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找到了大路,江瑶白和齐遥禄也不急了。
边走着,齐遥禄回想起了那篱笆木屋的大小,忍不住感叹道:“我说,他们这镇石村的村民也太少了吧?就刚刚那屋子,竟然坐得下全村的人?”
江瑶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下意识回想起刚刚看到的场面,道:“坐不坐得下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刚刚那屋子里头,应当没有全村的人。所以,其他人到底跑哪儿去了呢?”
齐遥禄的思绪随着江瑶白这话转换,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奇怪,当真奇怪。我对这镇石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你说,我们今晚偷偷过来打探一下如何?这白天人多,我就不信晚上还会有这么多人!”
“晚上?你忘了咱俩的情况了?”江瑶白犹豫着发问,心里头其实也是有些赞同齐遥禄这提议的。
“你说症状啊?”齐遥禄反问。见江瑶白点头,才琢磨了一下,道:“其实问题也不大啊。反正我们真要做的话,势必不能发出声响引起旁人注意,那能不能开口也就没什么关系了,不是吗?”
江瑶白低头思索片刻,方才又抬头看向了齐遥禄,道:“你说的也没错。可是,你确定我们两个不会找路找到天亮?”
齐遥禄闻言一挑眉,刚想应上一声“不会”,又想到这镇石村古古怪怪,登时便有些不确定了。
江瑶白见齐遥禄没说话,又稍微琢磨了一下,才又出声道:“我看要不这样吧。桃乡和庆生留下,今夜我们带上康九。到时候他放风我们进去。如有需要,也能领路。如何?”
“康九啊……”齐遥禄不清楚康九的武功如何,显得有些犹豫。
最后,他还是考虑到康九能够负责调度十二暗队,这才对他生出了一点儿信心来,点头同意了。
沿着大路行走的江瑶白和齐遥禄这次没走太久便找回了村长家。
江瑶白在桃乡担忧的抱怨声中连连保证不会再单独跟齐遥禄出门后,外出的康九和庆生也回来了。
江瑶白考虑到今夜的行动,干脆先让康九调来了四个十二暗队保护小屋,又借着午睡的借口,与齐遥禄一样好好地睡过了一整个午后,又在黄昏时起身迎来了深夜。
镇石村的夜,有点儿黑。
江瑶白和齐遥禄两人跟在了康九的身后,随着他一路急行,借住房屋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三猴家附近。
康九停下了脚步,等到江瑶白和齐遥禄到了身旁,才压低了声音道:“主子,他们的灵堂设在正堂。太阳落山前属下还来看过,两具尸体也都还放在正堂,一进门便能看到。”
康九说到这里一顿,想到屋里的情况,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主子,要不还是让属下进去查探,再出来向您禀报如何?”
康九说着,看向江瑶白的目光透着担忧。
被他问着的江瑶白快速地瞥了一眼天色,果断地扯了下身旁齐遥禄的袖子。
齐遥禄立马会意,张口替江瑶白说道:“不用了。我们两个过去就行,你安心在这里给我们放风。如无意外,我们很快就会出来的。”
康九闻声看了齐遥禄一眼,对他抢着开口这事感到有些奇怪。又转头看向了江瑶白,见她点头同意了齐遥禄这话,这才行了一礼,道:“是。那……请主子戴好面巾。”
江瑶白再次点头,如他所说戴好了蒙面的面巾。
齐遥禄对他这提醒却有些不耐烦。可在瞧见康九还在盯着自己看后,他只能胡乱地将面巾一绑,拉着江瑶白就走。
夜里的篱笆木屋果然安静许多。
当江瑶白和齐遥禄从旁边潜伏到了开了一条缝的窗户旁边,偷偷往里望去时,才发现这里头竟然只有三个人。
其中,穿着灰褐色衣服的中年汉子正将自己抱成一团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而两个青年男子边捂着口鼻边烧着纸钱。
因着这窗户缝隙开得有点儿小,齐遥禄在确认了里头的人数后,忍不住伸出手,将窗户小心地往他们这边拉了拉,使得缝隙扩大了许多。
眼见着屋内的亮光倾泻出来,窗户幸运地没有发出声响,江瑶白和齐遥禄皆是一喜,纷纷往缝隙靠近了些,想要看清里头的情况。
却没想到,这往前一凑,一股恶臭便顺着缝隙从屋里飘了出来!
江瑶白和齐遥禄齐齐抬手隔着面巾捂住了口鼻,又震惊地再次将距离拉开了些,确认空气重新变得清新起来,这才默默地看向了对方,忽然间明白康九为何一定要让他们戴好面巾,甚至还要求自己查探了——这里头竟然都已经有尸臭了!
发现这一点的江瑶白两人都隐隐有点儿心生退意。可人都已经到了屋外了,真让他们离开,他们又当真有点儿舍不得。
这一犹豫,屋内又传来了说话声。
江瑶白顿时也顾不上犹豫了,干脆抬手又将窗户小心地关了回去,边捂着口鼻伸手往窗户纸上戳洞,边留意着里头的谈话。
“叔,你也不用躲那么远啊。这臭是臭了点,可他们也是你妻儿不是?”
看上去有些憨的青年边烧着纸钱边回头对着颤抖的中年男子说着,捂着口鼻的手没放下来,眼中却还是能看出不满的神色来。
第61章 逃!
中年男子三猴看都没看那青年,眼睛死死地盯着躺在木板上的两具尸体,声音直发颤,道:“不……不……不!他们会来带我走的!他们一定会来带我走的!他们是恶鬼!是恶鬼!”
另一个青年看了三猴一眼,又用手肘碰了一下那个憨厚青年,道:“火燎,你少说两句吧。三猴叔今天受的刺激过大,你提这个只会再刺激他。”
憨厚青年许火燎抬手抓了抓后脑勺,又看了三猴一眼,才应道:“水镇,你难道不觉得叔像是装的吗?你看啊,要是他当真害怕三猴婶和许付会带他走,那他为什么从早上开始就一直缩在一旁,而不是赶紧逃跑呢?”
刘水镇被问得一噎,不由得回头看了看依旧盯着尸体的三猴,又转回脑袋看向许火燎,忽而抬手轻拍了一下他额头,道:“就你事多。赶紧好好烧纸钱,其他的与我们无关。”
许火燎抬手一捂额头,看着刘水镇转头继续烧纸钱,又回头看了看嘴里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说什么的三猴,最后还是听话地什么都没说,埋头继续烧纸钱。
窗户外的江瑶白和齐遥禄见状将目光落到了躺在木板上的尸体上头。只是因着角度问题,他们只能看到穿着新鞋子的两双脚以及大半个身子,脸的部分则是无论如何都看不清。
江瑶白只瞄了两眼便退了开来,背对着窗户坐在地上思索对策。
忽而,还在往里看的齐遥禄伸手在她脑袋上轻拍了好几下,那急促感令她下意识起身往后一转,又一次与齐遥禄一样凑到了窗户边往里望去。
只见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屋内的烛火灭了一半。
在试了好几次都点不亮后,许火燎小声抱怨着将纸钱递给了刘水镇,又起身入了里屋翻找新的蜡烛。
本就将纸钱烧得差不多的刘水镇几下将纸钱烧完了,开始大声地催促起里头的许火燎。
江瑶白的注意力还放在这两人的身上,搞不清楚齐遥禄这般急吼吼地提醒自己接着看是为了什么。旁边的齐遥禄已经稍稍退后了一点,拉了拉江瑶白的衣袖,等着她看向自己后,抬手示意她往尸体那边瞧。
江瑶白一愣,心里头生出了些许猜测,赶忙凑到窗户前继续往里瞄。
这一次,她总算是明白齐遥禄刚刚为什么急切了——那两具尸体的脚竟然动了一下!
这两人该不会还没死吧?!
江瑶白心中瞬间划过这个猜想,又转头去看三猴。却意外发现,三猴依旧抱着膝盖盯着尸体哆哆嗦嗦,仿佛压根没发现尸体在动弹!
而刘水镇则在喊了许火燎几次后,终于起身走进了里屋!
就在刘水镇的身影彻底踏入里屋时,正堂里的一切仿佛一下子都停止了!
原本被夜风吹得一晃一晃的烛火平静下来,燃起一缕黑烟笔直上升!
刚动了一下脚的尸体安安静静,仿佛刚刚的动静都只是江瑶白和齐遥禄看花了眼。就连角落里的三猴也不再颤抖,仅仅只是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盯着两具尸体!
怎么回事?难不成那家伙还真是演出来的害怕?或者,这丧事从一开始就是假死?
齐遥禄心中纳闷,目光也开始频繁地在三猴和两具尸体之间来回跳转。直到他再一次将目光落到三猴身上,看到他瞬间变得惊恐万分的神情后,江瑶白忽然抬手抓紧了他的袖子!
齐遥禄下意识地收回目光,转头去看江瑶白,却发现她也惊恐地看着尸体所在方向!还用手隔着面巾捂着嘴,一副担心自己叫出声而引起注意的模样。
齐遥禄微讶过后又意识到了什么,赶忙跟着看向了尸体的方向,也被吓了一跳!
只见许付的尸体不知何时已经坐起来了!
他的双眼无神,皮肤看上去白得吓人!一个转身,便从木板上落到了地上,直挺挺地站着。
这到底是人是鬼啊?!
江瑶白和齐遥禄两人不约而同地闪过了这个困惑。因着他们并未亲自确定许付的死亡,此刻怀疑多过害怕,还有心思继续躲在窗户外偷看下去。
而屋里的三猴却是瞪大了眼睛,整个人显得惊恐无比,嘴巴也张张合合地似乎在说什么话,却愣是没有发出一个音,也没有一丝一毫想要逃跑的趋势,反而继续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
而起身的许付缓缓转身,视线从屋内的一众东西上一扫而过,看向窗户时也未有停留,似乎并未发现窗户外的江瑶白和齐遥禄。
直到视线落在了角落的三猴身上,许付才停止了转头,对着三猴咧嘴一笑,长长的舌头就这么垂了下来,挂在下巴前一晃一晃。
“父……亲……”许付的声音带着几分空灵感,边喊着人,边抬脚摇摇晃晃地走向了三猴。
“父……亲……”许付走一步喊一声。
那断断续续的说话方式配上莫名空灵的嗓音,就连窗户外的江瑶白和齐遥禄都遏制不住地汗毛竖起,屋内的三猴竟然还是纹丝不动!唯有那眼睛越睁越大,惊恐之色越来越浓。
三猴这异样太过明显,江瑶白和齐遥禄便是想看不出他有问题都难。
只是屋内的情况着实诡异,哪怕是有了想要插手的心,江瑶白和齐遥禄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做才好。
这一犹豫,许付已经走到三猴的跟前了。
只见他缓缓低头对上了三猴的视线,裂开的嘴嘴角似乎又往上翘了几分,道:“父……亲……一起……走……一起走……”
喂喂喂!还一起走?那家伙想怎么带人一起走啊?!
齐遥禄隐约有所感,人也止不住紧张起来。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里头,犹豫着是否真的要冲进去,从那不像是正常人的许付手底下救人。
江瑶白同样紧张无比,抓着齐遥禄胳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心里头同样一团乱,有些想要破开窗户救人,可手却愣是举不起来。
屋内的许付完全不知道外头的情况,他口中不停地说着“一起走”,双手也缓缓地举了起来。那动作慢得仿佛只要人不愿意,随时都可以躲开一般。
江瑶白和齐遥禄看着这一幕,紧迫感越来越明显,两人也越来越紧张和不知所措,不晓得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出手,又究竟能不能将人救出?!
哪知,就在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许付那举起的手冷不丁地往前一伸,十分迅猛地掐住了三猴的脖子!
三猴登时开始翻白眼!
窗外的江瑶白和齐遥禄吓了一跳,纷纷伸手去打开窗户,想要跳进去救人!
却没想到,当那窗户往外一开后,三猴婶那惨白的脸冷不丁地从窗户底下冒了出来,睁着一双没有焦距的大眼睛,嘴角勾出了一个夸张的弧度,欢喜得十分诡异,不停叨念道:“一起玩啊。一起玩啊。”
“啊!”江瑶白和齐遥禄吓得同时惊呼一声。
齐遥禄更是想都没想便一拳打了出去,正中三猴婶的鼻梁,将人打得直挺挺地往后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许付那边传来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江瑶白两人猛地转头看去,瞧见三猴的脑袋正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软趴趴地挂在他的脖子上!
“要趁着三猴叔还在的时候多看他几眼。”
今日那小男孩的话不期然地在江瑶白二人的脑海中回响起来,令他们脸色瞬间白了。
只是,未等他们多想,站在三猴跟前的许付已经缓缓地转过了身,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江瑶白他们,与刚刚的三猴婶一样,露出了一个夸张又奇异的笑容,张口便道:“一起……玩啊……”
江瑶白对上他这神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憋住了气,忘了逃跑。
眼见着许付抬脚走向了他们,三猴婶也从地上坐了起来!齐遥禄一个激灵,抓起江瑶白的手转身就跑!
黑夜,在这一刻仿佛染上了恶意。
明明出了这篱笆木屋后,就应该看到宽广的街道,以及站在街道另一边放风的康九!可闷头闯入黑暗中的江瑶白和齐遥禄却发现,这外头的街道漆黑又寂静!莫说是康九了,就连风声都没有!
这里不对劲!
江瑶白和齐遥禄两人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可两人却没敢停下来查看!而是由齐遥禄随便挑了个方向,便一块儿顺着大路跑了开去。
黑暗中,唯有身旁人的心跳呼吸如此清晰。
江瑶白越跑越紧张,越跑越茫然,甚至还生出了些许悔意来。
如果他们没有不顾村长的劝说;如果他们没有自己跑来调查;如果他们现在还在聚星城里……
恐惧,不知不觉地漫上了心头,在这条仿佛没有尽头的路上不断发酵,眼看着就要将她彻底淹没,身旁的齐遥禄忽而喊了一声:“江瑶白。”
“嗯?”江瑶白下意识应了一声。留意到自己声音里的哭腔,她忍不住咬住了下唇,试图将泪意憋回去。
“现在还没到戌时。”齐遥禄仿佛没察觉到身旁人的异样,只是异常冷静地来了这么一句,却如同晨钟暮鼓,令江瑶白猛地挣脱了那无比无尽的恐惧。
第62章 你怕什么
醒悟过来的江瑶白猛地停下了脚步。齐遥禄有所预料,此刻也顺势跟着一停。
只是本就匆匆奔逃,哪怕是停下,也难免多迈了两步。因此,他只得一个转身,站到了江瑶白的身前,才避免将她拽倒。
“你没事吧?”齐遥禄力气大,担心江瑶白被他这力道拽疼了。又因此刻情况的诡异,他也没敢松手,就怕手上一松,江瑶白人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