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她忘了那种害怕的感觉,也很少去想有一天外婆死了该怎么办?
生活教会她珍惜当下,过好每一天。
“其实高考前的两个月,外婆的身体已经很差了,整日的困觉,不像从前那样中气十足,早上天还没亮就背着装满山货的竹筐到城里摆摊,杵着拐杖一天能走十几里地,天黑前我从学校回来,准能吃到她做的饭。”林小鸢想念外婆,还有那段旁人听来满是苦涩,她却格外珍惜的日子。
“高考结束后,我陪外婆去省医看病,医生说是过劳,都没有开药,还委婉的问我家里的大人在哪里,我照实说了,医生叹了一口气,交代我好好照顾外婆,他告诉我,外婆的日子不多了,长则半年,短则两个月……”
在省医的那一天,十七岁的林鸢格外平静。
因为她发现不管自己多么努力,有些事情到了该发生的时候她根本无力阻止。
她能做的只有接受,只有在接受的过程中继续努力,让这个过程显得平缓温柔一些。
“那天晚上,我和外婆躺在床上,很久都没有睡着。外婆问我怕不怕,我说怕,可是怕也要好好的。我知道外婆对我期望很大,我还知道,人生大多数时候都是孤独的,我要学会自己一个人。我也问外婆怕不怕,她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笑了,说有一点儿吧,然后她开始夸我乖巧懂事,是她的骄傲,是小镇的希望。”
那晚她们聊了很多,林小鸢依然记得,最后快要睡着时,她和外婆都在感叹邻居送的大床真舒服,宽宽的,床垫软软的,只用了不到一年,像新的一样……
对于那时的林鸢来说,和外婆躺在宽大舒适的床上谈天说地,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祖孙相处的点点滴滴,相依为命的温暖日常,是后来治愈林鸢、支撑她义无反顾勇往直前的动力。
“我不知道人死后会不会有灵魂,外婆会不会在天上看着我、保佑我?我只知道,我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我不能让外婆失望,更不能让自己失望。”
林小鸢缓慢的呼出一口气,桃花瓣似的小口轻轻浅抿,扬着一抹恬静的笑容,然后看着大家,眼中晃过一瞬顽皮:“没想到我来到这里,都不用努力就拥有那么多。”
狰抢白:“这是你应得的。”
脱口而出后,他才发现这话过于肯定,与他以往对待林家小妹的态度不符,于是有些尴尬的拿起杯子喝酒,尴尬眨眼。
林小鸢笑笑:“我倒是觉得没有什么是应得的,不过运气真的很好就是了。”
来到这个界的第一夜,她一度以为自己活不到天亮。
“有得有失,人生亦是如此。”饕餮听了一个不错的故事,脸色都比早先出门时好很多。
林鸢的成长让他感到欣慰,而林小鸢的成长更是不用担忧了。
这几年,没有白白疼爱她。
往后的很多年,还会给与她更多的爱护。
气氛有些沉重了,炎禾扯开嗓门大大咧咧道:“都过去了,小鸢现在吃好喝好,来这儿就是为了享福的!”
姜瑀同他一唱一和:“对对对,外婆在天有灵,一定宽慰得不得了!”
店小二又送来几道热腾腾的小菜,里面有林小鸢最喜欢吃的芙蓉蛋,不过这道菜跟人界的做法天差地别,蛋的取材和增加鲜咸的配料全是北极柜的本地水产。
落麟将张牙舞爪的芙蓉蛋推到林家小妹跟前,问她有没有胆子吃?
林小鸢二话不说,拿起勺子下了手,在芙蓉蛋声泪俱下的控诉中尝了一口鲜:“好吃!”
饕餮拿起适才她斟的酒,一口饮罢,刚舒展的长眉重新拧起,脸上露出那种尝遍了世间五味杂陈的复杂:“好苦……”
不但苦,还又涩又辣!
好难喝的荷叶酒!
炎禾发现盲点:“是小鸢最开始喝的那种?”
狰得出结论:“饕餮大人都快忍不住了,看来真的不好喝。”
落麟默默记住那支瓶子的颜色,将其推到远处。
林小鸢整蛊得逞,只顾着低头偷笑了。
姜小瑀最耿直,圆溜溜的眼睛直盯着饕餮扭曲的俊脸看,还多嘴关心:“饕餮大人,您快吃口菜压一压,压一压就好了!”
饕餮好不容易把那口难喝得要命的荷叶酒咽下去,见旁边多出个小胖子认真看自己的热闹,冷飕飕的哼笑了声:“你叫我吃口菜?”
他想吃人,最好是胖的、年纪小的,那种口感比较好!
姜瑀后知后觉说错了话,表情逐渐惊恐,缩着脖子往后退:“我、不是……我的意思是……就是您喝酒难受,是可以吃菜的,但我不是菜啊!”
无论他说什么,饕餮都不接话。
上古凶兽的眼神威压,足够钟山小土地展开充分的想象。
姜瑀慌里慌张的退到船的围栏边,一不小心身体后仰,眼见要掉到湖里去了,饕餮起手轻轻一抬,把他捞了回来,放到自己身旁的空位上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