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发一晃一晃地，扫着Raven的脸，压低声音，语速像是子弹连发并且射速不低的枪械。在Raven听起来像是一种没底气的表现。
“你还认识L呢，你配吗？估计你也是单方面偶像崇拜的认识吧，虽然L也是个弱智……”
Raven语气平静，不慌不忙地。
“嘶——”
女人倒吸一口气，表情看起来格外愤怒，这让Raven感到格外好玩。她的系统提示女人的愤怒值可能会导致她有攻击性的动作，她的拳头看起来也确实跃跃欲试。但是攻击概率的可能性却不足5%。
“能源补给完成——”管子连着的显示器发出提示音，Raven身体的各部分像磁铁一样吸在了一起，一瞬间她的手指可以灵活地屈伸了。她用余光瞥到女人抬起了手，在她的手落下之前她反应迅速地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背部发力整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插在她躯体各个部分上的管道因为她的动作幅度断连，纷纷弹回显示器上。
“我脾气向来就很大。”
Raven掐着女人的脖子说。
“跟L怎么样对我没有半点关系。”
她的语气严肃，声音还是那样熟悉的冰冷。
“不然你以为高架基地那么多人是怎么死的？你想想他们的下场，为什么要与他们联手与我为敌呢？”
她发力一推，松开女人的脖子，女人摔在地上。
她下床，根据扫面系统的提示关闭了半球体璃房外的虚拟成像，外面果然是下着暴雨的深夜。
她想要是L在场看到自己这样估计要吓得寒毛倒立吧。
L。
L在哪，如果他还活着，会做些什么呢？
“Long live me！”
匕首刺入喉咙，破碎的喉管处发出电线被切断，坚硬的零部件被搅在一起碰撞的声音，L惊讶于他把匕首抽出来时上面还会粘着点点血迹。
原来机械部件之间还有血管啊。
L这样想着。
握着刀柄，转着手中的匕首，看着血渍被暴雨冲刷掉顺着刀刃滚落。
Giant Squid躯体瘫软，像一件衣服似的挂在L肩上。L不屑地把他推到地上。
以Giant Squid的年纪，还有他身体里的机械分布，L本以为用激光在他心脏上开个洞就足以让他暴毙了，甚至没想到只是切断了他的喉咙，他就已经变得这样奄奄一息，这个像干枯树皮一样的老家伙的嘴里就再也发不出像棉花糖一样的童声。那真是恐怖又恶心。
“L，L……”
他的声音像从童年到老年的变调一样，叫着L。手对着L的方向抬起。
但是L早就不是那个在鎏金区他初次遇见，给他三千流通币就愿意翩翩起舞的小男孩了。
恶心，真是太恶心了。
L像唾弃垃圾一样发出一声气声，一脚把他的手踩进因雨水变得泥泞的地里，一个没站稳，被身后机械守卫粗壮的铁胳膊扶住。
他站定，拍拍手，这次没有冰山的音乐，只看见无数条激光贯穿了Giant Squid的整个躯体。
“Hell Giant Squid……”
他低头看着Giant Squid，雨水顺着他的鼻尖滚落。
“Long live me！”
他高喊着抬起双臂，迎接坠落的雨。
身后军队的机器在将冰山原有的冰蓝色拱形建筑拆除，氪集团的建筑设计师在空中投影出建筑蓝图。
一个足以抵御战争炮火的水晶球一样的外壳。球体内里面会有L的城堡，只要他喜欢下雨，那里的雨不会停。
晒干日光花园
Raven发现根本无法从这个玻璃房内向外传输信号，她调试了很久，所有的频道一直都是杂音，而唯一能向这里输入的信号还是音乐频道。
她低头轻轻叹息，从红发女人的身边走过，她并没有想杀掉她，甚至还对刚才自己的行为抱有歉意，毕竟她好像并没有想真正伤害自己，她更应该将刚才那一击用于在高架基地时朝自己挥出电缆的机械军警。
她并不像共和国大部分人那样喜爱展现自己最顶级的机械躯体，她对衣着还是抱有自己的偏好。当她发现自己崭新的躯体还没有被布料包裹时，她走到衣橱前拉开门，一阵紫罗兰的香气强烈地刺激着她的嗅觉系统。
“我给你洗的衣服，洗的时候放了氪集团新出的‘香气炸弹’，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果然做不到完全无视刚才被自己推到地上的那个女人。
“我可没说过我喜欢，少来揣测我。”
Raven走到女人面前，向她伸出一只手。
“起来吧。”
她侧着头，并不看女人。
“我没有在揣测你哦……”
女人扶住Raven的手站起身来，她们的手碰到一起时Raven感受到了她的躯体运转的声音，她是如何以自己的手作为力的支撑点，如何伸直了膝盖挺直了背……通过她一套完整的动作，Raven判断她的躯体跟自己一样也是完完全全的机械，也是军队和氪集团联合制造。
Raven一时间有些惊讶，如果她也具有全机械躯体与人类的心智，那她或许就是自己族群里的第二个……
这让她突然转头冲向女人，直视她的眼睛，目光交接，她的眼睛泛着盈盈蓝色。
Raven松开她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又别过头去。
“我知道你。”
女人对Raven说。
“因为你和我是一样的吗？”
“因为我是Violet。”
女人回答，Raven像失语了一样，因为她在把女人从头到尾地扫描、分析。
“我猜你接下来要说‘Violet有你这么老吗？’，然后就要上来打我了。”
女人挑衅道。
“不要再继续说谜语了。”
让她失望了。她没想到Raven意外地认真正经。
“我们还没有正式向对方介绍过自己。”
她向女人伸出右手，拇指朝上。
“不再闹小孩脾气了吗。”
女人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比Raven小，但鲜红的指甲也让她的手显得纤长。
“Lily，你也可以叫我百合丸。”
女人说出自己的名字。
“Raven。”
Raven突然停顿，说。
“好笑吗，我们作为共和国进化链的最顶端，竟然像人类一样在握手。”
“关于进化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你作为个体的思维，我只是氪集团研制出的最新版人工智能。但一样的是，我们都是族群里的唯一一个。”
“我们都是一个思维形态，被放进了一个全机械躯体里，如果按这么说，我为什么不能是一个人工智能呢？”
百合丸把Raven脸颊一侧的头发拨到耳后，手指蹭过她的脸颊。
“不愧是你，Raven。按照你的逻辑，我为什么不能是Violet呢？”
“为什么？”
“因为我是完全按照Violet而设计的，我有她的性格，她的记忆，我按照她之前的人生轨迹推演出了她所有会经历的事情去经历了一遍，造就了我遇见你的现在。我的语气就是她的语气，我的态度就是她的态度，专门为你。”
百合丸笑时弯起眼睛，Raven一怔，她迅速分析捋顺了一遍百合丸话中的逻辑，一时间无法从逻辑上否认百合丸就是Violet，只是从感觉上来说……她只能从感觉上下手了。
“既然是专门为我，那就应该给我你和Violet很像的感觉吧。”
“当然了。如果你喜欢你记忆里那样的Violet，我也可以为你表演，只不过按照推断，Violet在现在的时空应该是这样的，这样的身高，这样的浓妆，短发，有一点点像她哥哥的行为举止。”
“你怎么就知道呢？而且Violet没比我大多少，就算是现在的她，看起来也没有你，呃，这么老。”
Raven眼睛上下扫视着百合丸的妆容。
“说不定她到了这个年龄之后看起来就是这样呢？毕竟科学的推演是无所不能的。”
百合丸将双手贴在Raven的两边脸颊上。
“如果是这样，那现在我早该找到Violet了，如果她还在……”
Raven突然打住，消沉地叹了口气。
“别难过，我就是Violet。”
“算了，无所谓。”
Raven推开百合丸贴在自己脸颊两边的手，继续道：
“那不如我们一起来推演一下应该要报废的我为什么又重新换了一副躯体出现在这里有什么意义，碰到被这样设定的你又有什么意义。”
“意义就是……”
百合丸突然把视线从Raven身上移走，她向右歪头，看向Raven的身后。
“这是你母亲的安排。”
Raven向后转身，看到一个盘黑色高髻发型的女人，记得她经常在大大小小的屏幕上面播报来自军方的官方新闻。
“Neon！”
百合丸双手举过头顶，兴奋地和黑发女人打着招呼，她的手指在空中拨动着，像是正在弹奏一架不存在的钢琴。
“你说的对，Raven果然不喜欢这种日光花园。”
她抬头看看滑落的雨滴，向Neon补充道。
违反协议者
“啊……”
L打了个哈欠。
在他水晶球内的巨大城堡里，他脸朝下趴着，身体显得柔软疲惫。红色的睡袍在他身上显得不像一件衣服而像一条装饰雕塑的绸带，随意地搭在他身上。
他脸颊贴着木质的地板，缓缓仰起头，看到眼前透明的玻璃珠，光线下玻璃球的边缘被勾勒出了一圈黑色地阴影，像是透明的黑。
他将食指按在那颗玻璃球上让它前后滚动着，再把它弹远。他闭上眼睛听玻璃球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像一条单一的音轨。
踩在木地板上的声响打破了这种单一，一个身材高挑的黑发女孩站起身来穿上衣服，L看向她，抬手招呼她过来。
女孩扣上胸衣，走到L面前蹲下，打了个响指后空中出现一张卡片的投影，光线勾勒出卡片上的所有信息，上面显示着这次服务需支付的流通币。
女孩把那卡片凑到L面前，L将右眼对准视网膜扫描仪，认证身份通过后卡片发出交易成功的提示音然后消失。
女孩离开他的房间，L翻了个身仰面向上望着。
他竖起两根食指，让它们对话。
“这是第几个你找的像Raven的女孩了？”
“忘了。来自军方和氪集团的一切支持我这么快就也腻了。”
“你真是让人恶心。”
“我好无聊啊，Raven。”
“你是把Raven交给军方获得这些奖赏的，你没有资格跟她说这种话。”
“这些只是我想获得的奖赏的赠品罢了，我真正的奖赏应该是Violet！但我好想Raven啊，我爱上她了。”
L目光空洞，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
“但你违反了和她的协议。”
“闭嘴！！”
L突然大喊，然后他的左手像神经断触一样砸到了地面上，发出金属互相摩擦产生的声响。
如果有谁问L为什么装了一个机械手，那他一定会回答：
我也不知道，可能单纯就是太无聊了吧。
“快点回到我身边吧，Raven。”
他抬起他的右手，向上伸展着，伸开五指又快速攥紧手掌，咯咯笑着，连线连给Neon。
“Neon。”
“L先生？”
Neon几乎是没有反应时间地接起了L的连线，想必她现在也急于听到L这边的消息。电流的混响很弱，Neon不喜欢让自己的声音传到机械中失真，她这句“L先生？”把L拉回第一个和Neon坐在黑暗中谈判的夜晚。
Neon向L打个招呼，L以他招牌地灿烂笑容作为回应。
在Neon所选择的交易地点，昏暗的灯光衬着她怪异的头饰反射出暗淡的光晕。L说不上这是什么材质，只认为这是她作为那些人类贵族很明显的特征，她整个人也和地下拍卖会上那些拿腔拿调的贵族如出一辙，这一点Neon不用开口做自我介绍L也能看的明明白白。
她坐在长桌的另一端交叉着双手，下巴靠在手背上，身边坐着一个体态扭曲的机械制品，一看就知道它是个失败的试验品。
它脸上的五官挤成一团，嘴痛苦地大张着，L感觉它深陷的眼球一直在看向自己这边，他厌弃地别过头去。
“这女孩是不太好看，还没有成型呢。”
Neon注意到L看它时厌弃的表情。L尴尬地笑笑。
“你觉得Lily和百合丸这两个名字哪个更好听呢？”
Neon突然仰起头，玩味地看着L。
“对我来说都一样。”
L维持着笑容，灿烂丝毫不减。
“嗯……”
Neon听到他的话后微微努起嘴唇，发出若有所思的鼻音，仿佛他刚才的敷衍对自己很有参考价值一般。
“军队的技术，”
突然她从长桌下掏出一把巨大的钳子，L为之眼前一亮。
“果然……”
她把钳子套在它的头上，双手开始用力，L不禁觉得她此刻的神态很像Raven。
“没有氪集团那样精良啊！”
那个叫Lily或者百合丸的东西头颅随之被钳子夹断，咣当一声掉到地上，发出几声令人恶心的哼哼，滚了几下最后无力地停住了。
Neon招招手，她的椅子后面走出来一个穿燕尾服的仆人，或许是光线原因，L一直都没看到她的椅子背后竟然还站着人。
她将手肘放在椅子扶手上，伸出手，接过仆人从地上捡回来递给她的头颅，将它推到光下，它反射出的光令L有些犯困。
“它即将被我投入到市场的拍卖，很快你就会从冰山那里接到抢夺它的任务。”
“啊，那想必给我派这个任务的又会是GUN，”
L烦躁地撇撇嘴。
“你还有什么附加条件吗？”
L靠在椅背上，用手支着下巴，问道。
“想办法让R770601全程参与，这是我们这次合作，和之后合作的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