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毒酒是皇上赐的,这样的怨恨,只能憋在心里。
就这样憋着,憋出了病。
“是,皇后欠许家的,欠姑母的,她如今想补偿了。”许槿欢察觉到祖母的手在颤,握的紧了一些,却又不敢真的使劲。
“欢儿,答应祖母,万万不可入宫。”老夫人这会说话一下子利索了起来,眼里闪着执拗的光:“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谁进了都逃不过悲哀的一生,祖母不想你把一辈子都搭进去,祖母要你好好的。”
这话与其说是叮嘱,听着更像是……遗言。
许槿欢眼眶里打转了许久的泪,突然就落了下来,滴在自己手背上,心中微窒,痛的她想说话都说不出,不过是刹那间,眸子湿红一片,哭腔再也遮掩不住:“欢儿知道,祖母说的欢儿都知道。”
屋里的人察觉到老夫人的不对劲,急忙出去找人,伺候老夫人最久的两个婆子相视一眼,面色焦急地跪在了床边。
此时此刻,不管是屋外还是屋内,所有人都乱作了手脚。
许槿欢从凳子上起身跪在老夫人床边,眼泪止不住的流,慌的不知所措,心脏仿佛被蚂蚁啃噬,呼吸都放轻了,哭着道:“祖母你别说了,你歇一歇好不好,等你醒来欢儿陪你用晚膳。”
老夫人眼神很清醒,眼珠子瞪的往外凸,手指紧紧的反握许槿欢手腕,颤声说:“不要进宫,不要走你姑母的后路,我的欢、欢儿,就该…安安稳稳的过完一……”
话说到这儿,突然没了声。
原本被抓疼的手腕在这一瞬忽然被松开,充满褶皱的手掌软绵无力地搭在自己手上,这一刻许槿欢停止了哭声,睫毛轻颤着垂下,看到那只手,张了张嘴,缓缓握住那只手。
眼神再次放在老夫人安详离去的面容上,呆呆的静默片刻,蓦然跪着上前,握紧手里瘦弱如骨的手掌,语气彻底慌了:“祖母……祖母你醒醒!祖母……”
眼前模糊一片,看不见所有事物,泪水不断的滴在浅青色的衣裙上,逐渐晕开,在上面留下一片湿痕,看着床上的老人呜咽的哭出声。
身后两个低着头的婆子明白了什么情况,不约而同的跪着向前,都跟着哭出来,口中说着一些舍不得的话。
待在院外的人听到哭声,很快就明白了发生了何事,全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许太傅和常氏赶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屋子几个人都跪在地上,许槿欢跪在最前面哭的厉害。
许太傅眼眶一瞬间就红了起来,逐步接近床榻,看清了老人安详离去的面孔,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别的声音,慢慢跪下来。
常氏跟在他身后,怔了许久才跪下。
正月初二,许太傅母亲过世,府里各处的红灯笼拆了下来,换成了所有人最不想看到的白布。
别家嬉笑声不断,太傅府则是静的出奇。
这消息传进宫里,正待在一起的帝后相视一眼,皇后手不断的在颤,浑身无力的倒在皇上怀里,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皇上,如果我当初替许妹妹求了情,您会留她一命吗?”
皇上则是呆愣了好久好久,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
“是臣妾懦弱,害了老夫人的后半生,臣妾愧疚啊。”
“不关你的事。”皇上虽这么说着,眼神却恍惚起来,不知想起什么,眼眶逐渐湿润,“是朕对不起她,朕不该畏惧。”
许瑾玄在外听到这消息,策马一路狂奔到府里,走的太急差点被门槛绊倒,和他一同来的还有秦默骞。
许瑾玄进了屋,跪在老夫人床前,低着头默不作声。
秦默骞待在屋外,看向已经哭肿了双眼的小姑娘,眼中的红血丝明显,鼻尖也红红的,时不时拿起手里的帕子擦一下眼角,都已经这么伤心了,见到他还不忘行礼。
“秦大人。”
往日柔和软绵地嗓音,这时有些嘶哑,夹杂着难以忽视的鼻音,可见是哭了很久。
秦默骞心中有许多话想跟她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只是艰难的道出一句:“姑娘节哀,老夫人在天之灵,不会想看到你为她哭成这样。”
许槿欢闭了闭眼,轻轻颔首:“多谢秦大人关心。”
大好的天,不知何时刮起阴风,许槿欢站在所有人最前面,穿的单薄,瘦弱的肩背无比坚定的站在风里,衣裙被刮的摆动,头顶那支步摇晃动的厉害,仿佛昭示着今日的坏事。
他站在一旁看着,多想为她披上厚绒的斗篷,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低声温柔地安慰她。
可他没办法那么做,他们之间什么关系也不是,他只是她兄长的朋友,多关心几句话都不合适。
秦默骞当然想得到她,但不想强人所难,他要做的,是许槿欢能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这其中并无他人所劝说,仅仅是因为她喜欢。
那样,他就可以无所顾忌的将人揽在怀里,动作轻柔的拍着她后背温声安慰。
他回来后做了那么多,进展还是太慢,不论在哪件事上,似乎都要做一些改变,太子那边如此,许槿欢这边亦是。
再晚一些,只怕又要重蹈覆辙。
秦默骞不想做任何设计许槿欢的事,哪怕计谋的前提是保护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维持好的形象,打压太子最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