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夏河没想到自己也变成一个和爸爸一样唠叨的人,爱忆苦思甜,回忆自己的过去然后和当今时代做一个对比,他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常对夏泽说,“你们这些孩子真的太幸福了,有什么烦恼呢,根本就是矫情!”
但是宿舍这个存在是一个□□的路标,跨越近30年的距离,一直矫健地走到了现在,也将不停地继续走下去,或许吧,直到永远……
其实在校园里遇到不是学生的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说学校里走动的都是老师和学生,想想也是不可能的,起码学生家长偶尔还会来吧,尤其是被称作“本市学生”的超级存在,她们的家长有时候就会来,让很多外地的人都非常羡慕。
她们对学校附近一般都很熟悉,要去哪里玩的话也路路通,虽然没有什么太多的地方可以去玩,但是能够常常回家,偶尔还带来家里做的东西吃这一点就让人从心底升起向往。
虽然自己的东西少的可怜,像是一种游离般的状态悬挂在宿舍这个风筝线上,随时都可以舍弃这根线,飞到其他地方,但是那时候却没有那么想要离开。
那天傍晚,有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路过自己身边后,突然却又转身面向自己,当然这是一瞬间的感觉,“我的脑袋后面也没长眼睛”,夏河事后想到。
就是那一瞬间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不过他是不是转过来也不确定。突然听见飘来一句 “你看起来很眼熟,像我的一个熟人”,吓了我一跳。
我的长相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比一般人还是强点。肯定不是算命先生们喜欢招呼的那种,我从来没有被他们吆喝过。所以路上陌生人主动来找我这种事情基本没有。
他这种打招呼方式并没有特别引起我的反感,再说这个人是男的,自己又是男的,不会有其他的误会。那个年代,基友不多,所以我没什么必要因为对方和我搭讪就自己胡思乱想,我就是想到这些所以没有什么警戒心升起。
(也许对方真认识一个和自己很像的人)
结果稍微一迟疑就错过了逃走的机会。那人又说他免贵姓齐,叫齐仁,他的朋友刚刚结婚不久,就是因为生了一个孩子,朋友才受到连累,生活也变得不幸了。事后我想到,肯定是假的,多明显的借口!
禁不住好奇,就随口问道“那是因为孩子先天有病吗?”
(真是多余问)
后悔也来不及,结果这下可好,那人终于找到了聊天的契机,又说“不是的,你看,没想到你像我的一个朋友,咱俩还能这么投机呢,其实我打招呼也怕自己太唐突了,别人以为是不是不怀好意。你说,要是那么,也没少特别说的,我和你说的怎么可能是那么常见的事情呢?因为孩子先天具有某种疾病导致家庭陷入枯井或者不幸的家庭很多,那些怎么能和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呢?又不熟。”
(你真的知道我们不熟?!)
“看和你有缘分,就告诉你吧,其实那孩子有特殊的天赋,所以才……不过虽然你可能会好奇,但是我不能告诉你特殊的天赋是什么……”
虽然当时那个人说了很多,但是夏河只是记住了他的两根粗眉毛随着说话不停地动,手好像有一些小动作,倒是没有和我勾肩搭背,不过他似乎觉得通过夸张的表情和动作就能让自己相信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不听这些话而提前做好准备只能是吃亏。
(认真点听好了,说不定以后能从听到的信息中整理出什么有用的内容吗?要不派上什么用场?那个人也有可能是胡言乱语,但是万一说的是真的呢?)
可是思路渐渐被别的不知什么东西给勾走了,那时候传入耳朵里的话竟然一句也找不回来了。他拒绝了那个人再聊一会的邀请,匆匆地走了。
其实说实话,听到一半的时候已经后悔为什么要和这个人站在这里说这些,觉得真是莫名其妙。
事后回想起来夏泽觉得有几点可疑:首先是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并未标明,如果说是有何所图,必然要最后扣在那个意思上,比如想要买保险,说了一车话,最后也不得问问“你买保险吗?”如果是想让花点冤枉钱,说帮算算,那不也得说诸如“我认识一个高人……”,或者说“你运气太好了,我就是高人,给您算算吧?需要趋吉避凶吗?”但是这一层意思并未表达,或许是没有时间表达,可当时也并没有急着走,何来的没时间说呢?这是最重要的话,怎么也得死皮赖脸地说不是吗?
第二是表达有问题,那个人一看也就是20多点,不会太大,但是他却说他的朋友结婚还生了孩子,当然也不排除他的朋友是生活在乡村里,结婚早,不过这点是很自然表达出来的意思,却没有表达,也觉得朋友一说有些牵强。
再者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很怪,如果说他看好我是他的猎物,完全可以在我面前拦住我,以更好地手段创造话题,但是他是等我走过去后才又突然说话的,这说明他本来就没有明确的将我作为目标,或者他只是有什么原因不得不临时改变主意和我说这一段话。
最奇怪的是他没有提出明确的建议和警告,如果说他觉得不便明示自己的目的,完全可以采用迂回的战略,比如适当地友好地提出一些建议,引导我这个猎物去做什么,并且让我误以为是我本来就打算这样做,他恰好在我做决定的那一刻出现而已,这样的做法虽然狡猾,也是常见的。
还有一点就是他夸张的面部表情。当然,所有人说话都有表情和动作,但是他的让人有一种不和谐之感,虽然不是很强烈,但是足以让人感受到。
(不过,无所谓了吧,不用在意)
自己只不过是才疏志大,真想做出什么大事业的人可不是我这个样子的,这个人完全打错了如意算盘!虽然内心也有时候想想如果有不凡的人生那该有多好,但黄粱一梦的道理还是懂的,做白日梦有时候也梦不到心里想的事儿,所以对这种话根本提不起多大兴趣,还是考虑更为实际的事情来得踏实。
夏河只凭借这断片的记忆能找到什么线索暂且拭目以待,可是他5年前可没想到自己后来还要冥思苦想当时的一个邂逅,他没有预感到,那些话对他来说真的有用。
不过追逐残存的风影,只能是水中捞月。
在后来的每个日子,夏河都在心里告诉自己:丢掉了一粒沙,可能是舍弃一个世界。
听他说到这里,我是在受不了了。我说“这位欧巴,您能不能在讲述的时候统一一下人称代词,您一会‘他’、一会‘我’、一会‘你’的,你以为我有多强的理解能力啊?我总以为说的是你本人呢!”
“不是我”
“那你是夏河?”
“我不是夏河。”
“那你是齐仁?”
“我不是齐仁。”
“那你是谁呀?”
“不可说。”
“啊?欧巴,你有病吧?”
“是的,我有病。”
“啊?”
“而且,小姑娘,我想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你吓唬谁呀?爱活不活!我可不想知道!哼!,接着说吧。”
我私下猜想,他可能是夏河,虽然他不承认吧。因为呢,他的表达充满很多细腻之处,如果不是本人,这种表达方法,我就觉得有一些怪异。
诸如偷窥狂吧,对别人倾诉说,他偷窥的对象在如何如何想,让人感到多毛骨悚然啊,唔,不要再想了。
但是这个夏河在这里应该是年纪很大了,我看他那天的样子,也就是20多岁,不到30。
我也不多想,不加自己的分析和感叹,尽量详细原本,就当自己是语音文字引擎好了,语音转文字!
可是,可是啊,再让我吐槽一下,这位老兄怎么又说说脑筋错乱了呢?
啊,啊,啊,我真的想吐。
冲突01
不管夏河的疑惑是如何收场。现在先让时光倒流吧。
(他真的有病!与其让时光倒流,还不如先说早些时间的事情,拽什么啊?!)
1992年10月,张珺已经15个月了,刚过完她的周岁生日不久,她看起来非常活泼可爱,亲戚朋友大加赞扬,有的人说具有学者气质、还有说有明星潜力,更有甚说从政没没准有戏。父母很开心,毕竟就是为了得到祝福。
谁能弄明白,这三种方向的潜质如何集于这个看起来如此平凡的孩子一身,而且都能被人们发掘出来呢?
要想发掘,就没有找不出来的潜能,只要你肯下狠手、大力气。
别人恭维的话,拜托就听听吧,别那么认真对待了。较起真儿来,没多大嚼头。
而祝福,再多也不会被拒绝,这是人的贪心使然。
且不说每个人都希望别人对自己的孩子夸奖不停,更渴望的是从心底里认可、喜爱自己的孩子,就像盖图章,她们希望孩子能够由别人,盖上代表“美”、“才”、“财”“气质”、“幸运”等的标识。
这可不是集齐多少个就可以兑换什么的啊,这是没有终场的戏剧、没有散场的宴会、没有终点的旅程。
在父母眼里,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而且别人是最具权威的评论家和鉴定师,但是别人的批评和反面论点从未得到支持。
任凭舌尖送下滑滑暖暖的香气,轻轻放下手中淡紫色牡丹花图案的瓷制咖啡杯,孟岚自然地流露出陶醉的神情,指尖沿着花纹突起的杯体滑过下沿直到碰触下面白色的小碟子,才完成了对咖啡杯的检阅,终于满意了似的对旁边一个穿着条格子衣服的40多岁女人说,“李姐,还是咖啡好喝,好久没有喝到过了,我终于解放了。”
“哎呦,夫人,那倒是,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您喝这个东西,不过倒是总看见您摸着那个盒子。哈哈,这个味道倒是挺香的,但是好像有一股什么东西烤糊了的味道,没喝过那东西,这东西很稀罕吧?”李阿姨边说边抱起小珺,给她整理整理弄上去的衣服,只三两下动作就又将孩子放回了婴儿床内,快步走到孟岚身边,说道:“这咖啡的香味可真厉害,哎呀,您喝的真干净,一滴都不剩”
“这是我家那位从国外带回来的,高档货呢,要不您也来尝尝?但我怕您不爱喝,所以才没给您倒,呵呵”
“不了,不了,我可不尝,我也尝不出个味道来,我先回去了,饭也已经做好了,您还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吗?我把咖啡杯帮您洗干净吧”
“哦,没什么,不用了,放在那里我自己洗就行。”李阿姨说着就脱下身上带的咖色围裙,挂在厨房后面的置物架上,脸上挤出一个微笑。
“您可以走啦,不过最近您应该注意一下身体,您看起来胃和脾不太好,夜晚是不是也睡不太好,总是醒来?”孟岚直直地看着李阿姨的脸,目无表情的说。
“是啊,是啊,您真是猜的太准了,难道我气色不太好,这么明显吗?哎呀,那我可真是要多注意注意了,太谢谢了!”
李阿姨走后,孟岚扭开水龙头,将杯子和碟子一起放到清水下面冲洗,为了不让水溅到手上,她用大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捏着把手最右边沿,里外反复冲了几分钟,直到她觉得已经足够干净了,就将杯子随手放到上层橱柜中,转身离开了水槽。
(孩子很快就会睡着的,让她在那个屋子睡会)
孟岚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摇地走到她自己的卧室,打开柜门,毫不迟疑地从上层抽屉中抽出一个白色商品袋,里面映出淡粉色底影。
孟岚从纸袋中将里面的东西抽出来,原来是一件衣服,只见淡粉色的衣服上绣着一片片小小的梅花花瓣,目所及处花朵妍丽典雅,稀疏有致、错落有序,丝毫看不到树干和枝条,构图素雅而简单,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孟岚小心翼翼地拎起这片粉,平铺在床上,是旗袍,她用手开始抚弄,在折痕处不断来回抚摸,似乎只要不停按压就能将这些痕迹熨平,她又开始用指尖从领口处沿着弧线滑动,从这一个盘扣到下一个盘扣,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了腰际线上,这一带急速收缩,形成一个凹线。手指轻触的地方,粉色已变得最浅,她的手仿佛是一个立着的奶油雕塑,她也仿佛变成了雕塑,眼神在这里停住,一直凝神观望着,好像在看旗袍又好像没有在看旗袍,过了会,才又重新拿起旗袍比在自己身上。
(还是很合身啊,还是很适合我。时间还早,不如穿在身上看看。)
旗袍很轻松地包裹在孟岚的身体上,腰际处还留有一些空隙,生育这项活动并没有对孟岚的体型进行明显的修改。胸腔隆起的部分粉色的梅花好像要从绸缎上绽放开来一样,即将冲破二维平面而伸展到三维空间里,领口处隐隐露出一丝白,不过几个月前,恐怕断然装不进这件旗袍里,孟岚感觉现在前胸刚刚好。
(不是越大越好,像我这种比例才是最好的。)
舍我其谁?!
将手轻轻地放在腰际线处,一种熟悉的痛感又回到了周身,就是这种感觉,刚才所涌到心头的,就是这种感觉。这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旗袍,只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旗袍,却是不可或缺的,无法舍弃的。
快乐的时候,绝不会拿出来这件旗袍。
有些东西,注定与幸福无缘。有些幸福,注定与现实无关。有些东西,它的存在不是痛苦本身,只为了证明还有什么可以留恋。人总有一样抛弃不了的东西,总有一个割舍不下的情节。
只有这种时候,就是现在这种时候,又将这件旗袍拿出来了。
(好吧,足够了,现在是我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了。)
孟岚感到疑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件旗袍成了我的避风港,我自觉已经不需要什么东西了,难道我自己的脆弱,这个肉身的自己竟浑然不知?并不会是这样的,现在的孟岚只是在比较那两个时刻,自己那不同寻常的心情和体会,她只是跳出这个肉身看待“那个自己”的体会,孟岚自认无论是这个自己,还是那个自己,或者随便哪个自己都并没有崩溃。
(比起解决我自己的症结,还有更重要的事吗?)
但是现在孟岚的心情又是怎么样的呢,自己明明因为察觉了情况,心境起了变化么。难道现在已经到了时候吗?
(这个时候我再去感知什么恐怕会有偏差,我要平复一下心情)
“我回来了,哎,人呢?”这时候,门开了,听到一个低沉而雄厚的声音传来。
“我在这里”孟岚已经脱下了旗袍,仍旧穿着刚才的衣服从里面走出来。
“我还要再出去,晚上有个应酬,去之前回来看看,李姐已经走了吗?哎呀,我换套衣服再出去吧”
“那我帮你挑一套吧,你晚上是有饭局吗?见什么人?”孟岚释放出一个不甜不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