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人护在身后的江瑶白一脸茫然地看向了齐遥禄的背影。
齐遥禄则一脸倨傲地对着王柳冷哼一声,道:“小子,胆儿挺肥的。狗腿不想要了,本少爷可以帮你打断。”
王柳脸色一变,刚因齐遥禄这明晃晃的威胁而生出怒意,便留意到了他的衣着。
王柳那怒火登时如同泄了气一般熄灭了,转而讪笑道:“误会,误会!这狗腿还是要的。我只是见这小娘……咳,见这姑娘一直看我,所以有所误会。我这就走,这就走。”
王柳说着还点头哈腰地行了一礼,这才缩头缩脑地离开了。
江瑶白见他离开还特意观望了一下,发现王柳虽是从他们这边退开了,却并没有直接离开。反而绕到了对面,继续跟他身边的人嘀嘀咕咕地说着话。
江瑶白心中的怀疑更浓,刚收回目光想要跟齐遥禄提一提,一转头便对上了齐遥禄一言难尽的复杂目光。
“怎么了?”江瑶白茫然发问,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见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后,又更加困惑地看着齐遥禄。
齐遥禄见她困惑不解,心中顿时冒出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犹豫了一下还是当场低声问道:“你是不是不知道他邀请你去喝酒是什么意思?”
江瑶白听得这话更是惊讶,张口想要应答,又想起齐遥禄压低了声音的做法,她下意识也同样压低了声音:“难不成这还有什么特殊的意思?”
齐遥禄得此回答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可在略一思考后,他却还是没在这里跟江瑶白说实话。
作为纨绔之一,齐遥禄自己虽没干过,却也是知道一些常识的。
就好比,邀请一个姑娘去喝酒,潜在意思其实就是邀请她一起共度良宵。甚至,这话一般情况下都是对着勾栏女子说的,偶尔也会有底气足的纨绔子弟用来调戏良家女子。
这事要解释起来并不难,只是现在明显不是好时候,齐遥禄干脆便道:“是有别的意思。不过还是等回去再说吧。”
齐遥禄没有说得特别明显,江瑶白却是听出了他那“不便多言”的潜在意思。再加上中间的老妇人还在哭嚎不休,江瑶白只思考了一瞬便点头同意了他这话,再次将注意力落在了围观的人群身上。
王柳刚刚的搭讪并未避着人,周遭的人们自是瞧见了。
只是他们光看不搭话,现在瞧见江瑶白和齐遥禄似乎谈完了,这才纷纷将视线移开,假装什么事都没有。
江瑶白几人自然发现了这一点,可他们却没人在乎,皆是顾着观察周围。
眼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地说着老妇人居心不良,多到连齐遥禄都蹙起了眉头来,意识到这里头有些不对之时,周府大门里终于走出了一个能主事的人。
“看,是周管家!周管家出来了!”
周围的人纷纷出声,也不知是不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刚刚还吵吵闹闹的,现在竟是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只余下老妇人还在哭嚎。
从府内走出来的周管家乃是一个留有胡须的中年男子。
他一路走到了老妇人的跟前停下,也没去看周围围观的人们,而是低头望着那老妇人,语重心长地劝道:“老桑家的,我们老爷心善,又念在你家珍儿跟我们大少爷刚刚成亲的份上,这才不与你计较。可你也不能仗着我们老爷脾气好,就在这儿撒泼呀。”
“你若真想让你女儿好,那就别再闹腾了。聘礼,你们收了。人,我们周家也娶回来了。你莫要闹腾,乖乖回去,对大家都好。”周管家说时还长叹了一声,看上去颇为无奈。
而那老妇人却是一副全然听不进去劝的模样,抬头便哭嚎道:“我不要你们的东西!我从一开始就没要你们的东西!我只要我的珍儿!我可怜的女儿!你们放过珍儿吧!我求求你们了!我们只有这一个女儿啊!我求你们了!”
老妇人哭得悲切,刚刚还跟着说她心思不正的人里头有不少看着看着便忍不住立场动摇了。
只是,未等他们当真替老妇人说出什么话来,周管家已然一副失望模样,道:“老桑家的,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呢?有需要借我们周家名头的时候,你们便同意这婚事。现在麻烦解决了,就又想逼着我们将人还回去?你们这是当我们周家好欺负是不?”
“来福来安!你们两个把人给带上!咱们上衙门找青天大老爷评理去!”周管家抬手一挥,两个护卫应声而出,一人一边架起那老妇人就往府衙而去!
而那周管家还对着周围人抱拳行了一礼,带着满脸的惭愧和沮丧,道:“抱歉啊,让各位看笑话了。我们周家如何,想来大家都是心里有数的。这次为我们大少爷纳妾,本没考虑老桑家的女儿。可他们都求到了跟前了,我们老爷才一时心软同意了,没想到……”
周管家说到这里一顿,又摇头一叹,道:“本来老爷没想让这事儿闹大的,可现在老桑媳妇这么一闹,我们老爷也别无他法了。我啊,这就找青天大老爷评理去,诸位街坊邻里散了吧。”
周管家说完,又是行了一礼,这才一步三摇头地往老妇人他们刚刚离去的方向走去。
围观的众人不知是给周管家面子还是见没热闹看了,竟是当真随着他这话散了。
江瑶白下意识地寻找一下王柳的身影,见他一脸兴致缺缺地转身离开,一时半会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上对方。
庆生左右看了看散开的众人,想了想还是往前迈了一步,在齐遥禄身旁低声询问道:“少爷,我们要不要跟过去衙门看看啊?”
齐遥禄闻言下意识看向了江瑶白。正要问话,又留意到了她盯着某处瞧的目光,顿时循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瞧见了走起路来一摇三晃的王柳。
齐遥禄一默,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忽而冒出,令他忍不住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问道:“怎么?你是看上那家伙了?觉得他很特别?”
站在江瑶白身后的桃乡闻言看了齐遥禄一眼,又略带担忧地看向了江瑶白,纠结于自家郡主这次多半是要看出齐遥禄的居心不轨了,同时又莫名觉得松了口气。
江瑶白没细想齐遥禄这话里头是否有话,也没留意到桃乡的异常反应,随口便应了一句:“嗯……是挺特别的。”
齐遥禄瞬间一僵,猛地回头瞪了王柳的背影一眼,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不甘地问道:“哪儿特别了?特别丑吗?!”
“嗯?你在说什么呢?”江瑶白被他这问话问得莫名其妙,倒是因此回过神来,满眼困惑地看向了齐遥禄,纳闷道:“你没发现那家伙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引导话题吗?我怀疑他有特别的身份,或许是有人故意找来搅浑水的。不过,这跟他丑不丑有什么关系?”
得到意外回答的齐遥禄有些惊喜又有些尴尬。
他顿时抿了抿唇,目光飘忽地想要避开江瑶白的目光,却也知道必须给对方一个回答,只好道:“额,是没关系。但是我觉得他特别丑啊!不行吗?”
江瑶白听得这话却是皱了皱眉,回想了一下王柳那周正的长相,不由得纳闷道:“那你对美的标准还挺高的啊。”
“没办法,天天对着你,标准自然就高了。”齐遥禄见江瑶白没发现那是自己的借口,顿时松了口气,说出口的话也随意了起来。
直到他话音落下,对上了江瑶白那古怪的目光,才忽而反应过来,自己貌似又说了不妥的话。
他先是有些尴尬,后又止不住紧张,担心江瑶白会恼。正想着要不要先认个错,却见江瑶白忽而又笑了,坦然道:“多谢夸奖。不过,我们现在最好先决定要不要跟上那家伙。不然的话,他可就要跑掉了。”
齐遥禄提起的心瞬间落了回去,可瞧着江瑶白那毫不在乎的笑容,他这心里头又止不住地有些空落落了。
第77章 岂有此理
为了掩饰自己这糟糕的情绪,他干脆转头瞪向了王柳的背影,口中则是应道:“随便吧。不过你别忘了,那个老妇人和管家可是去了衙门的,衙门那边估计也有得看。”
齐遥禄顾及到身处街上,故意将话说得像是要去看热闹。
江瑶白闻言迟疑了一下,方才提议道:“那要不,我们先去衙门瞧瞧情况?”
本就没啥想法的齐遥禄三人二话没说同意了这提议。于是,三人暂且抛开了王柳,拐道往衙门而去,打算去听听这案子会怎么审。
可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等他们到了衙门外头才发现,里头竟然安安静静,压根就没有丝毫要审案的样子!
江瑶白几人困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还以为是他们来早了,于是又等了一会儿,结果却是什么都没等到。
“我说。”齐遥禄靠着墙站在巷子口,眼睛还落在衙门那儿,口中的话却是跟身旁的江瑶白几人说:“会不会是这儿的知府没打算升堂审理这案子啊?”
江瑶白迟疑一瞬,还是觉得可能性太低,道:“不可能吧?他们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押着人过来报案的。这泉州知府若是不审案,岂不是明摆着有问题?”
齐遥禄闻言没应话,而是看着府衙门口思索了片刻,方才对着庆生道:“庆生,你去跟这附近的人打听打听,看看刚才是否有人击鼓鸣冤了。”
“是,世子。”庆生领命,转身就跑向了府衙附近的店铺里。
桃乡见状略有犹豫,道:“郡主,水珂脑子一向不太灵光,让他去会不会弄巧成拙呀?”
江瑶白对庆生不了解。在一愣过后,她脑袋一偏,目光落到了齐遥禄的身上,无声地将问题抛给了他。
齐遥禄则是一拧眉,落在桃乡身上的目光带着明显的不赞同:“庆生好歹也是你弟啊,你对他就不能有点儿信心?”
“齐世子,这可不是有没有信心的问题。您与郡主在怀疑周家有问题。倘若你们的怀疑是对的,而水珂探听时又露出了马脚,指不定就会被他们所察觉,进而坏了你们的计划。”桃乡说得无奈,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庆生进入的店铺,毫不掩饰担忧之色。
江瑶白和齐遥禄对桃乡这回答皆觉意外。
江瑶白当即轻笑一声,道:“桃乡姐姐,你无需在意这一点。哪怕水珂他真的留下了什么破绽疑点也无妨,量他们不可能对我们动手。”
“就是。”齐遥禄点头赞同了江瑶白这话:“再说了,若是他们敢动手那就更好了。我们现在只愁抓不住对方的尾巴。他们要是真敢动手了,那妥妥就是送上门来的证据了。”
桃乡收回目光看着江瑶白二人,对他们这话感到惊讶,又因里头包含的安抚意味而忍不住低眉抿唇一笑,刚想说话,庆生已经“哒哒哒”地小跑回来了。
“主子!主子!我问到了!”
庆生欢喜地冲到了齐遥禄跟前站定,张口便道:“那店铺里的伙计说,今天压根就没人击鼓鸣冤,自然也不可能升堂。不过,这也不代表就真的没有案子。有些不适合被人旁听的,会直接从衙门的侧门进去,在里头关起门来审问。”
“诶?居然还能这样?”齐遥禄讶然,茫然回头看向了江瑶白,道:“难不成,所有衙门都能这样?”
“应该不是吧。”江瑶白面有纠结之色,不大确定地回答着:“我记得我父王跟我说过,衙门审案子,是绝对不会偷偷摸摸进行的。因为那样子容易徇私,有碍公正。”
“这么说来,这还是泉州特色了?”齐遥禄纳闷,惊讶完干脆不理会这事了,转而道:“诶,不管它特不特色了。总之,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进衙门里头看情况吗?”
“你想自报身份啊?”江瑶白闻言询问,心里头并不怎么赞同这办法,眉目间也就带出了一丝情绪来。
齐遥禄多瞅了江瑶白两眼,方才道:“能藏着身份,我自然不想看其他人的阿谀奉承。只是衙门这种地方,想要在青天白日之下潜伏进去,那可太难了。我觉得,我们约莫只有两种选择。其一,自报身份,让知府迎我们进去。其二,先不管这衙门了。你觉得呢?”
“我觉得……”江瑶白思索片刻,抬眼道:“要不我们先回客栈,找康九吃完午饭后再一起去找那个……王柳看看情况?”
齐遥禄闻言略一犹豫便点头同意了。
确认了新的目的地的四人立马挑了一条没走过的路,一路走走逛逛地回到了客栈,刚走到康九的房门口,便见他的房门忽而打开来了。
康九抬眼扫过江瑶白一行人,见没有外人,这才低头行了一礼,压低声音悄悄道:“主子!暗三送来泉州城的情报,不知主子是否需要查看?”
江瑶白四人闻言眼睛一亮,压根没有犹豫,直接跟着康九入了屋。等着房门关上,江瑶白和齐遥禄这才挨坐在一起,一块儿看着康九拿出来的巴掌大小纸条。
随着纸条上的内容逐渐看完,江瑶白二人的脸色也从津津有味好奇万分变得面色铁青。
“真是岂有此理!”齐遥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心中火气腾腾烧着,怒声道:“那周家公子都死了三天了!他们竟然敢找活人跟他举行冥婚!难怪明明说是纳妾,后头又说与他们大少爷成亲,敢情是他们家儿媳妇不愿意殉葬,就找旁人代替啊!”
“什么?!”在一旁没敢挤上前一起看的庆生和桃乡异口同声地惊呼完,忍不住凑上前去看那纸条。
心中同样怒意满满的江瑶白将纸条往桃乡手中一递,沉声道:“你先别急着生气,这事恐怕有蹊跷。”
“蹊跷?能有什么蹊跷?他们杀人殉葬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是事实!这样的人就应该先抓起来问罪,省得他们又跑去害人!”齐遥禄忿忿说着,当真是越想越气,一个没忍住站起身来,转身就要往外走。
江瑶白见状心里猛地一跳,连忙抬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喊道:“你回来!”
齐遥禄停下了脚步,可回头时却带着焦躁憋闷的情绪,暴躁地问道:“回来做啥?你刚也看到那老妇人被周家的人带走了。若是不赶紧把周家人抓起来,那老妇人只怕也没命了!”
“你别那么急躁行吗?你说的我知道,但是你若是真就这样跑出去,只怕不仅救不出那老妇人,反而还会害得她更快地丢掉性命的。”江瑶白看上去很是无奈,但话却说得十分清楚,让齐遥禄冷静了不少。
“行,那你说说能怎么做?”他转身回了位置上坐下,抬手拿杯子倒了杯冷掉的水喝下,让自己降降火气。
江瑶白见他回来便收回了手,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我怀疑,这泉州城的知府可能跟周府有所勾结。甚至,这泉州城里或许不止有人,还藏着什么大妖怪跟厉害的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