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里尔只觉自己的心脏,忽然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攥紧了一般。
他琥珀色的瞳孔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从储物囊里拿出一件干净的衣物。
芬里尔上前一步,想要给冻得瑟瑟发抖的幼崽披上外套。
桑晚却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刚才差点被溺死的恐惧还残留在心头,四肢酸软,她哆嗦着身子爬起来,忙不迭地后退了几步,但慌不择路地她却又双腿一绊,狠狠地跌落在地,双膝顿时被跌破了皮,两个血洞汩汩淌血。
她却浑然不觉,一双黑眸里满是惊惧,咳嗽过的嗓子生疼,嘶声叫道:“别碰我!”
这头银狼简直是恶魔,不仅第一次见面就想咬死她,刚刚又准备将她丢进水里活活淹死,他现在虽然没有直接动手杀她,可却已经把她折磨得半死不活。
芬里尔怔了怔,才明白自己的好意被幼崽误会了。
他本该在第一眼就咬死这只人类幼崽,或者冷眼旁观她被鬣狗群活活分吃,可他却因为看见这只人类幼崽忍不住想起了年幼的弟妹们,头一次动了恻隐之心。
可这只幼崽如此地不识好歹。
但不知道为什么,芬里尔心头一丝怒火也没有。
看着幼崽瘦小的身躯连站都站不稳,纤弱的双腿颤巍巍的,被冻得浑身发抖,她的面容惨淡,嘴唇也白得可怕,全身上下,只有眼圈是红的。
芬里尔的胸口像是也被潭水灌满了似的,沉坠发胀。
芬里尔蹲下身子,他一向沉默寡言,少有地说了这么长一句话,解释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
“我不知道你不会游泳。刚才只是想让脏兮兮的你清洗一下,若真想溺死你,我也不会跳下去救你。”
幼崽沉默了一会,随即右手缓缓摸向她的后颈,细软的嗓音沙哑,带着浓厚的鼻音:“……可你之前也想要咬死我。”
芬里尔对上幼崽湿漉漉的眼睛,一向冷漠的他竟然破天荒的耐心,又温声解释了一遍之前的误会。
幼崽抿着嘴不说话,芬里尔见她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从储物囊里取出一件干净的外套:“把湿衣服脱了,先穿我的衣服。”
幼崽的圆眸瞪大了一瞬。
芬里尔眼见幼崽呆立着不动,他也不觉得跟这么小一个孩子需要避讳什么,便准备直接动手,动作迅速地帮她把湿衣服剐下来。
眼看芬里尔就要干脆地对她上手,桑晚立即死死地捉住她湿透的裙角,吞吞吐吐地说:“我,我自己来。”
就算她现在还是三岁小孩的身体,可毕竟是成年了的心智,让陌生男人碰她的衣物,看见她裸赤的身体心头也无比膈应。
芬里尔见人类幼崽态度坚决,便将衣服给她丢下,随即自顾自地转身,褪下了自己湿透了的衣物。
他也不喜欢这种浑身湿漉漉的感觉。
芬里尔身形高大,他丢下的外套大得不仅可以当桑晚的被子,甚至还在地上拖得老长,桑晚苦着脸正研究着怎么能把自己裹进去,听见芬里尔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便下意识地抬眸,漫不经心地往芬里尔的方向瞟了一眼。
桑晚的瞳孔却猛然一缩。
芬里尔衣袍轻解,他完全没想过在如此年幼的幼崽面前需要避嫌,大喇喇地露出自己裸赤的身躯。
他的身材极好,宽肩窄腰,肌线流畅,银色长发的尾端也被打湿了,身材就犹如被精雕细琢过的神祇雕塑黄金比例一般,胸膛的肌肉结实却又富有弹性,该有的肌肉都一应俱全,八块显眼的腹肌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有未拭干的水珠顺着人鱼线缓缓滑落,然后被一条毛茸茸的银色狼尾巴挡住。
然而这样完美的身材,胸口却有一条可怖的长疤,周围更是布满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伤痕。
桑晚只是瞥了一眼,双颊登时变得滚烫起来,连忙钻进芬里尔的外套里,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不敢再看向那边。
芬里尔像是感知到了什么,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正好看见桑晚手忙脚乱地钻进了他的外套,外套下面登时拱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像只钻洞的小老鼠一样。
芬里尔心头划过这个念头,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素来冷厉凛肃的他,唇角竟然微微荡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
就如同长夜幽昙,天边坠星那般稍纵即逝。
“你钻进去干什么?”芬里尔有些奇怪地问道。
“太、太大了,我穿不上……”幼崽的声音闷闷地从衣服下面传来。
芬里尔于是直接用衣服裹着幼崽,将这团小东西贴在怀里抱了起来,桑晚挣扎着钻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芬里尔用宽厚的大手揉了揉头顶。
桑晚骤然气急败坏地抬眸,芬里尔正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仿佛刚才动手揉她脑袋的人不是他一般。
桑晚趴在他的胸口只能仰起脖子怒瞪着他,芬里尔却一脸漠然故意不看她,没多久桑晚的脖子便变得酸痛无比,最后又只能恹恹地垂下。
真想快点长大。
桑晚磨了磨牙,恨恨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