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没笑出声的好些人也是垂眸低头、咬牙忍着。有的不太忍得住，肩膀还微微抽动。
“你！”沈良玥指着沈良薇，一下子站了起来。
沈良蓉也面带尴尬。
才刚十岁的沈良欣有点茫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所措。
“老夫人！”
丫鬟们的声音冲淡了这场闹剧，姐妹四个起身，纷纷朝沈老夫人卧室方向望去，唤着“祖母。”
“乖！”沈老夫人养得白白胖胖的十分富态，金钗华服，笑眯眯满是慈爱的看着四位孙女，扶着常嬷嬷的手在铺了狼皮褥子的锦榻上坐下。
姐妹几个请了安，沈良玥便迫不及待的告状，一脸委屈：“祖母，二姐姐她欺负我。”
沈良薇目光微闪，看吧，沈良玥几乎每日都要抱怨祖母偏心、祖母偏心。然而祖母当真偏心的话，她又为何一次一次的告状？
如果祖母当真偏心自己，她告状又能有什么结果？没有结果自然会失望，失望了自然不会再告。
但事实是，她一直以来，都在不停的告。
沈老夫人挑了挑眉，“哦？方才发生什么了？薇儿，你来说。”
沈良玥顿时沉下来小小哼了一声，愤恨的瞪沈良薇。
沈良薇暗嘲，看吧，这在沈良玥眼中，也是偏心。
沈良薇以前也认为这是祖母更看重、更相信自己，如今方知，祖母这么做，不过是吃定了自己绝对不会对她撒谎罢了。
沈良薇委屈的咬了咬唇，闷闷说道：“三妹妹总说祖母偏心我，不如今日便也给三妹妹一个机会，让三妹妹先说吧。”
沈良玥有些意外，但是这种机会她当然不肯放过，于是迫不及待便道：“我不过说了两句不该这么把香云赶走，二姐姐便挤兑我、骂我。可我哪里说错啦？香云伺候了二姐姐这么多年，二姐姐这也太无情无义了吧！”
沈老夫人面色顿时沉了沉。
第19章 慷他人之慨
沈老夫人面色顿时沉了沉。
不悦的瞧了沈良玥一眼。
昨天的事、香云的事她一点也不想再提。
因为这代表着她的失败，代表着她掌控沈良薇的失败。
顺风顺水这么多年，昨天是唯一的失败，这令她很不爽。并且，也坚信这就是个意外。
“好了，昨儿那事已经过去了，不要再说了。”沈老夫人道。
沈良玥一怔，就连沈良蓉也愣住。
毕竟，以往祖母都不是这般态度的。
沈良薇立刻很上道：“祖母说的是！”
沈良玥咬了咬唇，顿时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自己明明就没有说错，祖母却向着二姐姐，这偏心可见是偏得没边了。
沈老夫人见沈良玥如此，不觉又有些心疼，便看了沈良薇一眼，责备中带着怜爱、不满又透着慈祥道：“姐妹间当以和为贵，你们啊可都是最亲的亲人，往后还要互助互爱呢，拌拌嘴闹着玩儿可，较真便不对了。薇儿你是姐姐，该大度些，好生安慰安慰你三妹妹吧！”
沈良薇心里冷笑，都已经不想吐槽以前的自己是有多蠢了。
“三妹妹别哭了。”沈良薇安慰道。
语气倒是挺有诚意的，但是内容却太单薄了。
沈良玥本来还只是要哭不哭的，得了沈老夫人那番话、沈良薇再这么一说，她顿时掩面呜呜的哭了起来。
沈良薇不知所措，有点儿吓着了似的。
沈良蓉唤着“三妹妹”赶紧上前轻柔拍抚沈良玥，俯身小声安慰。
沈老夫人也劝了几句，忽然向沈良薇：“薇儿，快把你手腕上那一对镯子送给你三妹妹吧，你三妹妹拿了镯子，一开怀也就不委屈了，岂不皆大欢喜？回头祖母再叫人给你打制更好的。”
沈良薇忽然想起来，祖母这回头再打制更好的给你这种话，她说了无数次，却没有一次兑现的，可笑自己之前这脑子究竟是怎样长的，这么一句空头话，生生被哄住了这么多年。
沈良玥顿时不哭了，看向沈良薇，隐隐有些得意。
沈良蓉眼中也掠过一抹羡慕。
沈大夫人很得皇后、贵妃等一干宫中嫔妃看重，满京城里十成里有八成的勋贵人家老夫人、夫人患病了也都找她。身份低点儿的，还根本没资格找得着她。
而每次请她上门，出诊费自然是无比丰厚的。
除了银子，许多人家还会送一份礼物，大多时候都是珠宝首饰、上好的布料。
二房、三房为此别提多眼红嫉妒。
要知道，大房可不单单沈大夫人财物颇丰，这三四年大公子沈弘霖每年也会从西北寄回来许多上好的皮子、大颗的宝石、以及其他看着稀奇古怪但是又很值钱的饰品摆件。
大房大老爷沈行知又是天子近臣，除了俸禄丰厚平日里赏赐也不少，大房即便不善经营，那也是妥妥的财主。
二房、三房就寒碜多了。
二老爷、三老爷都不过是六品小官，那么点儿俸禄，连请同僚吃两顿像样的饭菜都不得。
第20章 不给
沈二老爷的儿子沈弘启在府中排行第二，但还在念书，下一届才参加会试，只出不进。
沈良蓉平日里想要一件好点儿的新衣裳都难得，早把沈良薇嫉妒得要死。
沈三老爷两个庶子都还小，都是只会花钱不会赚的主儿。
沈三夫人薛氏当初以皇商之女的身份嫁过来，虽然嫁妆丰厚，但前几年想要发财一时贪婪，听人撺掇倒运海货生意险些把老底都赔光了，如今也不过是个空壳子。
她娘家兄弟不争气，早已失了皇商的资格，这些年家中也早破落了。
虽然沈良薇以前被沈老夫人教导得不跟爹娘亲近，但沈大夫人就她一个闺女，好首饰、衣料自然都给她。
这些年，沈家二房、三房的姑娘不知占了多少便宜，便是沈老夫人，沈大夫人为着女儿也不得不时时孝敬。
沈良薇此刻手腕上戴着的是一对赤金錾花镯子，镶着一圈黄豆大小的珍珠，精致俏丽，正适合小姑娘们戴。
这对镯子，沈良玥可是看上好一阵了，正寻思着找个什么借口从沈良薇那要来呢，可巧祖母说了这话，她自然心喜。
沈良玥不但心喜，而且还有些得意。
因为她不用想也知道，沈良薇肯定会听祖母的话把镯子给自己的。
她便是拌嘴赢了自己几句那又如何呢？结果还不是自己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没有人怀疑沈良薇会不给。
但沈良薇偏偏就出其不意起来了。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嵌珠錾花金镯，向沈老夫人脆生生娇笑道：“祖母，薇儿很喜欢这对镯子呢，不如祖母来日打制了更好的便不要给薇儿了，让给三妹妹好了！薇儿留着这一对便好！”
沈老夫人以及众人齐齐愣住。
沈良玥愤怒极了，气急败坏尖声道：“祖母说了给我便是我的，你给我摘下来！祖母的话你也不听？”
沈良蓉也责备的瞧了沈良薇一眼：“二妹妹，快摘下来，别惹祖母生气了，这可是不孝。”
沈良薇：“大姐姐可是糊涂了？祖母好好的为何会生气呢？祖母说要给我打制更好的呢，我都把更好的让给三妹妹了，三妹妹还有什么不满意？难不成三妹妹以为祖母会赖账？”
沈良蓉：“......”
沈老夫人胸口闷着一口气，隐隐作痛。
又来、又来。
跟昨天一样，这是中了什么邪了？
沈良玥呆了呆，蛮横叫嚷道：“我不要更好的，我就要这个！”
沈良薇顿时大怒：“这是我娘送给我的，凭什么你要我就要给？三妹妹的东西，是不是我喜欢什么便能拿走？”
沈良蓉皮笑肉不笑：“二妹妹，你可是姐姐，祖母跟前这般吵闹成何体统？还不快给了三妹妹大家好好说话、祖母也高兴。”
“祖母疼我，自然讲道理，怎会不高兴？”沈良薇委屈：“大姐姐也是姐姐，这么说，我和三妹妹、四妹妹可以随意要大姐姐的东西了？”
沈良蓉脸上紫涨，强忍着才没骂出声。却也不敢再做声了。
第21章 升米恩斗米仇
沈良薇心中嘲讽，看看吧，升米恩斗米仇，她们拿了自己多少东西？拿得都天经地义、理所当然起来了，仿佛自己所有的一切，原本就应该是她们的。
自己倘若不愿意给，就是不懂事、不孝，简直岂有此理！
沈良玥可不管，闹着非要不可。
她觉得今天简直诸事不顺，沈良薇这小贱人，仗着祖母疼爱欺负自己，说什么也得扳回来一局、说什么也不能叫她白白这么欺负了去。
沈老夫人既被沈良薇气得够呛，又被沈良玥哭闹得心烦，沉声呵斥：“好了，闭嘴，都消停些！”
沈良玥吓得一颤，咬着唇不敢哭了。
一时就连沈良蓉也低眉敛目。
祖母就是府中的天，她严厉发作起来，没有人敢不听。
这种时候还敢在她面前谈笑自若说话的，只有府上的二公子沈弘启，只有他才是沈老夫人的心头肉。
或许是因为沈弘启才名远播、聪明过人，沈老夫人认为他将来必定能够光耀门楣、领着沈家走上更高巅峰吧？
府中人可是都说，二公子的才学比三公子要强得多，只可惜二公子苦读用工太过，以至于熬得身体有些弱，以至于错过了两次会试。
三公子参加会试那一年，二公子因病没有参加，否则，哪里轮得到三公子区区一个探花便出尽风头？二公子那可是状元之才！
沈老夫人强忍住心中蠢蠢欲动的暴躁，勉强端着一脸慈和，“这镯子薇儿既喜欢，那就留着。回头叫你三妹妹上你那去再挑件什么别的吧，姐妹间要和睦友爱，闹生分了可就不好了。”
看了沈良蓉一眼，沈老夫人又加了一句：“蓉儿也去。你们姐妹正可好好的说说话，亲近亲近！”
沈良薇都懒得吐槽了，慷他人之慨这位祖母竟说的如此的理所当然，也是没谁了。
“祖母，那我们便先回了。”沈良薇起身。
沈老夫人只当沈良薇这是答应了，皱起的眉头终于松开了，笑呵呵点头：“去吧去吧，你们姐妹说话去。”
到底是不大不小十三岁的小姑娘，没什么心眼儿轻重，极喜欢的东西舍不得给人也是有的。
沈良蓉也欢喜起来，当下笑着施礼告退，拉着面上还有些不太高兴的沈良玥一块儿随沈良薇去了。
她们姐妹以及各自跟着的丫环都走了，九岁怯怯的沈良欣这才显露出来。
沈老夫人一怔，便吩咐奶娘：“将欣丫头带回去吧。”
沈良欣收回眼中的羡慕之色，小小年纪十分有眼色，恭恭敬敬行礼，随着奶娘规规矩矩退下。
沈三夫人怀着她的时候，盼着是个儿子盼得几乎疯魔——不由得她不盼，娘家父亲去世，兄长不成器无法成为倚靠。丈夫的爱妾周姨娘已经生了两个庶子。
不想，生下来却是个女儿。
沈三夫人失望极了，也难过极了。
自然不待见她。
加上这些年来肚子一直没动静，就更迁怒她，见了她便不由得想到，假如她是个儿子，那该多好。
第22章 我反悔了
同样的原因，老三因此而没有嫡子，沈老夫人也不怎么待见这个小孙女。
仿佛沈三老爷没有嫡子，全是沈良欣的错。
离了福安院好一段儿，沈良薇在一株腊梅旁停了下来，伸手去折那花枝。
折了一枝在手里把玩，那娇嫩金黄的花朵在这萧瑟冷清的冬日里愈加显得明艳动人，馥郁的花香味儿带着一股冷清，入肺腑令人心旷神怡。
沈良玥没好气白了沈良薇一眼，“喂，还发什么愣啊？赶快走啊，在这儿冻死了！”
“哦，”沈良薇微笑道：“三妹妹说得是，这天儿的确是冷得很，我也得赶紧回去了，，三妹妹和大姐姐也赶紧走吧。”
“你、你什么意思？”沈良玥瞪大了眼睛，气急败坏：“祖母明明说，叫我们上你那儿去挑首饰，你、你要耍赖？”
沈良蓉也意外极了，忍不住深深看了沈良薇一眼，眉心微蹙。
“这好笑，什么耍赖？我的东西，这会儿我不想送给你们了，改了主意，不行吗？”
“你！”
“东西是我的，我不想给便不给。”
沈良薇心说，就算我耍赖，那又如何？这阖府上，我爹娘、我两位哥哥全都是人中翘楚，个个都疼我，就算我耍赖，你能拿我怎么的？况且，我才是占理的那一个！
沈良玥快气疯了：“我看你怎么跟祖母交代！”
沈良薇更诧异了，并且还有些得意，用一种显摆的口吻说道：“祖母一向来最疼我啦！难不成还会逼着我拿我的东西给你？”
沈良玥睁大眼睛：“......”
沈良薇笑笑，“想要？叫你爹娘买去啊！惦记着旁人的，算什么呢？就算是姐妹，这也忒无耻了啊！”
“啊！”沈良玥尖叫。
沈良薇却已施施然离开。
仿佛听见沈良玥尖声叫骂，还要转回去福安院找祖母告状，似乎是被沈良蓉给拦住了，两人不知说了什么。
不过沈良薇不在乎。
翡翠目瞪口呆，脑袋里晕乎乎的，跟搅合了一团浆糊似的。
二小姐、二小姐怎么这样啊......
二小姐怎么原来竟是这样的二小姐啊......
总算还记得自己来到二小姐身边伺候的目的，翡翠快走两步，跟沈良薇并列，陪笑说道：“二小姐，您这——您这样，老夫人若是知道了怕是要对您失望的，您在老夫人跟前答应的话，转身却反悔，这可不是大家闺秀行事的做派，老夫人会痛心的！”
“哦？”沈良薇停下脚步，微微偏着头，似笑非笑看向翡翠：“祖母想什么你都知道？翡翠，那你对祖母可真贴心！既如此，不如你仍旧回祖母身边伺候去吧，祖母离了你这样贴心的丫头怕是也诸多不惯呢，我做孙女的，怎能夺祖母所好呢？这可是不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