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从高架桥桥墩后面紧张地探出一个脑袋,一辆管理局的悬浮车遥遥地从远方飞速地略过。
头顶上方暗沉的天空蕴缔着墨黑的颜深色,乌云携裹着狂风骤雨而来,无数垃圾碎屑被烈风带起在空中乱旋搅动,似乎在暗示着一场可怖的风暴即将来临。
眼看内城的城门近在咫尺,四月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紧张激动地怦怦直跳,暗中积蓄着自己的魔力准备发动异能逃跑。
可他并没有傻到准备擅闯,反而四月从来都不是表面上看着那副傻白甜的模样。
他那副怯弱乖巧,楚楚可怜的模样,都是从小到大他为了活下来故意摆低来的姿态和手段。
和他同一批次的实验品,明面上激烈反抗的兽人奴隶们,早就死得骨头都不剩了。
只有四月擅于揣度人心,温驯嘴甜,总是摆出那么一副弱小无助的姿态,靠着献媚奉承,卑微地讨好工作人员才侥幸活到了如今。
他一直苟且偷生地活下来,就是为了今天。
他垂落的兔耳晃动,警惕地观察着值守的人员和换班的次序,计算着自己的逃跑路线,等待着一个最好的时机。
四月的碧眸忍不住有一瞬的失神。
他想起了那个人类孩子,这几月以来真的对他很好,可他欺骗了她,利用她的信任逃跑。
明明和那孩子约定了要一起离开的。
尽管一直以来都是做戏,但他想起那孩子不顾自己的烫伤,却下意识地给自己先疗伤,还安慰自己不要哭的时候,四月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揪紧了一瞬。
忽然天边一阵轰隆巨响,好似在四月的耳畔炸开,道道张牙舞爪的银弧,犹如扭曲的巨鞭般划开暗沉的天空,将夜幕一分为二。
四月忍不住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兔耳朵,瑟缩着抖做一团。
这样电闪雷鸣的夜晚,是他最可怕的记忆。
也是这样的雨夜,在振聋发聩的雷电声中,几个找球的人类孩子闯入了奴隶市场,正巧捡到浑身是伤化为兔子原型的四月。
只有手掌大的兔子瑟缩着想要逃跑却以失败告终。
兔子无声地嘶鸣求饶,视野里只有无数只白嫩的小手撕扯着它的耳朵和尾巴,而它一遍遍地想要逃离,却被那些白胖的小手一遍遍地揪回去,
被玩弄地像是破烂的玩偶般的小兔子被管理员在垃圾堆发现,最后勉强捡回一条命。
而这样的童年回忆,成了四月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
“刚才好像有什么声音,过去桥墩那边看看。”守在门口的守卫踢了旁边打瞌睡的同事一脚。
打瞌睡的守卫摸了摸身后的配qiang,怠惰懒散地打着哈欠,慢吞吞地往桥墩下走。
四月死死地咬着唇,蓄势待发正要使用异能负隅顽抗,斜里却忽然横插出一双柔软的小手,而他还未来得及反应,敏感的兔耳被用力地揉搓一番,他只觉耳尖一痒,眼前白光显现。
“咦,这是哪家的小姑娘,雷雨天就不要到处乱跑了。”打着哈欠的守卫慢悠悠地转到桥墩下,看着眼前锦衣华服,细品嫩肉的小孩,好心地提醒道。
桑晚忍着剧痛,用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多谢提醒,我的宠物兔丢了,刚才才找到,马上就回去。”
她的手掌心中,正伏着一只小巧可爱的棕色垂耳兔,仔细观察,会发现这只垂耳兔的脖颈皮毛之下藏着一个黑色的项圈,而垂耳兔的碧眸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恨意,尖牙正恶狠狠地咬着她的手指,鲜血横流。
桑晚死死地盯着自己手掌心的垂耳兔,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漠:“你以为自己出了这道城门就可以逃出去了吗?没用的。
“尽管我并没有通报给管理局,但只要你一旦离开内城的范围,就会被视作逃奴,脖颈上的项圈里的定位芯片会被立即激发,管理局的人马上就能找到你,到时候就连我这个名义上的主人求情也没有用,会即刻将你就地击杀。”
“幸好刚才我动用关系提前从管理局的内网上查找到了你的下落,才在你离开内城之前找到了你。”
垂耳兔不敢置信地松了口,呆呆地看着桑晚。
桑晚收回被咬得鲜血淋漓的手指,掌中绿光涌现,她自顾自地给自己疗伤,没有再看垂耳兔一眼。
“我说过很多次。我和你一样,无时无刻不想离开这里。”
“可你并不愿意相信我。”
“我被桑明旭的人一直牢牢监视和跟踪,想要逃跑同样难如登天。桎梏你脖颈的项圈是有形的,桎梏我自由的枷锁却是无形的。”
“这是我最后救你一次。从今以后,你可以选择回到奴隶市场,也可以选择留在我身边为我做事。我的敌人很强大,我需要很多盟友。我们只是单纯的利益关系,至于其他的关系,什么都没有。”
垂耳兔缩成一团,身体僵硬地趴在她的手心,没有说话。
经历过一次背叛,桑晚的态度不复之前的和善,她冷冷地挑起眉毛:“告诉我,你的答案。”
良久的沉寂之后,一道带着哭腔的少年音嗫嚅着响起。
“请,请再给我一次机会……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