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灵死后化成魂魄离体,少年与风黎都明白,但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少女看起来刚将魂魄凝聚起来,看起来虚弱飘离,但眼神却十分坚定,她看着怔住的少年道:“你…愿意护送我吗?”
万物有灵所以化形,妖凝聚灵气,人融合灵气,生灵横死,身躯便不在。
灵气强者化作魂魄,凝聚起来也是可触碰的实体,可只要是实体就有危险。
那时候没有轮回,所有魂魄只能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天地间,很容易就会被打的魂飞魄散。
许久的沉默过后,那长得和方珞极像的少年,对少女莞尔道:“愿意。”
忽然风黎的视角又变得模糊而遥远,像是化作了天空中的某一朵云。
她以俯看的视角望着少年与少女一路前行。
从不周山到枕山不是很远,但若是像他俩这样徒步,倒也有些距离。
那少年实属纯善之辈,答应了护送少女,便真的一路呵护照料。
他带少女躲开乱斗的妖族或人族,帮少女挡掉一些遗留灾害,日夜兼程从无懈怠。
梦里的时间没有逻辑可言,少年与少女的多天路程,在风里的俯视下只是仅仅几个瞬间。
可有一个瞬间,风黎着实被惊到了。
那是行程过半的某个夜里,风黎模糊的看见少女趁少年不备,想要对他下杀手。
但不知为何,少女最终没有下手。
风黎对此有些不可理喻,更不理解的是,此后那段路程,少女几次三番的在找机会要杀少年。
可每当真的有机会下手,她就又放弃了。
直至他们到达了枕山,少女终于狠下杀手,那少年虽有愕然却没有反抗。
风黎对此简直惊心骇目,她视线太远又太模糊,她听不到声音,也不知道细节。
尽管如此,她也无法理解,这除了农夫与蛇还有什么别的解释吗?
正在风黎内心情绪翻涌的时候,视线忽的拉近了,风黎看清楚了,也被吓醒了。
“她醒了!醒了!”
“可算醒了!”
“小鲤鱼?”
风黎半梦半醒间听见方芜的、唐阈的、温焯的声音灌进耳朵。
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声极其不明显的,方珞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她掀起疲惫的眼皮,随着视线逐渐清晰,熟悉的身影逐个映入眼帘。
直到与方珞那双眼睛对上,风黎的心又再次狂跳起来。
梦里的她在最后那个画面,看见那个少女已经没了伤口和血迹。
也是,她和那少年赶了许多天路了,早该被清理修复干净了。
因此她彻底看清了那少女的容貌,竟然是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那一刻,风黎毛骨悚然,她看着少女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上面还有几滴杀少年时被溅的血渍。
少女面无表情,眼神里尽是冷漠,竟是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风黎难以置信,她看着长着方珞脸的少年倒在血泊,她看着长着自己脸的少女吊着一口气,头也不回的朝山上走去。
“风黎姐姐?”方芜叫了好几遍风黎,对方都并没什么反应。
方芜皱着眉对其他人道:“她什么情况?怎么脸色这么白?”
唐阈也道:“不止,她还出了好多冷汗。”
“喂,小鲤鱼!”温焯见她不为所动,直接上手扒拉了。
风黎像是聋了,只能听见自己狂跳的心声,直到她盯着的方珞也开口了,她才开始回过神儿来。
她其实也没听见方珞说什么,只凭唇型猜测他大概问了句‘怎么了’。
风黎看着他的脸缓了口气,哑声道:“…做噩梦了。”
“说话了说话了!”方芜激动道:“那就是没事了!真是吓死了!”
温焯也松了口气,随即白了风黎一眼道:“什么梦啊?给你吓成这样?”
方芜呛他道:“刚醒不能聊梦!不然会成真的!”
“?”温焯道:“哪门子的谬论?”
方芜不理他,又道:“总之醒了就行,反正梦都是相反的!”
温焯无语道:“这又是哪门子的谬论?”
“要你管!”方芜斥道:“总之都是有道理的!信就对了!”
温焯:“……”
熟悉的人,和熟悉的声音,逐渐平复了风黎狂跳的心。
梦里毛骨悚然的感觉变得模糊,她脸上慢慢有了血色,冷汗也都退了。
风黎缓缓的呼出口气,与此同时她抬起了眼皮,看见眼前几人身后的景象又猛的怔住了。
第102章 哑口无言
风黎刚刚被众人围着,以至于她都没注意到眼前直视的地方,有一只长得像猪的异兽被丢在那。
她愣了愣,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类异兽应该叫山膏。
那只山膏嘴里被塞了一大把草团,然后还被草编成的绳子五花大绑。
本就有些圆润的体型被绑作一团,鼻青脸肿的动弹不得,这让它看起来又好笑又可怜。
风黎皱着眉头,抬手一指问道:“那是什么情况?”
众人回头看去,温焯先嗤笑一声,随即回她道:“逮的早餐。”
风黎:?
那异兽:!!!
目的达成,温焯笑着又道:“开玩笑的。”
风黎:……
其他人:……
以上表示几人表示一点都不好笑。
那山膏刚刚听到自己是早餐就开始疯狂挣扎了,再听到开玩笑时停顿了一下,随即还是继续疯狂挣扎。
“咻—砰——”的两声,温焯甩出去一颗石头砸中了那挣扎的山膏。
他力道不轻,以至于那本就鼻青脸肿的山膏头上瞬间多了个包。
温焯警告它道:“老实点。”
那山膏像是被打怕了,还真就一动也不敢动了。
风黎:……
她刚醒,脑子反应有些慢,顶着满脸疑惑起了身,先是围着那异兽转了一圈。
大概是想通了怎么个情况,风黎转头问众人道:“这家伙该不会半夜想偷袭咱们来着吧?”
众人一副‘这不是明显吗’的表情看着她。
风黎干咳了两声,十分后悔自己刚刚问的那句废话。
接着她又瞥了眼山膏又道:“你们打就打了,绑也绑了,堵它嘴干嘛呀?”
温焯挑起眉,故意卖关子道:“要不你把草团扯出来试试?”
他说这话的时候,风黎已经手脑如一的伸手去扯了,然后就是刚扯出来那草团,风黎就被一大波聒噪的词汇灌进耳朵:“谁他妈是你们的早餐!老子是修炼三百年的山膏!”
“想吃老子?你们他妈的配吗?你们他妈的敢吃吗?”
“也不知道都是哪个粪坑里爬出来的臭屎!以为自己多他妈的厉害呢?”
“我看你们这群屎也没个真本事!”
“垃圾们也就他妈的依仗着不知道在哪偷来的高等法器!”
“人多势众将我困住算什么本事!真有种就他妈的跟我单挑啊!”
“狗屎不如的奸诈之辈,简直就是垃圾找垃圾,一群臭垃圾!呸!”
“长得人模人样有什么狗屁用啊!还不都他妈的是黑心肝的阴险…唔唔…嗯嗯唔唔唔……”
风黎将草团原路塞了回去,顺带拍了下山膏头上的包,噪音就此打住了。
她可算知道他们为什么赌住这东西的嘴了,真是吵死了。
方芜是双手堵着耳朵走过来的,见风黎塞住了叭叭不停的山膏,才放下手道:“它半夜来偷袭,被温焯逮个正着,然后就气急败坏地一直骂,怎么打都不闭嘴,结果给大家都吵醒了,就你没动静。”
风黎:……
做梦太认真了,真是一点没听见。
方芜继续说道:“见你没反应,我们哪还顾得上它啊,先给堵上嘴捆一边儿待着去了,我们围着你好久了,这会儿你才醒。”
说罢,方芜低头看了看还在试图挣扎的山膏,问其他人道:“现在要怎么办?”
温焯走了过来,嫌弃的踢了一脚乱折腾的山膏道:“嘴脏,长得蠢,杀了得了。”
“同意!”唐阈难得和温焯想到一块去了,自告奋勇道:“那就我来解决吧!”
“这样不好吧,”方芜面露难色道:“它辛苦修炼了三百年应该挺不容易的,咱们就这么给杀了是不是有点过分……”
温焯冷哼道:“认真修炼的会搞偷袭?”
方芜:“……”
那山膏是个机灵的,一看到有人给它求情,赶紧就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往方芜身边拱。
可惜它还没碰到方芜,就被唐阈一脚踹出去翻了两个跟斗。
唐阈沉着脸道:“不长眼的往哪滚呢?”
那山膏本来就被打得鼻青脸肿,现在更是狼狈,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它竟然开始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众人:???
演什么呢?刚刚满嘴脏话的不是你?
山膏泪眼婆娑的看了看这几个人,最终选择求助于软柿子方芜。
由于被堵着的嘴它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众人只得根据它嘟囔的语气大概判断出它是在求饶。
风黎:……
温焯和唐阈齐齐翻了个白眼。
虽然他们三个很无语,但山膏还真就没白演,起码方芜就替它开口求情了。
她道:“算了吧,打也打了,它也该长记性了。”
“不是,”温焯无语道:“你还真信它啊?这玩意儿明显是靠吞噬其他生灵修为来提升自己的。”
唐阈也道:“阿芜,这东西不值得你替它说话,杀了算了。”
那山膏听着局势不对,赶紧呜呜呜的嘟囔,眼泪哗哗的就专盯着方芜流。
方芜叹了口气,弯腰对那捆作一团的异兽道:“我们放了你可以,不过你以后要好好修炼,别再走旁门左道,也别去随便攻击别人。”
山膏一听自己还真有救,点头点的跟啄木鸟似的。
众人心道:装,接着装,有人信吗?
事实证明,有,那就是方芜。
她转过身看着众人,什么话也不说,只用眼神来求情。
方芜一双偏圆的凤眼向来人畜无害,被她这眼睛这样盯着看,根本没有人可以拒绝她什么。
唐阈第一个倒戈道:“嗯…你想放就放吧。”
温焯无语的不想说话,翻了个白眼去一边儿凉快了。
方珞只旁观,从头到尾就没参与。
方芜最终眼神落在风黎身上,风黎当即嘴角一抽道:“随便你。”
最终众人全被方芜眼神杀拿下,接着她便伸手去解了山膏身上的草绳,并顺手扯下了赌住它嘴的草团。
那山膏此刻眼泪还在流,嘴里呢喃着:“谢谢…谢谢谢谢……”
然而就在那山膏解开束缚的瞬间,它唰一声就窜了出去,简直是晚走一步小命不保那种。
明明前一秒还哭着说谢谢,冲出去之后立刻就改口骂道:“一群狗垃圾!不得好死的玩意儿!以后再见打得你们屁滚尿流!”
方芜:……
这种等级的异兽,在场的这几位除了方芜,都能给它秒杀了,但没人去追,因为这个结果完全在众人的意料之内,并且很无语。
只有方芜这个傻白甜愣在原地,手上还保持着解开绳子的动作,望着异兽早就跑的没影儿了的方向久久不能平复。
“方姑娘,这些要放哪里?”
阿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方芜终于从愣神儿中缓了过来,甩了甩手走去接应阿四他俩。
风黎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两个杀手竟然从她醒来就没在?
嗯…这也不全怪风黎没心没肺,而是他俩在风黎这的存在感太低了。
毕竟他们总是围着唐阈和方芜转,与其他人几乎是无交流。
然而两位杀手大早上去找吃的,一回来就看见这一个个脸色怎么都不太好的样子。
不过他俩也不是好问的,只默默的帮着方芜挑拣摘回来的果子,生怕这几位心情不好波及到自己。
可好巧不巧,这堆看起来可口的果子们得有多一半都是有毒的。
两位杀手:……
这是倒了什么霉呢!
风黎跟着他们几个蹲在地上,围着那堆果子开始挑挑拣拣。
静默着静默着,她忽而叹了口气,然后一抬头便撞上了方珞的目光。
风黎:……
方珞现在不戴面具了,脸上的红色胎记冲击感太强,让风黎觉得太像梦里的鲜血淋漓。
刚刚风黎一直在规避去看他,现在突然视线相撞,她又有些心口疼了。
她不是什么收敛的性子,也不太会隐藏情绪,刚刚她的一系列反应挺明显的。
其他人可以当她是做了噩梦被吓的,可方珞这样细心的人察觉了异常就会多想。
风黎被他看的越来越难受,突然站了起来,蹲在她旁边的方芜挑果子的手一顿,抬头去看她道:“怎么了?”
风黎抿了下嘴道:“我看果子不太够,我再去找点果子。”
方芜低头看了眼道:“还行吧,我觉得……”
风黎打断她道:“你们先吃,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说完便转身走了,方珞见状则是直接跟了过去。
风黎不看也知道是谁跟上来了,就在他们距离一步之遥的时候。
风黎头也没回的道了句:“别跟过来,我想自己待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