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去问他呗,我怎么知道?”萤火虫精灵笑而不语。
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到了惑心的头上,惑心摸了摸,粘粘的,像是什么液体……
她猛地抬头,屋檐上倒挂着一只竹节虫,刚刚滴落下来的是它的口水。
竹节虫痴笑道:“嘿嘿,不知道水仙花吃起来是什么味儿的……”
竹节虫以植物为食,雾山中的植物它几乎都已经吃遍了。
但水仙花不适合在雾山生长,所以它没有机会一饱口福,如今没想到竟然有两个成精的水仙花送上门来了,它有点蠢蠢欲动:
“要是它死了,不如把尸体让给我吃吧,我用四百年仙力和你交换,怎么样?”
四百年仙力对水仙花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了,惑心修成人形就消耗了五百年仙力。若是有了这四百年仙力,她就有机会可以重塑肉身,换一副更美的躯壳。
竹节虫说完的瞬间,头顶的萤火虫狠狠敲了一下它的脑袋,道:“你一天就知道吃,也不看看这两位是谁。你要是敢把它吃了,屋里那两位估计是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就等着庄主给你收尸吧。”
闻言,竹节虫透过窗户,望了一眼烛光红红火火的屋内,忌惮无比,把口水都吸了回去。
惑心眼里并没有那四百年仙力,只有重名:“你们既然知道他中了湿气,肯定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你们救救他好不好?”
萤火虫略有所思:“这个嘛……”
它脸上有着一抹若隐若现的诡谲笑意,竹节虫一眼便看出来了,顿时不爽起来:“好啊!你这老家伙,不让我吃,原来自己心里早就盘算着呢!你敢利用她,就不怕屋里那两位知道?”
话音刚落,门突然被推开了:“吵什么吵?!”
竹节虫和萤火虫顿时闭上了嘴,齐声道:“庄主好。”
庄主白了他们两个一眼,吼道:“好什么好?”
屋内红光之中传来仙主的声音:“大雾弥山,怎么了?”
大雾弥山道:“训斥我那两个不成器的精灵罢了。”
他望了望昏迷不醒的重名和眼泪汪汪的惑心,屈指一弹,一缕红光射入重名身体之中,顿时只见一缕缕白雾被逼出重名的身体。
重名的手似乎动了动,见状,惑心忙对着大雾弥山躬身一拜:“谢谢庄主。”
大雾弥山转身,进屋之前又朝屋檐上瞥了一眼,两只精灵正瑟瑟发抖:“哼,等我回来再跟你们算账!”
这句话却是被屋内的踏千秋听得清清楚楚,等他关上门,进了屋子之后,踏千秋笑道:“这么说,你同意和我们去鬼界了?”
大雾弥山嘴角微微上扬:“你耳朵倒是挺尖。”
打趣完之后,他的脸立即变得严肃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郑重。
“在你们来之前,我悄悄算了一卦。把一切过程、结果都算出来了。”
踏千秋道:“如何?”
大雾弥山摇头:“天意不可说,说出来就会扰乱规则,触发天怒。我唯一可以告诉你们的是,这次去鬼界,结果横竖都是个死字,怕是有去无回。”
踏千秋闻言浑身一震,随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伸手去端桌上的茶杯,脸上毫无畏惧,显然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
花雨落坐不住了,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在房间内来回踱步:“那怎么办?”
大雾弥山一脸从容的笑道:“简单。要么不去,要么我陪你们去。我会在关键时刻尝试逆转卦象,不过只有一次机会,一旦没有成功,我们全都会搭进去。”
花雨落道:“那就不去。一切麻烦就都解决了。”
踏千秋不慌不忙的喝着茶,大雾弥山和花雨落两人都望着他。
大雾弥山心中早已猜到踏千秋的选择,在一旁静静观望。
花雨落则是又哭又闹又撒娇,在踏千秋耳边细雨绵绵地喊道:“师父……师父父……我的好师父,我们不去好不好?我们回紫薇仙境,我给你做花酥饼吃好不好?你一定还没吃过花酥饼吧……”
踏千秋吹开茶叶喝了一口,缓缓道:“收拾收拾,一个时辰后出发。”
大雾弥山笑道:“好。”
花雨落还没反应过来:“出发……去哪儿?紫薇仙境吗?”
踏千秋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寒气逼人:“不,去鬼界。”
他说完便走了出去。花雨落心中咯噔一下,实在没有想到,明知此去鬼界凶险无比的情况下,他竟然还义无反顾的要去送死。
大雾弥山仿佛看透了花雨落的心思,出门前对花雨落说了一句:“天下太平是踏千秋唯一的执念,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大雾弥山站在门口说道:“走吧。”
踏千秋惊道:“这么快?”
大雾弥山道:“本来就没什么东西需要带的,就算带去了鬼界也是陪葬。”
踏千秋笑道:“你倒是看得开。”
说完踏千秋朝里面看了一眼,花雨落还有些彷徨,还没做好准备,没想到马上就要去鬼界了。
此刻被他盯了一眼,立即收了心思,朝屋外走去。
大雾弥山搂着踏千秋的肩膀道:“你其实比我看得更开吧?”
踏千秋笑笑,没说话。望向一旁,拍了拍手,重名和惑心闻声抬起头。
“该走了。你身上的湿气虽然驱除了,但仙力也差不多被消耗殆尽,要不然,回血魇里面休息会儿?”
重名闻言,点点头,嗖的一声进入了长剑血魇之中。
花雨落惊道:“他还能进入佩剑之中?!”
踏千秋道:“当然,你忘了他是剑侍了?虽然剑侍不及剑灵,但还是和佩剑有些许关联。”
闻言,花雨落望了一眼身旁的惑心,后者立即心领神会,化为一道白光钻入了花雨落的佩剑玉明之中。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守好迷雾山庄,别给我乱来,特别是你……”大雾弥山用手指向门口正上方的红灯笼,道:“我回来要是发现山庄里有任何东西的位置变了,拿你试问。”
那只萤火虫精灵被大雾弥山指中,顿时浑身发抖,又惊又怕:“为什么是我……”
望着大雾弥山的背影,它喃喃地道:“你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一定要回来啊!”
大雾弥山已经快步离去,去追走在最前面的踏千秋了,没有听见萤火虫精灵这一声弱弱的回应。
花雨落望了它一眼,笑道:“放心吧,他会回来的。”
随后也赶紧跟了上去。
三道人影先后离开了迷雾山庄,御剑而起。
大雾弥山追上了前面的那道身影,笑道:“你这个毛病还是没变,还是喜欢一个人走在最前面,收了徒弟也不知道走慢点等等人家,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真不知道你这个徒弟是怎么看上你的……”
踏千秋朝后瞥了一眼:“她怎么看上我的?你是指看上我这个师父,还是看上我这个人?”
大雾弥山:“嗯哼?”
踏千秋道:“你不是号称天下第一的占卜师吗?这点小事还用问我?自己算!”
听到占卜师这三个字,花雨落若有所思。
来的路上,踏千秋给她说过,大雾弥山是个孤儿,同时也是个人鬼两族的混血儿——他父亲是人族的,母亲是鬼族的。
因为是混血,所以他出生时就意外获得了一种特殊的能力——占卜。
由于是天生的,所以世间没有任何占卜术能及他百分之一。
花雨落不由得联想到了此前荒城一行,她在孤灯耀世眼中看到的记忆。
孤灯耀世出生之前,他的父亲找人给他算了一卦,说他不能从文,后来便取名叫叶弃文。
而那个给他算命的先生,该不会就是……
正想到这里,前方两人的说话声又传了开来。
大雾弥山道:“占卜是很耗神耗力的,搞不好还会折寿。一般我是不会轻易给人占卜的。”
踏千秋道:“老实说,你那次给孤灯耀世占卜折了多少寿元?”
提起孤灯耀世,大雾弥山语气顿时变了:“你千万别给他说当年那一卦是我给他算的啊!不然,他非得找我打一架不可。”
踏千秋道:“放心吧,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看我哪次说漏嘴了?”
大雾弥山还是有点不放心:“此事,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免得哪天泄露了,传到他耳朵里去。”
花雨落自听到孤灯耀世四个字时,就仿佛如遭雷劈,半天没缓过来,连自己御剑的速度变慢了都不知道,不知不觉落后了一大截。
踏千秋有点担忧的朝后望了一眼,见花雨落隔得老远,想来刚刚的谈话她应该没有听见,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大雾弥山也朝后望了一眼,道:“雾山我熟,我上前给你们带路。你飞慢点,等等你那个乖徒弟。”
踏千秋语气古怪,哼道:“乖徒弟?她乖吗?嗯……顶多只能叫可爱……”
“……”
大雾弥山嘴角剧烈抽搐了几下,面色十分难看:“你快滚,别在我面前秀。”
说完脚下一加速,飞出去老远。
踏千秋说完后,无声的笑了笑。
刹那间,暗红的鲜血伴随着他微微扬起的嘴角流淌下来……
他心神只微微的荡漾了一瞬,诛心咒便催命般的发作起来。
他轻轻擦去嘴角的血迹,朝周围望了望。
大雾弥山已经走远,花雨落也还没有追上来,正好四下无人。于是,他悄悄取出了玉瓶,倒出一把绝情丹丢进嘴里……
此去鬼界待君归
按照之前的约定,现在该去微雨阁和其他护法汇合了。
一日之后,三人终于落到了微雨阁前。
净月沉香和寒烟戏水早就感应到了他们身上的仙气,在微雨阁门前静静等候。
三道身影从天而降,分别是踏千秋,花雨落,大雾弥山。
寒烟戏水问道:“孤灯耀世和孤夜微雨呢?”
净月沉香也道:“怎么才你们三个人?”
踏千秋摇头道:“荒城没了。”
闻言,净月沉香和寒烟戏水立即明白了一切。同为紫薇仙境的护法,他们对彼此非常了解。荒城对孤灯耀世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如今荒城没了,孤灯耀世的梦想也破灭了,再想请他出山难如登天。
大雾弥山的目光扫向四周:“听你们这话的意思……孤夜微雨也没在?”
花雨落的心立即悬了起来,孤夜微雨是她的叔父,是她唯一的亲人,她最不希望的就是孤夜微雨出事。
两女道:“我们自打来微雨阁就没有看见他,还以为他和你们在一起呢。”
踏千秋面色越发难看:“我见到他的最后一面是在鸳鸯城……他该不会……”
“不会的!”花雨落半是哭泣的冲进了微雨阁,大喊着:“叔父!叔父!叔父……”
“落儿……”踏千秋也有点想进微雨阁,但看了一眼旁边的大雾弥山,控制住了自己的脚:“要不,你为孤夜微雨算一卦吧。”
大雾弥山摇头道:“进了鬼界,需要用到占卜的地方还很多,我所能占卜的次数不多了,不能为他一个人就浪费了一次机会。”
踏千秋闻言也没有再多说,迈步走到微雨阁门口,目光扫向里面。
微雨阁里,桌子椅子上都布满了灰尘,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像是很久无人居住一般。
花雨落背对着他,二指轻轻拂过桌面,于尘埃之间了留下一道深深的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