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这妖崽哭至如此,刚出生就眼看着母亲死了,何其难过啊。
女娲前脚刚走,后脚就遇上了谁,秃女不知怎的突然慌张的躲在了远一些的地方,画面众人顺着秃女的视线看去,只见到个身材高挑的赤橘色背影。
风黎刚觉得有些眼熟,方芜就喊道:“是之前那个划散乌云的真神!”
风黎:……
这秃女是什么狗屎运啊?真又遇见了?
此时,画面里只能看见那位神明的一抹背影,也许是又跟踪又偷听的,秃女也知道站太近容易暴露。
可是…真没必要离得这么远吧?
画面外众人:……
女娲与那位说的话,秃女和画面外众人真是一句都没听着。
两人分开后,秃女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头也不抬的就又跟着女娲走了。
从天亮跟到天黑,从湖边草地跟到着荒凉寂静之处。
女娲除了偶尔停下脚步收集光晕,好像就一直在往远处去。
她越走越偏僻,越走越寂静,直至一处周围环境可以说是一片虚无的地方,女娲便不再走了。
若不是此处落着座矮山,真叫众人恍惚此间是不是出了天地。
这附近真是太荒凉了,连个隐蔽的事物都没有,秃女只好在稍远的一棵苍老的树下眺望。
看了许久都没看到女娲有什么举动,想必秃女也是着急,竟顺着边上这棵老树爬了上去。
这一爬可真没白爬,只远远的一眼,秃女与画面外的众人皆是一惊。
那矮山果真不是普通的山,不仅是没有山峰,顶部还是个坑,而这坑里还有流动的液体。
此液体不是别的,正是之前他们见过数次的,混沌灾害之一的岩浆。
风黎眼角抽了下道:“这就是远山沉海的远山吗?”
她这句话声音太小,有些自言自语的性质,旁人应是听不清,但一直扶着她的方珞却全部入了耳。
方珞低声道:“应当只是其中一处。”
风黎心下一沉,想起她与方珞在螣蛇幻境时,那天雷地火的凌乱厮杀的场景。
原来此时的这些灾害还并没有被彻底消除,并且成为了之后毁天灭地的隐患。
风黎刚刚亲见了这初成的万物,却又立刻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这些万物要经历什么苦难,不由得心里五味杂陈。
她明明知道这些都是必然的,还是忍不住心里的酸楚。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天地几近毁灭?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众神接连殒身?到底发什么了什么??
风黎此刻竟生出了一丝后悔,她不想知道了,不想看下去了。
可她又很清楚,事已至此,退无可退,唯有面对。
画面里的女娲只是望着矮山口,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等待。
忽然,有什么从秃女趴着的树下走过,待秃女低头去看,却是空空如也。
再一抬头,女娲身边多了个赤橘身影,是之前遇见那位神明。
此时的他,侧身与女娲相对,看着这模糊的侧脸,风黎越发觉得眼熟了。
再一看,他手里也捧着许多光晕,不同于女娲手里的那几团,而是许多其他色彩,有蓝色的、黑色的、绿色的等等。
看到这,方芜不禁疑问道:“刚刚女娲大神是叫他帮忙收集这些光晕去了吗?不过…收集这些干嘛呢?”
这谁能知道?
没人应她,她便继续看画面,期待着答案。
女娲接过那位手里的所有光晕,随即全部抛进了矮山口,不过瞬间,光晕便被那滚烫的岩浆全部没入其中。
秃女:?
画面外众人:???
众人还没琢磨出为什么,下一秒,女娲竟将手伸进了滚烫的岩浆。
秃女:!
画面外众人:!!!
第88章 日新月异
众人顶着满脸的惊讶和疑惑,看着女娲徒手捞出一把岩浆,竟然直接盘坐在矮山口边上捏起了泥塑,哦不,岩浆塑。
众人:……
女娲捏着滚烫的岩浆,就像是她之前捏着普通泥土般。
只见她在手心里揉搓着,然后开始掐出大概形状,随后在细致的刮些下去,补些上去,反反复复,认真的塑造形象。
女娲是真神,不会死,但那双手却是红肿的不行。
不过她本人毫不在意,并乐此不彼的捞起一把又一把的岩浆持续捏着。
秃女离得远,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只依稀看见那一个个的泥塑不再是四不像,也不再是那些动物,而是双手双脚与人无异。
风黎愕然道:“用岩浆泥造人?”
细想来,那时候并没有人,女娲捏出这些,像极了那些神收敛各自身体异状后的模样。
女娲是仿照他们这些神的形象在捏吗?
想到这,方芜松了口气道:“幸好当初女娲大神造人的时候,是仿照着那些神明们,要是照着那些异兽们……”
她说着打了一个冷颤,没再继续说下去。
不稍须臾,几个人摸人样的岩浆塑就捏好了。
也不知道女娲是怎么捏的,那些常年处于液态的灼热岩浆,竟在捏成人型后慢慢冷却了下来。
只捏了五六个后,女娲像是要给旁观那位神证明什么似的,迫不及待的将自身的神力划散成灵力渡给这些泥塑人。
瞬间,那些泥人活了过来。
是真的活了过来。
它们不像是之前那些泥塑,那些再栩栩如生,再活灵活现,也都只是像有了生命。
而这些泥塑人不同,他们不是像,而是真的有意识的,无论是走还是跑,都是自己思虑着来,不是提线木偶了。
至此,风黎终于理解了女娲全部行为,她侧过头看了看温焯,寻求答案似的问道:“他们收集的那些光晕是什么?”
温焯看上去心情不太好,脸色莫名的臭,不仅不看风黎,还不答反问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风黎:“……”
他这哪来的无名火?
谁惹着他了?
无论何时何地,总有那种没眼力见儿的打岔,此时便是方芜了。
她本着不懂就问的理念,直言道:“所以…那些光晕到底是什么啊?”
风黎刚刚被温焯摆了一道,现在可没个心情给她解释,好在方芜有个永远愿意为她捧哏的唐阈。
他平时不爱搭腔,却从来不让方芜的话掉地上。
唐阈低声与方芜解释道:“那些光晕应该是生物不同情绪下所散发出的灵气,女娲以神力聚拢,想来是用其合成人七情六欲,借此赋予泥人真正的意识,使其活过来。”
“噢,这样啊…”方芜恍然的点了两下头道:“也就是说给泥人按了个脑子?”
众人:……
唐阈表情僵了下,转而微笑道:“你这么理解也没错,就是按了个脑子。”
方芜又道:“那女娲大神用岩浆作基,就是给泥人找了个结实的身体?”
唐阈张了张嘴,最终没反驳,只道:“对,没错,可以这么说。”
总之话糙理不糙,之前神农氏给女娲提出了两点建议。
其一是泥人没有意识,死物只是死物,女娲便搜集各种情绪揉成意识。
其二是泥土失了水分便会松散成灰渣,女娲便找同处混沌的岩浆泥作基,即使泥人冷却成型,内里也是滚滚热血。
画面里的女娲与那位神明聊了几句后,又盘坐在地上继续捏起了泥人,她捏的十分投入,任由那些有了生命的泥人自由生长,向山河跑去。
暮去朝来,那位神明走了,只剩女娲留在那里。
秃女窝在树上太久了,久到她差点儿忘了自己已经化形了。
就在她也看够了女娲捏泥塑打算离开时,她才猛然发现,地面已然换了副光景。
那些泥人虽然生命短暂,远比不上神和妖,但却十分顽强。
他们知道抱团取暖,建立了部落,他们懂得运用智慧,使用武器自保和捕猎。
他们立出规矩,他们互为婚姻,他们延绵子嗣,他们竟然生生不息的传承了下去。
秃女显然被这个新物种震撼了。
还未等她从树上下来,便见到天空掠过一抹赤橘色,那位神明回来了。
秃女见状又老老实实的趴在了树上。
那位神明行色匆匆,见女娲还在全神贯注的捏泥塑,直接踢烂了女娲刚刚捏好的两排泥人。
女娲当即有些怒色,起身后还没等说些什么,那位神明便指着漫山遍野的泥人让她去看。
这一看,女娲愣住了。
她看见部落里其乐融融,她看见篝火下人声喧闹,她看见身形模样与神明相似的‘人’在一代一代的传承。
可她看到的不止这些,她还看见了人们为了生存而竞争地盘,为了活着而抢夺食物和资源。
那些人虽然弱小,但十分顽强,他们不惧妖兽,利用武器与其厮杀,想尽办法和手段将妖赶绝。
女娲由心底而生出一种悲悯,这天地间终究会迎来一场改天换地的浩劫。
可覆水难收,人已经成了天地间无法抹掉的新物种,他们已经不只是泥人了,而是被孕育而生的人。
是杀不掉的,更是杀不完的。
画面外的众人只隐隐觉出女娲的忧虑,却不知其为何而优。
其中方芜最能感同深受,她觉得心里有些麻麻的,甚至要激出些泪来。
方芜皱着眉,转头问方珞道:“哥,女娲大神不喜欢‘人’的出现吗?“方珞:……
这是头一回,方珞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在方芜的注视下,方珞沉默再三也只是答道:“女娲大神创造了他们,赋予了他们生命,怎么会不喜欢他们呢?”
只是天道无常,她如今要亲眼看着这些‘人’,如同蝼蚁草芥般艰难谋生,挑起无端纷争,引起无数战火,将妖族赶尽杀绝。
女娲创造了‘人’,把‘人’当作孩子般的存在,身为母亲,必然要承担孩子犯下的过错,如果天地间终有一场巨大的浩劫,那么她定会首当其冲。
而现在,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秃女远远的看见,那位赤橘色的神明拉着女娲要去做什么,而后女娲好像痛苦极了,拒绝的摇了摇头。
那位神明愤懑的离开了,又只剩下女娲留在那里,她呆滞的坐在矮山口,眺望远处的天地万物。
秃女终于是从那棵树下来了。
她鬼使神差的走向女娲,那是她离女娲最近的一次,她看见女娲脸上的忧愁,看见女娲眼神里的悲悯。
可还未等秃女再多看几眼,她就被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吓得一惊,这个响声比之前混沌所出的乌云炸出的雷还可怖。
秃女回头望去正赶上又一道带着强光闪电从天而降。
此物与雷电不同,它不是从某个云里落下的,更像是自天空汇聚暴怒而出,直奔着某处而去。
风黎倏的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天谴……”
秃女大概是没见过这种阵仗,先是吓愣了,反应过来后疯狂的朝着天谴落下那处跑去。
她这举动看的画面外的众人十分不理解,风黎愕然道:“她往那跑什么?找死去了?”
话音未落,她便听见自己耳边的方珞堪堪道:“…之前那位去了那个方向。”
“什么?!”风黎愕然道:“她去找那位神了?”
第三道天谴落下,秃女正巧赶上了。
那瞬间,秃女和画面外众人全部怔住了,瞳孔皱缩成两个极小的点,心脏都好像漏了半拍。
晴空万里,却云涌成漩涡状。
方圆百里卷起无数狂风,不见一滴雨,周遭却萦绕低沉的雷鸣,轰隆一声炸开,凡入耳者,皆是瞬间嗡鸣。
那道天谴落下时,彷佛带走了天空的所有光亮。
片刻之间,满目黑暗里只能看见那道刺目的闪电,倏然朝着一处劈下,全部灌入了站在那处的身体里。
刹那间,那身体被闪电贯穿,全身的经络充斥着光亮,瞳孔也成了银白。
对方哪怕是极力克制,也止不住浑身的抽搐。
噼里啪啦的细响从他身上散出,像是在碎他的经络,又像是要挫他的骨骼。
凡是亲眼目睹,皆是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那是绝对无法感同深受的极致痛苦,更是天地间最决绝的毁灭。
不知过了多久,那身体里的光亮渐渐暗淡下去,脱力的呕出一口心头血,天空才恢复明亮。
这无尽痛苦的凌迟结束了。
风黎的手被某种温热烫了一下,骤然回过神儿来,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哭的。
刚刚被那天谴劈中的正是那位赤橘色身影的神。
怪不得风黎几次三番觉得眼熟,可不熟嘛,那是温焯啊,此刻站在他们身边的温焯啊。
风黎抬眼去看温焯,他像是知道大家都会看他似的,因此就偏不作出反应。
他就那样漠然的直视前方,强装出来的镇定,终究是因脸色发白而被众人看出端倪。
看着曾经的自己被天谴劈成那样,那心里得是什么滋味?
见他如此,众人纵使无数疑惑,也没有问出来一句,默默咽回肚子里,不再去看身边的温焯,而是去抬头看那个秃女视线里那位曾经的温焯。
刚刚的天谴太引人注目,此时众人才恍然看清,画面里的温焯,赤橘色的袍子沾染了无数鲜血,手里握着的锋芒也是殷红一片。
再一看周围环境,无数尸体横陈,全是身披兽衣的‘人’。
秃女:!
画面外众人:!!!
温焯他…是刚刚屠杀了一整个部落吗?
不对,秃女猛然回头,突然一个腿软瘫在了地上。
她刚刚跑的太急,此时反应过来,温焯不止是屠杀了这里的人们,他是杀了一路。
见‘人’便杀,遇‘人’便屠,无论男女老少,皆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