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修长的食指上,第二指节处赫然有颗小痣。
搅拌勺里的咖啡溅出来,几滴温热的液体溅到了碧花和泽维尔的手上。
一切好像都有了解释。
龟毛讲究的陈设布置,不讨人喜欢的说话方式,黑色的长发,指节上的小痣。
什么泽维尔,他就是那个绑架了自己的怪老头!
泽维尔或者说吉尔伯特被碧花惊得站了起来。
他皱着眉从碧花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指,拿起手绢擦拭溅到手上的咖啡。
出口的话阴阳怪气中难掩怒气,“这就是麻雀歌舞团的淑女吗?退下!”
“是你吗?树林里的怪老头?”
碧花才是那个要被气疯了的,他是像柯南一样被喂了药剂吗?柯南变小,他变老?
但不管怎么样,他怎么敢出现在自己面前?
前世碧花生在小富之家,因为身体不好,几乎没出过门也没怎么接触过外人。虽然因病早早离世,但穿越到了异世也穿成了一国公主。
她的两辈子,几乎都像温室里的花朵一样被保护着长大的。
在此之前,她从不知道馊了的饭是酸的,也从不知道夜里的寒冷那么难捱,没体会过一人来到全然陌生的城市的迷茫害怕,更没那么直接的面对他人的恶意!
因为他,自己与家人分离,背离故土;因为他,自己险些饿死;因为她,自己差点被拐卖,这些都是她两辈子没吃过的苦!
那些彷徨迷惘与缠绵至今的恐惧不安急需发泄。
碧花的眼睛红了,此刻,她忘了两人之间的身份差异,忘了敌我力量的悬殊,她只想挥拳狠狠的砸在面前这个男人的脸上,让他知道,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第12章
吉尔伯特后退了几步,拉开了和碧花的距离。
他微扬下巴,威胁的抬起左手,掌心噼啪作响的雷球比以往更大更暴躁。屋顶的炼金吊灯受越来越浓的雷元素影响,光照开始不稳。
“退后。”吉尔伯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恼火与被冒犯到了的怒意。
碧花同样伸出左手,与吉尔伯特托举雷球的手势如出一辙。她虚空托着又捏紧,展开又捏紧。
与吉尔伯特不同的是,她的手心空无一物。
吉尔伯特:?
碧花冷笑:“你装神弄鬼吓唬谁呢!我也会!我才不信你们的神!你根本吓不到我!”
吉尔伯特:???
她说什么他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碧花说罢就像一只发怒的母狮子,炮弹一般冲向吉尔伯特!
桌子上的东西被碧花的衣袖噼里啪啦的带倒一地,吉尔伯特收起雷球,飞速念起风咒,办公室内平地起风,大风呼啦啦的扬起地上的纸张和地毯,一股脑的贴在了墙上,连带着地上的花盆、水杯也一起在墙上砸了个粉碎,却半分都没影响到碧花的脚步!
吉尔伯特咬牙,迅速改念土盾咒,空气中的土元素微粒疯狂聚集,眨眼间结成了三寸厚的土盾挡在吉尔伯特身前。
吉尔伯特心下稍缓,谁知这口气还没松下去,就见碧花悍然冲破土盾狠狠砸在了自己身上。
毫无防备的吉尔伯特被碧花扑个正着,脑袋咚的一声砸在了地板上——
被这样突然的压在身下,吉尔伯特眼冒金星不说,差点连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怎么回事???
还没等吉尔伯特反应过来,碧花的拳头已然砸了下来。眼睛挨了一记拳头的吉尔伯特这才慌乱的抬起手臂遮挡,愣怔间,胳膊上又吃了碧花好几拳。
“你!”
来不及思考更多,眼见碧花的拳头又要砸下来,吉尔伯特连忙一手一个大掌包住她的拳头死死控制在了自己胸前。
“怎么了怎么了!”听到了屋内动静急忙赶来的京和杰特猛地推开门看到了这尴尬的一幕——
一片混乱里,矜贵高傲的男人被碧花骑在身下,墨色的长发披散了一地。
男人紧握着碧花的双手死死按在自己胸前,隐约可见其手背上因用力而鼓起的青筋。
触及男人冰冷恼怒的眼神,杰特猛地打了个激灵,用更快的速度用力拉上了门。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来得稍慢一步,什么都没看到的珍妮焦急地追问。
“没什么。”京尽量控制着自己的神情,不让自己显得太过惊讶,“小孩子不该管这么多。珍妮,快去睡觉。”
“可是……”杰特犹豫了下,他总觉得就这么放碧花一个人在里面好像不太厚道……
“不要多管闲事杰特,”京提醒道,“他是魔法师,如果他不愿意,碧花不可能靠近他。”
还是以那样的姿势。
杰特恍然大悟,联系上泽维尔恼恨的目光,自觉坏了别人好事的杰特耳朵后知后觉的染上一点红。
随即杰特严肃脸转向珍妮,“小孩子快去睡觉。”
珍妮:???
怪不得碧花敢这么指使魔法师大人。原来他们是这种关系。
想不到啊!那他们应该认识很久了吧!
嗯,也对。说不定魔法师大人就是为了碧花而来。
想通了一切的杰特决定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不出来了。
屋内。
被控制住双手的碧花再对吉尔伯特发动不了攻击,忍了许久的委屈泪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很快砸了吉尔伯特一身。
吉尔伯特长叹一声,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痛。
他想翻身坐起来,但有碧花压着他根本动弹不得。
感觉到掌心的拳头不再紧握挣扎,吉尔伯特松开了碧花的手。碧花收回手抽噎着去抹眼泪,还不忘顺手给了吉尔伯特一巴掌。
吉尔伯特气得拍了拍地板,凶她:“快起来!”
碧花没动,吉尔伯特扯了个恶劣的笑,“怎么?堂堂公主就这么不知羞的骑在一个男人身上?你还不下去?还是想发生点什么?”
碧花这才意识到两个人的姿势有多么容易让人误解。
她耳朵一红,恼恨的再次挥拳砸向吉尔伯特。
吉尔伯特赶紧重新握住碧花的双手压在自己胸前。他都要被气笑了,“你讲讲道理好不好?明明是你们先坏我的事!现在也是你在打我!”
碧花睁大了眼睛,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明明是你先绑架了我!”
“是你先破坏了我的召唤魔法阵!”
“可是你先袭击我的骑士的!”
“是你的侍卫踩坏了我的预警魔法阵!”
“你胡说!他是过去找我的,怎么会踩你的魔法阵!”
这个角度,屋顶的灯光刚好可以照到吉尔伯特眼睛。挨了碧花一拳的左眼被光照射,隐隐有流泪的架势。
吉尔伯特简直被气得没脾气,脑袋里嗡嗡的。
但重拳之下讲道理,他也不敢再说什么刺激面前这个压着自己打的姑娘。
他深吸了口气,用尽量平和商量的语气和碧花说:“你先起来,你起来我们好好梳理一下。”
这样确实不妥,碧花抿了抿唇,从吉尔伯特身上起来。
碧花起身时金色的长发划过吉尔伯特的指尖。吉尔伯特反应很快的冲着碧花的那缕头发放了一道小风刃。
碧花的头发毫发无损,而吉尔伯特垫在头发后的手指却被划开一个小小的口子。
吉尔伯特蜷回手指,抹掉了指尖的血珠。
验证了心里的猜想,吉尔伯特敛眸藏住自己眼中的震惊。
她竟是魔法免疫体质。
趁着坐起来的功夫,除了他无法使用的光明系魔法,吉尔伯特挨个系别魔法丢在碧花身上试了下。
没有一个系别的魔法可以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吉尔伯特只觉得脑袋更疼了。
大陆上不乏天才,以往也曾出现过可以免疫魔法的特殊体质。
但这种体质实际上非常鸡肋,这样的人往往只能免疫一系的魔法,并且所谓的免疫更类似于伤害吸收盾,低等级的魔法或许无法伤到,但扔个高阶魔咒保管连人带盾都扬喽。
可碧花这个好像不一样……如果以破坏性著称的黑暗魔法也不能伤她分毫,那他有理由相信,光明系那样的弱鸡魔法同样不行。
别管这盾能抗哪个等级的伤害了,单这全系免疫就够离谱了!
他从未听说过有谁的魔法免疫体质可以免疫全系魔法!
吉尔伯特突兀的想到碧花那个可笑的虚空托起手掌又捏紧的动作……
又恍然想到了更早以前,在禁魔之地面对禁咒时碧花说的那一串奇怪的话。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看着捂着脑袋坐起来的吉尔伯特久不说话,碧花认真的重复道:“我的骑士是去找我的,他没有踩坏你的魔法阵。”
“你又没跟着他一起走,怎么知道他没有踩坏?”吉尔伯特没好气的反驳。
眼看谈话即将陷入无意义的争执,吉尔伯特又道:“我们先放下这个不提。我们来谈谈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碧花:???
碧花看着吉尔伯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强词夺理的骗子,“我醒来就在港口了!明明是你把我绑架来的!”
吉尔伯特摸了摸发痛的眼睛,舌尖在腮边顶了个包又瘪下去,“不管你信不信,带你到此并非出自我手,而你我之间的恩怨,也该止步于阵石前。”
吉尔伯特扶着椅子重新站起来,忽略他眼窝一片青红的话,也算勉强恢复了之前的矜贵。
“我可以帮你回家,但作为交换,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情。”
碧花看着吉尔伯特,像是在评估对方话里的真实性与可靠性,她大拇指无意识的在食指尖划来划去,半晌,“什么事?”
“一件或许有点难,但你可以做到的事情。”
“什么事?”碧花语气重了点继续追问。
“现在还不能说。在此之前,你可以先不答应,同样的,契约不成立,我也不会帮你想办法。”
身材颀长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灯光照下的影子挡住了她面前的光,愤怒的热血褪却后,碧花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一点害怕。
离开前,她问道:“你叫什么?”
吉尔伯特垂眸看向面前的少女,比起记忆里的那段时光,她瘦了太多,就连翡翠般的绿眸里,苍白的脆弱与无知都少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更为坚定与勇敢的东西。
“泽维尔。”
吉尔伯特重复道:“我叫泽维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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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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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不得不说,有了泽维尔的加入,麻雀歌舞团的众人真是痛并快乐着。
快乐的是他处理事务很快,那些困扰大家的邀请函,他真的都飞快的处理好了。
麻烦的是这家伙花钱如流水,偏杰特还不敢管他。
已经接了几场演出,但钱包却越来越瘪的杰特忍不住找上了碧花,希望她能劝他们的荣誉团长收敛一点。
再这样下去,他们要凑不够下周去因索里亚的费用了!
“哦哦哦,对了,”杰特拉住碧花,“顺便问下荣誉团长去不去后天的饯行晚会。”
原本佛洛德拉官方安排三个歌舞团下月一起去因索里亚的,但京晕魔法阵,传送一次要歇几天才行。佛洛德拉距离因索里亚颇远,中途需要转几次,杰特算了算日子,决定提前出发,下周就走。
沿途还能顺便看看别的城市。
佛洛德拉舞乐团管理会原本是打算三周后再办饯行舞会的,得知麻雀要提前走,干脆提前了饯行舞会,就在后天。
碧花点头应允。
泽维尔原本歪斜的趴在桌上,见碧花进来,收起懒洋洋的坐姿,略谨慎地靠在椅背上。
青年面容依旧俊美,唯独左眼一圈青紫略显狼狈。
碧花抿了抿唇,“最近开销要收敛些了,以往麻雀花钱不这样,近来已经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泽维尔警惕的目光没离开碧花,他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嗯。”
不知怎的,碧花见他的青眼圈,居然诡异的有点心虚,后面的话也有点难张口。
“嗯……后天的饯行舞会,团长问你去不去。”碧花声音不自觉的小了几个度。
闻言,泽维尔唇角向两边轻轻翘起弧度,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碧花直觉不好——
“去了做什么?请大家欣赏狮子狗吗?还是让旁人看看麻雀的荣誉团长多么特立独行?”
果然。
碧花为难的捏了捏手指,转身噔噔噔跑了。
泽维尔看着碧花跑走的背影,唇角嘲讽的笑意没变,他微微放松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伸出手指轻轻触了触眼眶,嘶,真疼啊。
没等他按摩完,又听同样噔噔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胖乎乎的少女又回来了。
一瞬间泽维尔觉得脊背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在他念咒之前,少女将一个小碟推在了自己面前。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戒备,少女推完小碟就往后退了几步,以显示自己的无害。
她跑得有点急,额头发迹有细小的汗珠,两颊也有微微的红晕,挂在圆滚滚又嫩生生的脸颊上就像初熟的蜜桃。
“你用这个滚滚,可能会好的快一点,这是我们老家的方法。”
泽维尔垂眸,小碟里躺着一颗剥好的鸡蛋。
“你说的话,我回去仔细想了下。我确实没跟着雷蒙德一起过来,我也不确定他是否踩坏了你的魔法阵。”
“如果确如你所说,那么事情的起因也确实是我们不对。”
碧花倒是没觉得对方反应过度。
她虽不懂所谓的魔法阵对泽维尔有多重要,但是有些特定的宗教信仰是非常忌讳某些事情的,比如猪之于□□。加上泽维尔作为魔法师,宗教信仰一定格外虔诚,以己度人……碧花甚至觉得对方已经够仁慈了。
“并且我流落到这里也与你无关的话,”碧花碧绿色的眸子里,是全然的真诚,“我向你道歉。”
泽维尔诧异的挑了挑眉毛。
碧花继续道:“我同意与你一笔勾销。”
“但在你说出需要我做什么事情之前,我不会答应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