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一哭便格外惹人注目,看得盛寺心都揪了起来,但他仍不动声色地听着美貌女子更多的钦佩与赞美之词。
梨昭带了白殊一路,殊不知她竟然还是清真掌门的首徒,又生的这般美貌,只是这盛寺?她尚且不谈这一路都是靠着她的庇护,白殊才不至于死于非命。
只是为何她一见到盛寺便有一种急着上前讨好的意味?她清真首徒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这个盛寺,看得出来沐姐姐对他也并非无情,他究竟有什么魅力?
还是说,这个白殊人如其名,就是一朵大白莲?
盛寺重新上马,只是这次马上的姑娘却换成了白殊。
沐禾霓见白殊走路已跛着脚,遂主动提出:“放我下来吧,我能走。”
反正这马也不是她要上的。
盛寺沉思片刻,在梨昭诡异的目光中,他竟然点了点头,答应了。
白殊被拥上马,便像一块牛屁膏药一般死死的黏住了盛寺的后背,少年微微一愣了片刻,很快就坦然接受了。
只是临走前,他深情地回望了一眼马下的沐禾霓,温声说道:“霓儿,我近日便会向玄真观提亲,我要用凡人的礼仪将你娶进门。”
沐禾霓顿了顿,一脸平静道:“我与盛公子素未谋面,何来一见面就有要成婚的道理?”
她神色淡淡,却已是极力克制心底翻涌而出的酸意的结果。
盛寺他,终究不是十年前的的那个少年了。
原本他还想说些什么,可身后的白殊突然娇滴滴地叫了他一声“盛寺哥哥”,她一脸悲恸欲绝地轻轻扯了扯少年的衣襟道:“我们能先回去吗?清真教这次出来的所有同门,就剩我一人了,我无颜面对师尊他老人家了。”
白殊红了一双眼睛,眼泪挂在眼角,悬而未滴,简直要将人怜爱到了心里去。
盛寺摆摆手,催促众人将剩余五派幸存者带回盛宅,又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亲手交到白殊手中,示意她擦擦眼泪。
盛寺的马已经走了好远,梨昭等人跟着大部队这才缓缓动身。
他们一行人回了盛家老宅后便被重新安排住下,只是盛家家主并未提及要送他们出山的消息......
直到第三天,沐禾霓突然收到了盛寺的一张传声符,信上写着他已拜访过玄真观,近日将会动身,希望她能在盛家多停留几日。
沐禾霓不动声色地将传声符在手中捏碎,可是没过半个时辰,她又收到了盛寺的一张传声符,上面写到他本意即刻动身,但白姑娘同门皆死于无妄山,一时悲恸,害怕那傻姑娘做出傻事,于是这几日便决定先陪着白殊,带她心情平复,清真教那边的人到了自会把她接走。
这一次,沐禾霓不再不动声色,她捏碎这张传声符时,手都在微微颤抖。
梨昭知她心里不好受,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几句,她也只是向她投来微微一笑,嘴上说没事,那张脸却惨白的像一张白纸。
梨昭向舟悠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可对面的少年早已是一脸菜色,火山喷发之际,梨昭知晓他喜欢沐姐姐,而心悦的姑娘又喜欢别人,却偏偏那人又不把沐姐姐放在心上,任谁心里会好受?
她心中又不合时宜地泛起微微酸意,梨昭晃了晃神,默默带上门,退了出去。
“师姐,盛寺他之前就不是个好人...”他微滞,一双黑眸定在沐禾霓的脸上,“虽然他是救过你,可谁能保证,他不是带着目的接近你?”
沐禾霓眼眸低垂,掩饰不住严重的落寞情绪,眼角隐隐含着水光,一张惨白的脸在烛火中越显的透明破碎:“没关系,我也不是很喜欢他......”
“师姐这般说就是分明是在撒谎!”舟悠语气执拗且强硬,眸中尽是冷意。
“连你都发现了么?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从小便爱慕竽他,可是几年未见,他却像变了个人一般。”沐禾霓抿着唇,一字一句心碎地说道,眼中的泪水掉了一滴飞速的坠落,也不愿让师弟看见,飞速地擦了干净。
舟悠沉默地看着她的脸,红红的眼眶骗不了谁,只不过自欺欺人而已,他甚少懂得情爱,因为自有记忆以来便没了父母,师尊教人功法,却没人教过他情爱。
“爱慕?”他冷笑道:“师姐懂何为爱呢?盛寺也不爱师姐,如果他的爱叫爱,那他这几日对白殊的所作所为也称得上爱了?”
“白殊?关她什么事?”沐禾霓蹙了蹙眉,表情怔愣了半晌,极不自然道。
可舟悠显然上了头,进入了情绪,他的语气也愈发的凉薄:“没关系?要不是这几日盛府人流出入较多,他们怕不是早搞到一起了。”
沐禾霓连声音都被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气的发抖:“你根本不知道我和他相遇间发生的事,你为什么要这么说盛寺?”
“我怎么不知道?”少年反唇相讥,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声。
而沐禾霓这些年隐藏的所有情绪,都在这一刻分崩离析,她头皮一阵发麻,抑制不住的颤抖,深吸一口气道:“你跟踪我?”
“我只是担心师姐的安危,若是这么多年了,那盛寺想娶你早就娶你了,何必一拖再拖?而且他盛寺真的是盛家人吗?他不过是个来路不明......”
“舟悠!”沐禾霓本就在气头上,她几乎抑制不住此刻爆发的怒气,冷言相向道:“我不管他是谁,但是你,你真的如爹爹所说那般是冷血无情的妖吗?”
这句话一说出口,虽然她也立马意识到不该说,也不能说,但已经晚了。
沐禾霓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想要再挽回些什么:“悠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虽对盛寺有不一样的情愫,但我也知道不能嫁给他。”
舟悠站着一动不动,突然冷笑了两声,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对,我就是你们口中的妖,我冷血、无情、嗜血。”
“我就是天下人最可耻的妖类!我也不配做玄真观的弟子!我也不配叫你一声师姐!当初师姐也不应该把我捡回来!”
他的笑容已逼近破碎,手指间微微颤抖,一丝丝神智已濒临崩溃瓦解:“其实师姐早就发现了我在朔月之夜变身的秘密了吧?是谁说的?是你爹?还是师姐自己发现的?”
他勾着嗜血的笑一步步逼近,沐禾霓脸色铁青,向后倒退,可是仍对妖化的少年有了戒备之心。
“走吧,舟悠,我累了,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及盛寺的事情了,我们的事情也轮不到你来管。”她勉强压制住妖力对她施以的威压,心下冷静了几分才道。
“好。”妖化少年慢慢褪去妖冶的皮囊,只余一双红瞳久久未散。
他默默退出沐禾霓的屋子,带上了屋门,也不知怎的竟然一个人走到了梨昭的屋外。
今夜月色真美。
一轮圆月遥遥垂挂于空中,可他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妖力,第一次在对他这么好的师姐面前化了妖。
清冷的月光打在地上的水洼里,折射出他眼中的倒影,满目一片猩红,丑陋的令人心生厌弃。
门被猛地推开,一双小巧的脚迈了出来,直到一直迈进他垂落低沉的视线中。
那双脚的主人慢慢蹲了下来,执拗似的要找到他的眼睛和他对视。他也下意识就要躲,即使他这双丑陋的眼睛已被她看了无数次。
“舟悠,你哭了。”梨昭一把扼住他的脖子,强硬至极地让他抬起头来和她对视,一双红瞳跃入视线。
同时,少年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已是难看至极,像个幽灵一般,惨白如石灰的脸色,比人死了三天都要难看。
她微微有些滞愣:“怎么了?不就说了一会话么?今天又不是朔月之夜,为何会妖化?”
她突然醒悟道:“嗷我懂了,你又使用妖灵之力了对不对?舟悠!妖灵之力会和你体内原本的修为相抵触!这样一直释放反而会损害你的根本!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可是她仍然想不明白,他不过是和沐姐姐聊了几句,无非就是有关盛寺,怎么还突然妖化了?
第80章 第八十章
“宝,你不想让我妖化是因为担心我,而不是觉得我丑吗?”
梨昭屋内的烛光洒了一地的斑驳暖意,他的光就在眼前啊。
梨昭微滞,顿了顿,一副不可置信道:“你傻了啊?我们家悠悠子是最最最最好看的,虽然比我差点,但你真的是我见过的男孩子里长得最好的。”
她语调上扬,能听得出来是发自肺腑的。
舟悠:“......”
梨昭再次郑重道:“真的很好看,这个好看不是夸女孩子的好看,是你长得比女孩子还精致。”
“嗷。”少年低喃出声,羽睫扫过之处垂下一片阴翳。
梨昭反倒被他搞糊涂了,所以这么说究竟是伤心还是不伤心了?
可是看他这般神伤,又实在心疼,索性劝道:“等盛家这边的事解决,你要不要和我回苍岭...我是说太微峰,我那边还挺大的呢...你来了我就把院子整修一番。”
少年睫毛微颤,似乎刚刚所有的阴霾已被一扫而空:“可我听说太微峰上常年飘雪,冷若寒霜,无人问津。这雪可是你为你师尊飘的?”
“你来了我便停了那场雪。”她脱口而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微微愣了。
舟悠没有立刻给出回答,却突然抬了眼,舔了舔唇道:“今晚我可以留宿吗?”
“啊?”她圆睁着一双杏眼,不可置信道。
“我怕。”少年嘴唇轻颤。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她妥协了。
梨昭从柜子里搬来一床干净的被褥,铺平到床上:“今晚你心情不好,你睡床。”
“那你呢?”
她自然道:“我看你睡啊。”
“好。”
夜已深了,她前半夜还能坐着闭目养神一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后半夜,两只眼皮就疯狂打起了架,她的头几乎是刚垂落在桌面上的一瞬间便睡着了。
可等她再睁眼时,屋内的烛光还盈盈亮着,屋外仍是一片死寂,隐隐中,她感觉似乎有些不对劲。
等等,为什么她在梦中听见打晓的锣声响了,醒来却并未见到想象中的黎明破晓......
她推开一扇小窗向屋外看去,外面像屋内那般死寂黑暗,可天空却是一种蒙蒙亮,要亮不亮的一副灰败景象,似乎随时又会再从坠入黑暗。
而床上的少年似乎还在沉睡中,梨昭摸了过去,看见少年紧闭的双眼才微微沉下心,她刚要转身离去,裙衫的一角却被人在身后用力地扯住了。
她瞬间被拥入一个带着清清淡淡冷香的怀中,舟悠拥着她躺入帐内,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突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国协着冷风窜了进来,梨昭的心被吓得砰砰直跳。
有一道黑影在门边徘徊着,她仿佛见过这个黑影。
是林中那个时家男人的主人!
那黑影伸长了脖子,往床上仔细瞧了两眼,意味深长地“啧”了声,留下一团黑雾。
门“吱呀”一声,又关上了。
她听着那道脚步声不紧不慢,“哒哒哒”地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
她正欲下床探究那团黑雾,不料那团黑雾却不请自来,径直向她扑了来。
扑了个空,又立马调转方向。
“舟悠,小心。”她惊呼出声,这次她躲闪不及,生生被那黑雾钻入了身体,整个人便像木偶一般,一动不动了。
下一刻,一道微凉的柔软缓缓来到了她的侧颊,少年冰冷的指尖也慢慢贴了上来。
舟悠似乎也被那团黑雾控制住了,可是她明明记得那团黑雾没有触及过他......
沾染了黑雾的少年,舌尖微微碰触了她的脸颊后便立马弹开,仿若吐着蛇信的毒舌舔舐过后而引起的由心底升起的战栗般,她的身体也因受了那诡异黑雾的控制,动弹不得。
她试图唤醒被控制的舟悠,但是少年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般。
察觉到掌下少女在微微颤抖,舟悠缓缓勾了勾唇,眯了眼笑了笑,仿佛眼前是他最喜欢的礼物,而享受礼物最美好的过程便是拆开她的过程。
他的指尖缓缓来到她的发间,摩挲过那细嫩的肌肤,所过之处都像勾起了一道暧昧不明的火焰。
“舟悠,清醒一点!”她又一次试图唤醒他。
舟悠却一言不发,只是好整以暇地在床边凝视着她一眼又一眼,眸光玩味。
等她的抗拒慢慢减弱下来,舟悠这才又慢慢俯下身来,双手撑在她身侧,不紧不慢开了口:“梨昭。”
见她不应,他又唤了声:“宝。”
梨昭眼中闪过半分狐疑之色,还来不及思考,便被少年再次打断,舟悠突然笑得肆意起来,同时他身边的那抹黑气也愈加浓重,那道漂亮的眸子笑得弯出明媚的弧度。
“宝,我也会爱人的,我也有爱人的能力。”他的声音里含着一点若有似无的魅意,梨昭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酥了,尤其是面对这么一张放大的漂亮的脸蛋。
她稳下心神,可一想到少年此刻心智不清,便不明他所言是真是假,索性大胆问了句:“你不是喜欢沐姐姐吗?”
舟悠喉结微动,抿了抿唇,笑出了声来,好半会儿他才重新抬起眸子,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说道:“我从来不喜欢师姐,宝。”
见少女微愣,滞了半晌,他玩味四起,一双手已来到她身后,将她头顶的发髻飘带轻轻一勾,一头青丝散落。
而舟悠仍不慌不忙般将她的长发以手为梳一缕一缕顺平,绸缎似的长发便缓缓铺在身体两侧,少年唇边笑意更深且意味不明。
“你喜欢我吗?宝。”
梨昭听见他那近似魔鬼般的低语,面上却波澜不惊,但心里已经七上八下打起了小鼓。
也就是说现在意识不清醒的舟悠,其实早就发现了她的小心思了吧?
她一脸纠结的思考模样,在少年看来就是让她为难了。
毕竟她喜欢师姐,喜欢洛寒霜,却唯独不喜欢他。
舟悠眼底的笑意突然凝滞了,仿佛被一层冰霜冻结,望的人心底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