承拿过箭,在手上抛了抛,语气平淡,“哪个是成郡王家的小儿子?”
楚岭挠了挠头,快步走出来,恭敬道,“臣是。”
成郡王不过是一个没什么权势的异姓王爷,这两年又式微,而他也不过靠银子打点得了个闲职罢了。
思来想去,实在不知道有哪里值得皇帝提起的资格。
谢承眸色微暗,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把手中的弓箭递给他,“你来。”
楚岭受宠若惊的接过,心里又有些忐忑。
他硬着头皮,站在谢承身侧搭弓射箭。
可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紧张了,这一箭竟射偏了。
这箭脱离靶心,往一旁射去。
而那里,正有一个小婢女弯腰走过。
谢承眸色平淡,却在目光触及到那婢女的侧脸时骤然收缩。电光火石间,他手中的箭已经射了出去。
两箭碰撞,共同的射到了那婢女的面前。
小婢女一惊,吓的跪坐在地上。
谢承面色阴沉如水,快步走到那婢女面前,猛的拽住她的手腕,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没有伤到,面色才缓和了一瞬。
他压低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陆锦锦也很懵。
她也很无辜。
为了抓商玉,她一路马车疾驰来到马场,却听说这里有贵客到访,已经封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陆锦锦本想掉头就走。
可又一想,商玉出来这么久了,若是打道回府早就回去了。可她一直没回去,说明她已经混进去了。
陆锦锦又急又气。
思来想去,实在是没办法,便叫春桃去弄了一套婢女的衣服,偷偷混进去了。
一进马场,见那些公子哥儿都在这儿射箭。
估计成郡王的小儿子也在。
那商玉应该也在。
陆锦锦便弯着腰,偷偷过去了。
谁知道刚刚走进,还没等她打量清楚,就见两只箭嗖嗖的朝她射过来。
更可怕的是。
谢承也在!!
天啊她这是什么运气。
出门必遇到谢承铁律吗?
陆锦锦灰心丧气的开口,“就当不认识我成吗?”
谢承狭长的凤眸微眯。
他似乎勾了勾嘴角,松开了拽住少女手腕的手。
陆锦锦心里松了一口气,刚准备开溜。
就听见男人淡淡的开口,“成顺,把箭袋给她,叫她一旁伺候。”
陆锦锦:……
我真服了你这个老六了。
成顺把箭袋递过去,见到陆锦锦的一刻愣了一下,又很快弯下了腰。
陆锦锦咬着牙,僵硬的走到谢承身边,替他捧着箭袋。
“看来成郡王平日对你疏于管教了。”谢承把目光落在楚岭身上,语气平淡。
成郡王?
陆锦锦竖起耳朵。
她悄悄抬头一看,嚯,这不就是成郡王那个小儿子吗?
似乎是瞧见了陆锦锦打量的目光。
谢承面色又冷了几分。
他往前走了两步,不留痕迹的挡住了陆锦锦的视线。
“君子六艺,你的功课都学到了狗肚子里去了吗?”男人冷冷呵斥道。
楚岭噗通跪在地上。
“陛下,臣该死,臣一时失手……”
谢承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漠,“这样不成器,也不配入朝为官。成顺,拟旨,驳了他的官职。”
楚岭浑身僵硬,冷汗一滴滴落下来。
他一向知道皇帝阴晴不定,却不想他不过是射偏了一支箭,就被贬为庶人了。
“陛下开恩,陛下开恩啊!”
楚岭一个劲儿的磕着头,绝望的哀求着,丝毫没有往日风流倜傥的模样。
他是家中幼子,素来受宠,自小就是花天酒地的,读书练武是一塌糊涂。好不容易买了官,若是被贬了,那他这一辈子……
可谢承已经没有兴趣再听他说话。
他侧头看了陆锦锦一眼,见陆锦锦还愣愣的往楚岭的方向看过去,有些不悦的拧着眉头,冷下声音,“箭!”
陆锦锦回过神,手忙脚乱的拿了一支箭递过去。
谢承眸色微冷,他弯弓搭箭,又是命中靶心。
“我射中了。”他淡淡的对着陆锦锦道。
陆锦锦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鼓了鼓掌。
“……”
谢承扬了扬下巴,冲着一旁狼狈跪在地上的楚岭开口道,“他刚刚射偏了。”
“废物。”
陆锦锦沉默。
所以呢?跟她说是什么意思?
眼见着日头越来越大,看着陆锦锦被热的通红的脸颊,谢承微微皱眉,带着陆锦锦去了一旁的凉亭里。
陆锦锦还惦记着要找商玉的事,坐立不安的。
谢承瞥了她一眼,屈指叩了叩桌子,“倒茶。”
陆锦锦一时没反应过来。
谢承又淡淡重复了一遍,“倒茶。”
陆锦锦愣了,指了指自己,“我?”
谢承勾了勾嘴角,“你不是婢女么?”
“是!”陆锦锦咬牙,“奴婢给您倒茶。”
她那个茶壶,给谢承倒了一杯,重重的放在谢承面前,磕的太用力,茶水都洒出来一半。
谢承也不在意,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笑了笑。
“味道不错。”
陆锦锦无语了。
“你很闲吗陛下?我怎么去哪儿都能碰到你。”
“这话该我问你吧。”
谢承眯着眼,看了看陆锦锦身上的婢女衣服,语气淡淡,“打扮成这样混进来,有何企图。”
陆锦锦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偷摸溜进来的。
她尴尬的笑了笑。
“我……找人。”
商玉到底跑哪儿去了!
找人……
是找楚岭吧。
谢承在心底冷笑。
他抬眸,看着还在原地跪着的楚岭越发觉得刺眼。
他冷下脸,语气不耐,“来人,把他拖出去,别在那儿碍朕的眼。”
陆锦锦一脸懵的看着谢承。
这人是狗脾气吧。
说生气就生气?
第44章
陆锦锦有点不想跟在谢承身边了。
一来她还要去找商玉。二来就谢承这个狗脾气, 指不定一会儿又要莫名其妙冲自己发脾气。
她瞥了一眼谢承的神色,小声开口, “陛下没有别的吩咐了,奴婢就先告退了。”
谢承脸色有些难看。
他刚吩咐人把楚岭拖走。
她就跟着要走。
就这么急着要去会情郎么。
“走?”他懒懒的靠在椅子上,垂着眸子,遮掩住眼底的冷意,“你还没交代清楚你穿上婢女的衣服混进来有何企图呢,就想这么走?”
看吧。
果然是狗脾气。
说翻脸就翻脸。
陆锦锦深呼吸一口气, “奴婢不是说了么,进来找人。”
谢承一手撑着额头,随意开口, “成顺, 随意蒙混进来的,怎么处置?”
成顺小心翼翼看了陆锦锦一眼,“按规矩,处死。”
陆锦锦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脸上堆着笑,忙不迭的又给谢承倒了一杯茶, “说什么呢陛下,奴婢就是马场的婢女。”
谢承嗤笑。
于是一整个下午, 陆锦锦都留在谢承身边, 端茶倒水,伏低做小。
炎炎烈日,谢承骑着马遛了一圈。
陆锦锦坐在亭子里, 热的直扇扇子。
成顺笑着给她递茶, “姑娘喝茶, 降降暑气。”
“可别, 我就一个婢女, 哪敢喝茶。”
成顺脸上堆着笑,“陛下就是逗姑娘的,哪舍得真罚姑娘。”
陆锦锦冷笑。
死骗子谢承。
处处和她作对!
好不容易熬到了傍晚,谢承要回宫了,陆锦锦也终于可以打道回府。
她现在已经没心情去管商玉到底去哪儿了。
她只想赶紧回家。
远离谢承保平安!
走出马场的时候,陆锦锦正准备赶紧开溜,却被谢承叫住了。
“上车。”
陆锦锦回头,看了看那辆黑漆漆的马车,警惕开口,“干什么?”
马车内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送你回去。”
“不用了。”陆锦锦忙开口,“我家的丫鬟和马车……”
话说到一半,她扭头看着空荡荡的外面,一时愣住。
春桃呢?
她那么大一个水灵灵的春桃呢。
“这么晚了,还要让你家丫鬟和车夫一直等你么?早就让她们回去了。”
陆锦锦一时无语。
没办法,这里在郊外,这么远,天又快黑了,她也没法自己走回去。
识时务的陆锦锦飞快爬上马车,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小声哔哔,“谢谢。”
谢承像是累了,微微阖着眼,没有开口。
陆锦锦见状,也做起了哑巴。
一路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锦锦都有些困倦了,突然听见谢承淡淡的开口。
“我不止是因为射箭的缘故才把他罢官了的。”
陆锦锦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早就同你说过。楚岭其人,不过是个浪荡子,只懂得饮酒作乐,这样的人不配为官。”
陆锦锦听到这些解释有些愣住。
谢承为什么要同她说这些?
他是皇帝,任免一个官员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何必来和她解释。
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就听谢承又淡淡的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