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槎觉得功名利禄这样俗气的礼物也许那个人并不喜欢,不过如果那人喜欢,两样都可以送给他。
那个人到底想要什么呢?她生了困惑之情。
重明那骚包鸟是白槎认识的第二个生灵,重明来自青衡山以外的地方。
那日,重明飞行,路过一山,发现此山灵气充裕,但却没有生灵之气,好奇之下,上山看看,满山之处,竟然只有白槎一株有灵识的灵木。
一木一鸟相谈甚欢。
第十七年,第八个叶子降临。
白槎知道那个人似乎喜欢看书,那个人有身上淡淡的青竹简的味道。
那个人说,“这世间之大,怪力乱神之事最为浮华。”白槎有时会听到竹简卷动的声音或者纸张翻页的声音。
那个人还说,“倘若有一日你有了灵识修了人身,你或许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很无趣。”
这话白槎就不懂了,金花鸟和重明鸟可不是这样说的。
到底那个人为何会感到无趣呢?
是因为凡人和妖的世界有所不同吗?白槎还只是一株小灵木,她不理解。
白槎想,要快些修成人形了,出去看看才知道,有趣还是无趣?
她生了期待之情。
第十八年,白槎有了第九个叶子。
那天有些奇怪,白槎感觉到不仅她的枝叶范围里,整个拓林泉都有奇幻的光晕。那个人又来了,但他站的离白槎有些远,大约十米开外。
白槎的视力只有20厘米是清晰的,因此白槎从来都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这次太远了更是看不清,白槎仅仅是通过知觉发现了那个人靠近了拓林泉,白槎只看到一个白点点。
但这一次那个人没有靠近他,那个人就站在远处,片刻就离开了。
白槎不知,那竟然是那个人最后一次来这里看他。
可是白槎看不清。
那个时刻的白槎有些难过,她生了忧伤之情。
白槎努力修练想要有所长进,白槎以为那个人是凡人。
白槎以为自己修仙得道可以助他青春长生、保他喜乐安宁,白槎不想让他作为凡人死去。
但是第十九年,那年白槎化成人身了,可那个人再也没有来。
这之后的岁月中,白槎刻苦修行,她五十年成仙,百年成神。
白槎修成人身那天,她和重明鸟、金花鸟欢喜见面。
那一天,她才知道凡人寿命不过须臾几十载。百年已至,说不定那个人已经在岁月中逝去了。
成神后整整一千年白槎都未曾离开青衡山。白槎就守着着片青衡山,她想等待那人再次回来。
这之后的每隔百年,白槎都会回青衡山一次,白槎听说凡人可以转世,或许在日后的百年、千年、万年,自己又遇到他了呢?
木神白槎常常去神界、妖界、魔界、冥界打探凡人轮回的消息,可惜她对那个人一无所知,这两万年的时光,就这样消磨了。
在那并不自由的十九年里,青衡山那样荒凉,除了他没有别的人来过白槎身边。
他的出现,将世界带到白槎面前。他为白槎的世界带来色彩、声音。他的陪伴让白槎有了对未知的期许。
白槎有时候在想,如果没有那个人,她会不会那么努力长出新叶子?她会不会那么努力打破那个桎梏她的混沌空间?
白槎默默抬起头看着他,原来他生得这副模样。
他皮肤极其白皙,眼眸清澈且明亮无比,眉宇轩昂,气质清雅如同三月春风拂柳。他真是好看,他的气质像一株雨后的山间青竹。
那个朦胧的身影终于在此时此刻具象化了。
白槎就这样看着他。片刻,那人抬起头回望,眸中带了一丝淡淡的疏离和凉意。
白槎心想,这是那个人的转世吗?或许他不曾认识我,也曾不记得我。
白槎咧嘴冲着他笑,想尽量笑得灿烂一点,白槎是真的开心,就嘿嘿的笑出了声。
顿时白槎感觉他眸中多了一种情绪。那眼神感觉是,觉得对面桌上一个盯着他看的女子是个傻的。
长恩抬头望过去,对面那双晶亮清澈的眸子笑得更开心了,好看的眼睛里闪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对面微笑的少女一身雪青淡色罗裙,缠枝领叠的象牙白衣袖,身上泛着淡淡的清雅气息。
少女皮肤胜雪,睫毛浓密,眼睛亮的出奇,好看的眼眸里泛着浓浓的笑意,看起来古灵精怪,莫名讨喜。
长恩面无表情低下头,继续翻书,指尖扫过书页,模样专注。
白槎顿时拿起自己桌子上的一盘蟹黄包子坐了过去。
黑衣少年摇山道:“咦,你做过来作甚?你那桌不是有位置吗?”
“我初到此地,不甚熟悉,你们这顿早饭我请了,交个朋友如何?”白槎笑眯眯说道。
摇山看着白槎,觉得这灵动的少女并不让人反感。摇山又看看长恩,书神似乎没有反应。
长恩眼皮不抬,面色平静。他拿起杯子,轻轻饮了一口豆浆,似乎在饮什么琼浆玉露。
摇山细细打量白槎,又转头看看先生,先生并没有露出不悦之色,说明先生不讨厌她。
摇山笑道:“老板,你们店里的每道小点心都上一份,这位小侠女请客。”
“同道中人,食为天大。”白槎笑道。
白槎笑起来很是好看,她笑道:“在下白九叶,不知如何称呼二位?
黑年少年道:“在下摇山,这位是。”
摇山看了先生一眼,先生没有不高兴,他放下心继续道:“这位是我们书院的先生长恩。”
泠华阁
原来他就是泠华阁有仙人之姿的先生,也是两万年前第一位来到荒山青衡山地界陪她说话的人。
摇山和白槎都是活泼话痨又自来熟的个性,白槎与摇山相识才一顿早茶的功夫,两人就开始称兄道弟,嘻嘻哈哈了。
长恩不发一言,夹起一个金黄的糍粑,沾了一些花茶粉和红糖,放入口中。
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是优雅,仅仅看到他手持筷子的手指,白槎就十分欣喜,白槎觉得能再次遇到他真好。
白槎笑嘻嘻看着他,说道:“我也喜欢吃糍粑。”说着便要去夹长恩面前的那盘。
摇山挡住了这贸然伸过来的手说道:“先生不与他人同食一盘,这还有一盘,你吃这盘。”
白槎乐呵呵收回手,晶亮的眼眸里依旧满是笑意。
早食结束了,白槎都未曾听到长恩开口。
似乎这桌子上他是一人独坐的。不得不说在这吵闹的烟火气十足的早市中,长恩出尘的气质太过于清冷而显得不合群了。
白槎很不理解长恩这性子怎么会来这种喧闹之地吃早食。
白槎有些奇怪,明明自己是一株灵木的时候,长恩先生挺喜欢和白槎灵木时期的她说话的。
白槎不得不反思,是不是她现在这个人形没有魅力,也或许是凡人转世后性子会变?
长恩先生喜欢看书,白槎便每日寻了空子等在他下课的时段给他送书,千奇百怪的书。
白槎想长恩应该是爱读书的,因为以前自己还是一棵白槎小灵木的时候,长恩常在它的枝叶旁读书,给她讲一些世间万象、乾坤变化、冒险灵异、千奇百怪的故事。
不过短短的九载,白槎记了两万年。
但是长恩从来不收她送的典籍,他甚至不会停下脚步看她一眼,就直接从她身边路过。
后来,白槎想上一世的长恩喜欢和自己的灵木原身说话,说不定他喜欢植物呢?
这样思考,这一世的长恩也可能会是个田园控,依旧喜欢植物。
白槎又开始送他各色各样,奇奇怪怪的植物。
白槎跑去了冷华阁门外,她怀中抱着一株名叫黄金美人的兰花。
兰花娇艳欲滴,那橘色坎肩长裙的美貌少女规规矩矩地倚在门外。
那日,长恩依旧眼都没抬,迈着大步将她路过。
从贵重的各种典籍到稀有的各种灵植,白槎每日一送,风雨不断,就这样送了一个月。
一日,白槎用自己的一缕断发化作了一株银色枝干,通体皎洁发光的小灵木。
白槎恍惚中仿佛看到了一万年前的刚破土而出只有几支枝干的自己,真是岁月不饶人。
白槎再次出现在长恩面前时。
长恩依旧又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看不出他厌恶还是欢喜。
白槎有些奇怪,他怎么会是现在对什么都如此疏离的模样。
两万前,那个白色身影的气质那叫一个温润如斯,白槎会以为他一定是个至臻的温和之人。
白槎笑嘻嘻把那株草举到长恩眼前。
那时白槎看到他眼中有依旧没有一丝别的情绪,他神色如常。
但是长恩难得抬眸看了白槎一眼,他停下脚步淡淡道:“你在哪寻到这株草的?”
白槎存了戏虐他的心理,说道:“青衡山的拓林泉。”
长恩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似乎对那个地方并不在意,他只是看着那株植物,接过那株灵草,低低说了一句:“谢谢。”
转身拿着那株灵草就进了泠华阁。
白槎匿了身形倚在街角看着书院,这是重逢以来长恩第一次开头同她说话,第一次正眼瞧他,第一次收了她送的物件。
这是什么?白槎自信的想,四舍五入这就是好朋友了啊。
那日的晚上月色正浓时,白槎看到长恩出了屋子,站在冷华阁的庭院中。
他把那株草放置的庭院中的石桌上,月色轻轻洒在那株植物的枝干上泛出淡淡的光晕。
长恩看着那株植物,眉眼柔和。
月色映衬下的长恩好看的不像凡人。
白槎心道,果然,送礼就得送对才行。看长恩的神色,应该是喜欢这款植物的。
就这样在人间呆了两个月,长恩还是不怎么搭理她。
自从那日长恩收了白槎送的灵植,白槎每日都会抱着一株新的盆栽花植等在门外。
夫察先生一打开门就看到白槎站在门外,他温和说道:“白姑娘,长恩先生出去访学了,他一旦离开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白槎闷闷道:“知道了。”她失落地离开了书院。
白槎有些无趣,转身回了天界。
路过陆吾神君的大殿,闻到了一丝酒香。
陆吾神君正在和誊罗神君饮酒,相谈甚欢,大笑声不断。二人饮的正是杏花醉,香飘十里。
陆吾神君与誊罗神君是守卫天界防卫的两位武神将军。
白槎在天界飞升成神那日,她武力值一举夺魁。
当时陆吾神君与誊罗神君正守在钟楼门下看热闹,他两看新来的神君白槎虽然气度不凡,姿容绝世,可是看起来并不厉害的样子,就认为她武力值有假,调侃了几句。
于是,三人切磋法力,结果白槎没几下就把陆吾神君与誊罗神君打废了。
陆吾神君与誊罗神君性子爽朗,事后三人成了好友。
白槎加入其中,三人畅饮。
酒过三巡,各归各府。
天界藏书阁,这里的典籍包罗万象,群书不尽。
书阁归书神管理。
不过书神平时也不太来这,因为他懒的打理。平时都是书神殿的神使们负责整理打扫。
白槎在藏书阁逛游,想着寻些有趣的书,等下凡送与长恩先生。
长恩出去游学了,他不在灵谷镇。白槎思量自己寻一会儿书,再下界用罗盘算一下,就可寻到长恩先生的方位。
回到天界后,白槎便不在隐匿自己身上的清冽泉水仙气,化了真身,慢悠悠地在书架前环视。
白槎随手拿了一本卷轴,翻开看了一会,因为饮酒,有些困意。
忽然有一人走了进来,背着光偏头看他,白槎定睛一看,竟然一时被那人的气息迷惑住,这张脸有些像长恩。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醉了,她忽地靠近那人,那人身上有淡淡的青竹香,竟然没有将她推开,只是凉凉的眸子盯着她。
白槎微醺的酒意被冲淡了,笑道:“你眼睛真好看。”
想伸手想碰一下那人的眼睛,还没碰到,就听到那人薄唇轻起,唤了一声:“木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