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任皇帝开始，到现在的第十一任皇帝，他们都居住在此。
元谜仰着脑袋看去，只觉得这皇宫熟悉中又带着点陌生, 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安静没注意到元谜的走神，她直接把少女拉至老管家跟前。
她介绍道：“这位是安伯，皇宫的管家，陛下身边的老人了。他嗓子之前受过伤不能开口说话, 不过终端上有虚拟平板, 可以打字，交流这方面并不碍事。虽然安伯人看起来严肃了些, 但其实很好相处, 如果您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去找他。”
安伯撇了眼朝他挤眉弄眼的安静, 并没有什么要用终端写字的动作，这就是默许安静说的话了。
安静笑了笑, 又对元谜叮嘱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您跟着安伯去见陛下就好, 到时候陛下问什么您正常答就行，别有压力，也别害怕。”
毕竟，您可是被那位称为“珍宝”，所以——不用怕。
元谜实在不知道安静是从哪儿看出她害怕的。
她明明只有好奇，好奇这位皇帝陛下，究竟是不是绒绒的主人所说的那个能够帮助她获得信仰之力的人？
想到这元谜更加迫不及待了，她朝安静应了声“好”，就跟着安伯进入皇宫了。
一路无声，安伯走在抵达会客大门前厅时，突然朝元谜微微欠身然后默默退下了。
这是要她自己进去的意思吗？
元谜四下看了看，确定那位老管家是真的不见了，才自己往前几步“咚咚咚”敲响的大厅的门。
“吱呀”大门打开。
元谜还没来得及看大厅里的布置一眼，就眼前一花，突然被抱了个彻底。
元谜：……这是第几次被扑了？
她下意识想要将人推开，却发现这人的两只手臂像是两只大铁钳，即使恢复了一点点神力的自己都不能将人推开。
抱着她的男人个子很高，足有一米九几的身量，肩膀也很宽厚温暖，元谜被他抱住几乎是整个人埋进他的胸前。
那人像个大型犬似的，弯腰将毛绒绒的脑袋垂下放在她颈窝处，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元谜的耳际，把少女的耳垂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这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纯粹是身体的生理反应。
男人一只手臂紧紧箍住元谜的腰身，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背，很有分寸的力道，不会让她觉得紧到喘不上来气，也不会松到随便就被挣开。
不过——这两条手臂以及手臂的主人却在抱住她后就一直小幅度的颤抖，一副很激动的样子。
元谜不太能理解，萝丝抱住她发抖，那是因为她担心自己独自去中心湖受伤。
那这个人抖是？
“那个……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有点别扭。”元谜起唯一能活动的手臂拍了拍男人的后背。
地上被男人挤掉地小黑球绒绒也蹦哒到男人脚边，愤怒道：“快放开我家大人，你是坏蛋！”
男人随便绒绒踢开，然后微微抬头靠近元谜的耳朵，低沉磁性的音色用气音说道：“阿迷，我等了你千年之久，现在我终于能够再次见到你了，我亲爱的——神明啊。”
他尾音特地拖的很长，无端给人暧昧缠绵的感觉。
又因为两人贴的足够近，元谜甚至能感受到男人讲话时的胸腔震动。
但这些她都不在意，她在意的点是男人口中的“神明”……
元谜试探道：“你是认识我吗？”
此话一出，男人却像是突然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闷闷低笑了起来，同时胸腔的震动也更加明显：“是啊，我认识你，我不仅认识你，还是你的信徒呢，神。”
这人像是个骗子一样，明明嘴里说着是自己神明的信徒，可不管是他此时抱人的举动，还是先前暧昧的话语，无一不是在亵渎神明。
他根本没有信徒对神明该有的敬仰与卑微。
可元谜却又在男人说完这句话后，确确实实收到了来自他身上传来的信仰之力，这股信仰的力量比起迪亚那颗球球里的更加浓郁，比安静传递过来的更加磅礴。
它们像是长了眼睛，源源不断像是湍急地河流，争先恐后地涌入元谜的身体，这绝对是她自苏醒一来身体最舒服的一刻——舒服地差点让她软了身子。
这么看来，这人又好像的确是她的信徒。
“还有什么想问的？都问出来吧，阿迷，我会一一为你解答的。”
男人似乎知晓元谜心里的的一切想法，他松了松怀抱，骨节分明的大手牢牢圈住她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肢，给元谜一个支点，让她不至于在这巨大的信仰之力的冲击下直接倒下。
然后不容拒绝地带着她一同走向大厅正前方的黄金王座。
他扶着元谜的肩膀，缓缓将她按在王座之上，然后自己才跟着挤在一起。
王座就算再宽敞，那它也只是一个人的位子，现在突然挤上来两个人，那么自然就显得有些挤了。
“可以了，说出来吧，阿迷所有的疑问。”
元谜因着他随意挤上王座的动作，大概清楚了他的身份：“皇帝陛下？”
年轻的陛下轻笑回答：“是。”
元谜很直接的问道：“那神眷帝国这个名字……”
他和元谜如出一辙的黑色瞳孔满是压抑的疯狂：“当然是因为您啊，我希望神能永远注视着我，眷顾我，所以我将自己的国家取名为神眷。”
元谜没在意皇帝灼热的视线，而是敏锐地发现了男人话里的漏洞，并提出疑问：“可是安静明明跟我说，你们国家的名字是你们的第一代开国皇帝取的啊。”
“因为……”皇帝凑近元谜耳边，像是小孩子要和朋友分享什么秘密一样：“因为，帝国的每一任皇帝都是我啊，从初任皇帝到现在的第十一任，从头到尾，都只是我一个人而已。”
最后，他感慨道：“千年的时光，真的好漫长啊。”
帝国公民从小就要学习的史书里歌颂的那些已经死去的……或为帝国扩充地盘战死沙场，或为帝国鞠躬尽瘁处理政史劳碌身亡，或引领国民思想层面更上一层楼的伟大皇帝们。
——正是现在皇宫里活生生的这位。
他就这么开玩笑般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一个能够引起所有人类轰动的爆炸性新闻。
说完，还兴致勃勃地观察神明的反应。
会是惊讶，还是觉得有趣，缠着他讲故事……
答案是：全错。
元谜黑眸里突然金光流转，一闪而逝，快的连近距离的皇帝都没有发现。
皇帝陛下只看到他的神明像是突然看到什么东西然后突然愣住。
而在元谜眼里，男人周身已经变了个模样，大片大片的幽幽黑芒从他身上骤然亮起，它们像是捉摸不透的云雾，不详，疯狂，恶意，无数负面情绪全部潜藏在这些黑色里，那黑芒甚至浓重到已经将皇帝整个人包裹其中，连他的身形都有些看不清晰。
这是，皇帝的灵魂之光。
第28章 🔒野犬
“怎么了？”皇帝看出少女的心不在焉, 轻声问道。
而元谜双眸里则无比清晰的倒映着那一大团存在感极强的黑色光芒，它在男人说话的同时，张牙舞爪朝猛自己扑过来。
就像是因为被主人抛弃而流浪多年的野犬，因为被迫在野外生存而变得凶性十足。
不过——犬终究是犬, 就算再野, 再凶, 它骨子里已经被驯服的忠诚是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野犬看起来疯狂的可怕, 但当它终于再次见到主人时，还是会摇摆着尾巴迫不及待地想要扑上去, 然后用自己温热的舌头舔舐着主人每一寸的肌肤，让主人浑身都沾染上自己的气味，来得到些许慰藉和安全感。
只有这样才能让它多年来彷徨的心安定下来。
可惜黑芒没有舌头，所以它能做的便是将元谜团团包裹，将自己的每一缕光芒全部都覆盖在少女身上的每一处, 让自己更加清晰地感知到。
——这不是梦，她还在，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如果此刻旁人也拥有能够看到灵魂光芒的能力，那么他现在看向两人的话, 肯定除了一团浓稠的黑雾外什么也看不到。
说实话, 元谜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这种被黑芒遮挡视线的感觉，而且从这些黑芒里透出的浓重占有欲让她非常不适。
所以她直言不讳地说道：“你看起来好黑。”
说罢, 元谜直接站起身拎着裙摆跳下王座, 让自己彻底脱离黑芒盘踞的地盘。
这一次皇帝没有阻拦, 而是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冷白的肤色，眉头皱起, 黑？是他刚才没注意的时候又不受控制地暴露出黑豹的特征了吗？
看来得再加大力度了, 他还是太着急了, 应该……没吓到她吧。
想到这，皇帝稍稍把因为见到神而亢奋的情绪平复了些，同时那一大片对元谜紧追不舍的黑芒也因为男人情绪的稳定而跟着安静下来，乖顺的贴合在男人身后不再放肆。
皇帝独自坐在黄金王座上，目光沉沉地看着躲的自己远远神明，放在腿上手指痉挛似的弯曲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把自己那股想要将人重新拉回身边的冲动给压抑住了。
不行，还要在等等，等他这段混乱期过去就好了。
皇帝似乎在心里下定了某种决心，修长手指从脖颈中那条被制作成空间纽的黑色石块项链里轻轻一点，掏出一颗圆球。
元谜：“！”
这，这是迪亚能带给她信仰之力那颗？不！不对，不是同一颗，皇帝手里的要这颗要更加精致，整个球体都是那种鲜亮的纯正的黑色。体型也更加娇小，只有迪亚那颗球一半的大小。
皇帝抬起长腿，一步步走下王座，直到彻底站到元谜身前，才弯下一直以来都异常挺拔的脊背，然后又低垂下带着王冠的脑袋，让个子不高的少女能够平视，甚至是俯视自己。
一切皆在不言中，没有哪个人能让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如此恭顺。
这是赤/裸/裸的臣服姿态。
他把圆球塞进神明的手中，一点一点为其讲解它的使用方法，耐心的不像是外界传闻中的冷面君主：“这是直播球，它链接着我在星网上的账号，阿谜用它直播会有很多人类看到你。他们会无条件的喜爱你，像我一样给你提供信仰。”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虽然人类的信仰之力少且稀薄，但汇聚起来应该也能蕴养你的身体。”
明明只是彼此的第一次见面，但皇帝却像是早早就明晰了一切，他知道神明目前糟糕的身体状况，知道神明现在最需要什么。
根本无需元谜亲自开口，他就已经献上能让神明以最快速度获得信仰之力的媒介。
皇帝指着直播球上的一个小按钮：“就是这里，按一下，直播间就会开启。”
元谜双手捧着小球球听着他的解释，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这个球球是直播球，原来当时在古堡里给她提供信仰之力的不是球体本身，而是球体背后的人类。
只是之前她和人类语言不通，所以才闹了个乌龙。
但是……
“你怎么知道人类会无条件喜爱我，给我提供信仰？”
元谜白嫩的食指轻点下巴，神色认真地说道：“人类的话，应该更喜欢能够满足他们大部分欲望的星币吧，亦或是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的权势。在没有神明这层身份的加持之下，我在他们眼里就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明明记忆都没多少，但她就是有这种念头，人类大多是利益至上，只有少数特例。
皇帝先是赞同的点点头：“这么说也没错。”
不过紧接着，他又反驳道：“但是，神，要知道你是不同的。
千年来，我曾专门观察过人类，他们是一种非常奇妙的动物。
人类虽然生命短暂，记忆也不甚长久，但他们却能从一代代流传下来的血脉却中得到些许提醒……或许这细微的提醒连他们自己都察觉不到，但身体的本能以及脑海深处的潜意识会比他们的表意识先一步洞悉一切。”
皇帝声音磁性低沉，语速不急不缓，有一种优雅高贵的独特韵味，像是吟游诗人在吟唱某种诗歌：
“他们会在遇到苦难时下意识的说一句‘神明保佑’。”
“他们会在苦难成功渡过后不忘说一句 ，‘感谢神明’。
他们会对一切神神秘秘的事件抱有敬畏之心。
他们不允许任何人说出冒犯神明的话语。
他们看起来好似很在乎神明，但却不会主动供奉任何目前已知的古代神话里的其他神明……他们埋藏在心灵深处的潜意识无不在告诫着他们，他们真正承认的神明只有一个，那就是——你。
“我的阿谜，在你出现之前，他们浑浑噩噩的活着，没有信仰。你的出现会重新点燃他们的灵魂，你是黑暗中的启明灯，你是众多人类的精神支柱。”
说着，皇帝不再压抑自己的欲望，再次紧紧扣住元谜纤细的腰身，像是要把娇小的少女彻底融合自己的骨血中似的，永不分离。
他低声耳语道：
“总之，没有人会不喜欢我亲爱的神明。”
然后不等元谜反应，他继续加快语速道：“好了，我的神，虽然我很想一直一直和你待在一起，但实在抱歉，我现在有些急事，得先离开几天。
一会儿安伯会替我安顿好你的一切，阿迷有什么需要尽管去找他，这座皇宫你可以随意进出，不要拘束，它本就是为你建造的。”
年轻的皇帝因为找不到神明，一直都是冷漠寡言的，他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
现在该交代都差不多了，他这才强迫自己松开手，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他生怕自己再慢一点就后悔了，所以走的很急。
元谜拿着球呆呆的看着男人匆忙离开的背影，慢慢消化她说的话，原来——自己这么重要的吗？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男人转身的那一刻，他原本漆黑的眸色瞬间转变成黄灿灿的金色，瞳仁也绷不住骤然紧缩成一道竖线，野兽一般锐利如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