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要说些什么，一个身着军装的人走到了梁千姜身边：“军士长，余上校找你。”
不用说，肯定是有人认出了自己，偷偷告密了呗。无奈，去就去吧。
看见这些人都对梁千姜毕恭毕敬的样子，索滨小声问救助兵：“军士长……官很大么？”
救助兵看了一眼他，猜出他不是军人了：“这军士长，是军士的最高等级称号。一级是最高等级，姜姐，是二级军士长。”
闻言，索滨傻了：阿姜刚22岁。22岁啊。
他不由得看了一眼梁千姜的方向，看着那气质脱俗的背影，赶忙跟上。
等二人进屋的时候，余天昌正拿着一张照片，满眼怜爱的看着。听见声音，他赶忙收起照片，严肃的看着梁千姜。
索滨跟着梁千姜敬了一个军礼，就乖乖的坐在角落，不敢说话。余天昌的气度，真的是让人不敢张嘴。尤其是他现在看着梁千姜的眼神，又生气又不舍。
“梁千姜，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余天昌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跟叶文宇不同，他明显比后者更有威严。
梁千姜明显也是怕他的，低着头没说话。
“你现在来除了送死还能干什么？你端的起枪么？！你看的了夏国人的尸体么？！你能保证跟那帮孙子厮杀起来不会失控么？！”余天昌声严厉色，每问出一个问题，就向前走一步。
梁千姜不能反驳，因为他说的都是对的。自己端不起枪，若索滨是个人类，现在他们两个就都没命了。
而索滨的关注点却跟她不一样：原来他们叫亚国人孙子，是从上级往下传的啊。难怪这么统一，那帮孙子。
听不到他的内心戏，余天昌回到座位上：“我知道你复仇心切。可你能干什么？拿着刺刀直接搏击么？先不说你是个姑娘，咱就说你觉得拳头能干过子弹么？”
索滨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打量着这个上校。
余天昌，大概有四五十岁的样子。可已经是满头的白发，只能零零星星的找到几根黑发。他一看就不是叶文宇那种养尊处优的。这把年纪，腰板依旧笔直，身上没有一丝赘肉。他的好像有点斜眼，尤其是右眼，总是呆愣愣的看着前方，没有光泽。
见梁千姜久久不言，再看看那黑眼圈。余天昌的心软了下来，他冷声道：“出去站着吧。”
“是！”梁千姜敬了一个军礼，走了出去。笔直的站在空地上，目视前方。
索滨刚要跟出去，就听余天昌道：“你就别出去了，坐吧。”
他看了看站在外面的梁千姜，又看了看余天昌，最终坐下：“请问，她要站多久？”要知道，他们开了那么多天的车，然后又经历了那么多。连口饭都没吃，现在又罚站。他心疼啊。
“不用管，她现在高兴的很。”余天昌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梁千姜，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索滨看的出，余天昌是真心疼爱梁千姜的，就像父亲一样。再看看门外的那个女人，虽然是在罚站，不过眼中的光泽仿佛又回来了：阿姜真的很希望回战场啊。
“你们是朋友？”余天昌问道，眼眸中带着喜悦。
“嗯。”索滨颔首。
闻言，余天昌笑了出来：“难得啊，难得。”梁千姜又有朋友了，又愿意付出感情了。不管是多是少，这都是一个非常好的进步。“叫什么？”
“索滨。”
“索滨。”余天昌看着门外那个笔直的身影，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希望你能知道，跟她成为朋友，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当然，我个人觉得，如果你能劝她离开，那更应该骄傲。”
骄傲，当然骄傲。索滨低头绽开一抹笑，再抬头的时候，他目光温柔又坚定：“可她的骄傲，就是站在这里，报效祖国。她是我的骄傲，我也因她而自豪。但我不能那么自私。上校，我问您。22岁，能当上二级军士长的多么？您又觉得为什么她能？”
此话一出，余天成沉默了。的确，梁千姜是个非常难得的人才。如果他不是看着这丫头长大的，也不会存有私心。没有私心，他就会想尽办法让她重回战场，为国效力。可那只是如果，他不可能没有私心。
见他沉默，索滨转移了话题：“我能问下您的眼睛是受过伤么？”他越看那只眼睛越觉得奇怪，就是很别扭。
“这是我的骄傲。”说着，余天昌拿起了一根笔，敲了敲自己的右眼，发出清脆的敲击声。“我跟千姜的父亲，曾经是战友，也是很好的朋友。就像她跟方彩妍一样。我们也通过了虐俘训练，也一起上阵杀敌。其实那天该死的人是我，是他牺牲了自己保住了我。那天，我失去了一只眼睛，而他失去了生命。”
现在，索滨总算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余天昌对梁千姜有所不同了。原来那不是错觉。
“我的这只假眼，是我为国家战斗过的证明。就像千姜手心的疤痕一样。这些伤痕，都是我们的骄傲。可在骨子里的自豪。”余天昌看着窗外的国旗。那眼神足以证明他的坚定。仿佛哪怕七老八十了，只要他还能动，也会上阵杀敌。
对于这种情怀，索滨是有种的佩服：“我很感激你们，若不是你们的牺牲，就不会有我们的幸福生活。但是上校，既然您也这么想，那阿姜呢？她虽然年轻，虽然是个女孩。但她跟您一样坚定。她像您一样，深爱着这个国家、这片土地、这里的一草一木、这里的每一个人。她想守护的一切，不也正是您穷尽一生，都在守护的东西么？”
“所以，她也是我的骄傲啊。”余天昌双眼含泪，“你呢？有什么值得骄傲自豪的么？”他立马转移了话题，不然真怕自己会哭出来。
“我最自豪的事情，就是爱上了一个巾帼英雄。”索滨不假思索道。话一出口，就连他自己都愣住了：不对啊，不是阿姜喜欢我么？我……我爱上她了？
是啊，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爱上了梁千姜。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的欣赏，再来是敬仰。然后他就想保护这个姑娘，不让她再承受那些不该她这个年龄承受的一切。到现在，他义无反顾的支持。他发现，自己已经爱上她了。甚至还跟她来了战场。
而余天昌并不感到意外，仿佛所有人爱上梁千姜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她是多么优秀的一个姑娘啊。她不是最美的、不是最温柔的，也不是最善解人意的。但她是最善良的、坚毅的、勇敢的。
重新打量了一下索滨，余天昌点了点头：“这丫头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不止是训练，更多的是心里。很多人说她冷血，说她没有感情。可其实她不是没有，是敢。她害怕付出了感情，最后又失去。你可能想象不到，她用什么办法给自己疗伤。”
余天昌顿了顿，看向门外那个依旧笔直的身影，转头抹了一把泪：“她会一次又一次的解开自己曾经的伤疤，用过去的痛苦，来对比现在，试图证明现在的自己很幸福。她会一次又一次的回忆失去众亲之痛的感觉，以为这样会让自己好过一些。然而，现实又给了她重重的一击。
爱上她，其实是不幸的。因为她不敢给你任何的回馈。但如果她给了，我希望你能珍惜，保护好自己。别再让她体验一次那种感觉了。”
“多谢上校告诉我这么多。”索滨起身，“若是您没别的事，我要出去陪阿姜站着了。”
“去吧。”
索滨出门，站在了梁千姜的身边。
外面飘起了细雨，他为她撑着伞，任雨水落在自己身上。
“别闹。”梁千姜试图赶走他。
可索滨纹丝不动：“我说过，我会保护你。”
闻言，梁千姜转头。二人站的极近，依她的身高，只能看到索滨的肩膀。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看着那宽厚的肩膀，她第一次有了一种想靠上去的感觉。这感觉一出来，就被她挥退了。自己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他可是吸血鬼啊。
索滨撑着伞，目视前方：“阿姜，还记得初次见面时你问过我的年龄么？当时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活了一千多年。所以我希望你明白，我不会轻易死掉，也不会离开你身边。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保护你。只是我知道你是一个要强的姑娘，不想依附于别人。所以这次我们就先回去，等心理评估过了，你真的能上阵杀敌了，我们再回来，好么？”
心乱
其实不用他说，梁千姜也准备回去了。一方面是现在的战况没有她想象的眼中，另一方面就是她的确高估了自己。她以为自己可以，以为到了战场自己就可以克服所有。可就是她的以为，险些害了自己跟索滨的性命。若跟随自己的人不是一个吸血鬼，那后果不敢设想。
她点了点头：“好。”
索滨往她身边走了凑：“这就乖了，回到警局，也可以除暴安良。不管在哪，我们阿姜都是一个英雄。”
对于英雄不英雄的，梁千姜没什么感觉。她只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但对于那句“乖”，她却没有抵抗力。
她总是能听到别人说这个字。或是父母对孩子，或是男友对女友，可就是从未有人跟她说过这个字。她作为一个军人，服从命令是应该的。领导不会因为她服从了命令就夸她乖，战友更不会。
所以她一直都认为这个温暖的字与自己无关，直到刚才。
看着屋外对视的二人，余天昌走出房间：“想明白了么？”
“想明白了。”梁千姜道。“我会回去做一个合格的警察，但是只要战争一天未停，我迟早都会回来的。”
余天昌点点头：“记住，心理评估半年一次，中间别给我打电话。我不是说平时也不能，只是不要跟我说这事。我等着你回来。走吧。”
临走前，梁千姜回头，笑着望向那个白发苍苍的中年人：“别睹物思人了，回到警局我会帮你找人的。”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余天昌一愣，拿出照片。那上面是一个约莫十几岁，还穿着校服的少女。再抬头看看梁千姜的背影，他露出了笑容：“这丫头。”
在蝙蝠群的护送下，二人走出战区。
知道了索滨的身份，也知道了他的视力极好，回去的路自然就是由他来开车了。
他握着方向盘，问道：“你们那个上校，是在找人么？”
“三年前他女儿丢了。”梁千姜跟蝙蝠挥手告别。自从决定回去，她的心里反而轻松了很多。至少，她现在不再盲目自信。接下来先做好警局的工作，然后调整心态过心理评估就好了。
“女儿丢了？”索滨微微蹙眉，“怎么丢的？”
“不知道。我们都没见过他女儿，他从不让她来军队。据说是有一天他回家才知道，他女儿已经离家出走一年多了。”
“一年多刚发现？”索滨有些惊讶。
梁千姜倒没觉得有什么：“他一直在军队，很少回家。一开始他还以为只是他女儿耍小性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可一等就是两年，一直都没有他女儿的消息。”
前方的路，索滨看的清楚，所以他并没有梁千姜开车时那么警惕，模样显得十分轻松：“那你回去好好查查吧，我觉得他人挺好的。”
“嗯。”
去的时候二人带着任务，自然不敢耽搁。回来的时候，心情就轻松了很多。尤其是梁千姜，在知道战况并没有她想象中的严重之后长舒了一口气。加上索滨故意走错路，他们这一路就跟旅游一样。
晚上二人坐在沙滩上，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索滨想起了自己跟余天昌的对话，尤其是自己的那句：“我爱上了一个巾帼英雄。”
想到这，他不由得转头，看向梁千姜：“阿姜，知道了我的身份，你就不怕么？”这是他一直担心的：虽然阿姜没表现出疏离，但也没再提起我的身份。她会不会是在隐藏恐惧，等着回去后就不理我了？
“鬼没人可怕。”梁千姜转头。
月光下，索滨的脸明暗清晰。他与生俱来高贵冷漠的气质，配上那双望向她时，才展现出的温柔双眸。让她心中波涌。
此时，她的心就犹如这海面一般。既宁静，又翻涌。这感觉，她从未有过。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很想这样一直看着他，不想失去他。甚至，还有些想接近他。拉拉他的手，摸摸他的脸。
当这种感觉出现的时候，梁千姜就不由得往后挪了挪。
她不能，也不敢对他动情。就算他是吸血鬼，能长生久视。那自己呢？自己只是一个人类，还是一个军人。等心理评估一过，她就要重新战场。就算有他的保护，也不能完全保证自己能安然无恙。何况，她不想一直躲在他的羽翼下。他的身份不能暴露。
就算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存在。她不是军人，不会发生任何意外，也不会生病。一个人类的生命也就短短的几十年。几十年，是她的一生。可对于索滨来说呢？不过是漫长岁月中的一小部分。就像她的几年，甚至几个月、几天、几小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