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凶又撩人——南溟北海
时间:2022-05-30 08:33:14

她伸手笼住霍祯的下半张脸,只余下一双闪烁着冰冷的眼睛在外面。
那双眼睛,眼锋上挑,逐渐和那日从背后刺死耿明成的黑衣人的桃花眼,重合为一。
“漂亮的眼睛。”她说。
身形纤薄的少年忽的一笑,那双眼睛却在瞬间翻出了层层杀机。他运功将灵气催发到了极致,境界层层攀升,裹挟在刀上灵线一根根断裂开来。
“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得死。”他哑声道。
“不起眼的小可怜。”卫燕燕细白的手指抚过他的脸庞,“你活的这么小心翼翼,一定很珍惜生命,为什么要来非要送死呢?”
在她手指扣紧他下颌骨的刹那,霍祯眼神猛然一变。
他体内灵气不在听从他的指令,如江河倒灌般的逆流开来,仿佛无数细针在血脉里涌动,刹那击碎了丹田。
“去死吧。”她声音小小的,附在他耳边一笑。
霍祯嘴角扭曲地笑起来,他瞳孔猛然张大,眼角红的几乎流出血来。
在金丹破碎的瞬间,他手中捻出一道遁风符,在茫茫无边的黑夜中如闪电般瞬息消失。
“呸!窝囊废。”
卫燕燕循声看去,只见杜预龙跪坐在檐下,带着怒气看向霍祯逃走的方向。
他方才避得及时,没像吴永一般被全身穿孔,然而却仍旧重伤了一条腿,这次是彻底残废了。
卫燕燕与他眼神片刻相撞,杜预龙蓦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妖物!你这样的东西,害人不浅,早知如此,我就应该请令先结果了你……”
“你呀。”
卫燕燕手虚虚一指,盈盈笑起来,“你和他们没什么不同。都是天资平庸又贪念缠身之辈,还要自矜自傲,自以为是。”
她手在风中轻轻一撩,千万条灵线登时入手,那微光仿佛睁开的眼睛,泛着森寒的杀气。
灵线如飞蛇般争先恐后地向杜预龙撕咬而去,如同在他灵脉上开了口子,刹那间半生的修为灵力都被吸出,气海被吸得干干净净。与此同时,浓郁的灵气如无边的大雾,在院中弥漫开来。
杜预龙从开始的癫狂,到惊慌失措,他双手拼命地按住身上的紧要关窍,却依然抵不住灵气的流泻。
“别怕。”卫燕燕轻声说,“你很快就会变成废人了。”
杜预龙双眼猩红,他猛然抓起身边的刀,向卫燕燕横扫而去!
她只是后退了一步,便避开了悍然刀光,而杜预龙行动不便,则因那一刀一头跌在地上,啃了满嘴的泥水。
卫燕燕轻笑一声,抱臂站在一边,仿佛在欣赏他痛苦地挣扎。
“我杀了你……”
他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目光如同怨毒的厉鬼,恨不得把她心肝肠肺撕出来扯个稀巴烂。
卫燕燕将灵线绕在指尖,瞟了他一眼,摇头道:“坏死了。”
随即那灵线飞掠而起,直直穿透了杜预龙双眼!
随着噗叽一声响,他哀嚎着蜷缩起来,手想去捂住眼睛,去不敢触碰,生怕一碰那根灵线,便会连皮肉都刮下来。
卫燕燕垂着眼,慢腾腾理着手中的丝线,她每理一下,细线都脔割着杜预龙的皮肉,直刮出森森白骨,而她对地上人的惨叫充耳不闻。
薄昭抬步向她走过来。
直到他走的很近了,卫燕燕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笑嘻嘻地望进他眼睛里去。
“要牵狗吗?”
她将手里那捆灵线递给他说。
对此的回应是架在她脖子上的弯刀。
薄昭黑如点漆的眼睛在夜色中眯起来,他声音寒凉,“你是何人。”
卫燕燕攥着线的手紧了紧,她面色如常地说:“卫燕燕。”
薄昭没有回应她的话,面沉如水道:“卫燕燕曾经说过,蚀川之主卫防的被灵气冲断经脉而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卫燕燕回头望了一眼院中迷蒙如大雾般的灵气,颔首笑道:“嗯,那又怎么样?”
薄昭的眸子危险地缩紧,“你不是她。”
“这你可就错了。”卫燕燕笑着说,“我无名无姓,又入了她的身子。自然我就是燕燕,燕燕就是我。”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卫燕燕的红唇一张一合,吐出了两个字,“灵核。”
她神色里带着天真的活泼,使得那双没有瞳仁的雪眸格外骇人。
“你说这世间的灵气都是打哪儿来的呢?”
她自问自答,纤长睫毛颤动,噗嗤一笑,“都是从我身上来的呀。我是这世间一切灵气之源,万物之本,草木山川、天道真人,都是由我供养。”
“是爹爹将我放在了她身上。”卫燕燕伸手指了指自己,笑得越发欢脱,“他本想以自己为容器,吸收了我。可但凡有根基的修士,气海有限,都承受不了。没想到这小姑娘倒是可以。”
薄昭眼睫微颤,看不清眸中神色,缓缓开口道:“传说中,世界初生之日,已将灵核封印在了地底,你是如何出来的?”
卫燕燕露出一口白牙,滂沱暴雨沿着她发丝滴下,从脸上如泪珠般滑过。
“这就可要问你了。”
她笑着闭上了眼睛,鸦羽般的长睫微颤,仰起白净的小脸,任由雨水洗去脸上的血污,唇角那一抹笑意逐渐松弛、消失。
卫燕燕身躯忽的一软。
 
第33章 会殿
 
就在卫燕燕缓缓瘫软到地上的瞬间,两道黑影从滂沱暴雨中凌空而来。
二人皆是黑衣黑靴,为首一人手执行卯罗盘——这是专门定位传送的法器,也只有华纯宗这样的大宗门才有。
另一人人猛然掀开了兜帽,愕然看着一地横尸道:“这是怎么回事?”
薄昭眯起眼睛,在耿明成死的时候,杜预龙便向华纯宗传信,那时说过会有人来路上接应,只是没想到他们竟来的这般及时。
手执行卯罗盘的人慢慢掀开兜帽,他生一双锐利鹰眸,若非左脸上一道蜈蚣般的骇人旧疤,那张脸堪称英俊。但是现如今这道疤牵动着皮肤,只显得他古怪孤僻。
来人正是刑律司司主章铤,他原本不应为羁押犯人这样的小事惊动。但暝域极受宗主薛心传重视,现如今他办事不力,迟迟抓不到卫防长子卫令麟,当然不容许卫燕燕再出一丝纰漏。
章铤细细查探着尸体的死状,手法皆罕见残忍,杜预龙已被活剐而死,吴永全身成了一滩血泥,王铮修为尽失,还被人断了根。
他目光漠然扫向薄昭,“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刹那间薄昭已想好了说辞,他对华纯宗向来没有几分情义,方才那“灵核”的话又引起了他不少怀疑,当下还是掩下卫燕燕这古怪的能力为妙。
“回司主,监押使等人皆为狱吏霍祯所杀,而且属下怀疑他与皇室有关。”
章铤眉心一蹙,薄唇细细玩味出两个字道:“霍祯?”
“司主,”他身后随侍阮肇附过去道,“也是此番随行的狱吏。出发之前属下曾查过他们的背景,没有发现异常。”
“那就再查。”章铤不紧不慢道。
他缓缓在庭中步过,目光却倏忽集中到了薄昭身上,“依你看,他既是皇室送进宗门的奸细,又为何要暴露杀你们几人?”
“因为在他出手杀耿明成之后,我们已经对他的身份有了怀疑。”薄昭眸光落在死得最惨的杜预龙身上,反正死人不会说话,他便道:“是杜监押先识破的。”
章铤和薄昭的目光在黑暗中碰撞,他的神识探查过薄昭灵脉——八条灵脉都被挑断,废了他从此修道之途。
“你就是京都薄家那公子吧,”章铤目光如同尖锥,“你们家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不过我宗门一向不阻拦京都诏令,请节哀。”
薄昭刀锋眼霍然挑起,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司主这话是何意?”
“原来你还不知道。”
章铤将目光从死人身上移开,唇角勾出寒凉又刻薄的笑意,“就在昨日,你全家已被明皇下令处斩了。”
***
刑律司正堂内明灯高悬,章铤换下湿透的外袍,往椅上一坐,便翻看起了暝域的卷宗。
“司主。”阮肇为他收拾好湿衣,“您真信那薄昭的一面之词?”
“明面上看,他说的倒是处处合理。”
章铤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口,执起狼毫毛笔道,“霍祯是明皇的细作,明皇都已经放过了薄昭,那霍祯自然也不会动他。至于那妖女是个傻子,也没有杀的必要。虐杀的手法也解释清楚了,说是杜预龙等人曾经也羞辱过霍祯。”
“可是只有一点。”
章铤的鹰眼里忽然冒出精光来,“三人死在院子三处,杀手的站位应该是院子正中——正巧是那妖女囚车所在的地方。”
阮肇忽的一惊道:“这么说,司主您是怀疑那傻子?可是她分明没有修为……”
章铤笔锋一停,厌恶地皱起眉头,“妖物的手段层出不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说到妖物的时候,那条刀疤可怖地抽搐了一下,仿佛谈到了什么令人极为恶心的东西。
***
卫燕燕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狭小的牢房里。
牢房四面皆是阵法加持过的厚厚石墙,没有门,只有顶上有一扇高高的小窗。
卫燕燕好奇地摸了墙一遍,奇怪,没有门,我是怎么进来的?
她研究了半天,研究不透,便扒着高窗往外看。
外面是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接着便是一堵高墙,虽看不见地面,但是能看见远方青绿秀美的山峰。
在最远端是一座奇峰突起,峻拔深杳,如天上钉入大地的一柄利剑。
在山峰之巅,隐约可见一座白塔,塔尖没入云霄。即使远到看不清塔型,可只一眼便让人觉得清心明目,塔的周身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灵气。
卫燕燕隐约想起来,她上一次见这么浓郁的灵气,还是在爹爹死的地方。
她正在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听见外面一声高呼,“提审暝域妖女!”
卫燕燕当然没意识到这是自己,可是随着那一声,她趴着的墙上凭空出现了一道门洞,卫燕燕一个没踩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急,透着一丝不耐烦,“提审暝域妖女!”
既然是出现了门,卫燕燕便从门里走了出去。房间外面是一道狭长石廊,她这才看清,临近自己房间的旁边,还有许多相似的房间,上面都有一个个眼睛似的高窗。
卫燕燕轻轻伸手去摸了摸旁边房间的墙,正想着里面有没有人,高窗后却忽然出现了一张脸。
——那说是一张脸,其实是个熊头。黑熊双目皆被挖去,脸上的毛如同被滚水烫过似的一块块脱落下来,露着生疮的皮肉,显得分外可怖。
“放我出去,出去!”黑熊口吐人言,张开的嘴里利齿皆被拔去,他发出的声音混杂着人声和兽吼,几乎撕裂耳膜,“出去!”
卫燕燕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走到窗下小心道:“你怎么了呀?”
黑熊的身子猛然一抖,他空洞洞的眼窝看向卫燕燕,声音里透着不易察觉的颤音,“王上……?”
卫燕燕摆摆手,“你说我爹爹吗?爹爹死了。”
黑熊却骤然利吼起来,仿佛疯了一般的冲撞着墙壁,“王上啊啊啊啊——”
石廊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两个狱卒,他们拧住卫燕燕道:“聋了么?听不见传唤令?”
“什么传唤令?”
黑熊粗壮的爪子摇撼着窗口铁栏,明明那双空洞的眼窝里已没有眼珠,卫燕燕却忽然从中感觉出一股绝望来。
“尔等何敢?!何敢辱没我暝域王上啊……”
那震慑魂魄的声音让卫燕燕倏忽一惊,心尖不受控制地跳疼起来。
她被连推带拉地带过九曲回廊,直到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炫目白光。卫燕燕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她已经置身在一处圆台上。
圆台周围皆是深不见底的白雾,再往上是一个个神龛似的座位,座位上坐满了白袍修士。卫燕燕一出现,头顶便传来了纷纷议论。
卫燕燕正环顾着看,忽然锵然一声贯彻了整座殿堂,不清楚那是何乐器发出的,听到的瞬间却让人神魂一紧。
堂中霎时静了下去,一个坐在较低位置的修士站起来,清清嗓子道:“诸位都知道,近来失魂症在本宗周围大规模爆发。病人形容痴傻,严重的还会惊厥而亡。我等以为,此事与暝域脱不开干系。但如今卫防已死,特将其女儿提来任诸位真人决断。”
“妖女!”章铤一身黑袍,在众多修士中格外扎眼,“还不将你们谋取魂魄,荼毒生灵的原委细细叙来?蚀川之主卫防,到底是如何引发失魂症的?”
无数道目光集中在了卫燕燕身上,她歪歪头,“我不知道啊。可是我爹爹都几十年没出暝域了,失魂症出在华纯宗周围,不是你们的问题吗?”
殿堂之顶漏下一点阳光,将正中少女的眼睛照得璀璨夺目,那眼中泛着稚子的神色,便是对华纯宗最大的嘲讽。
她刚刚说完,头顶立刻传来数声窃窃私语,“真是胆大包天,不认罪也罢了,竟还敢污蔑本宗……妖族果然卑贱狡猾……”
章铤往座上一倚,哼笑一声道:“不说?一百下敬天鞭,保准就说了。”
离上次痛昏过去,到再醒过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殿堂顶上的阳光逐渐变得无比渺茫,仿佛一颗遥不可及的星辰,又仿佛一柄明晃晃的利剑。
悬在头顶一晃一晃,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
敬天鞭叫的好听,华纯宗说这是鞭罪人清正道,故鞭的每一下都是敬天法祖,告慰天地神灵。可是卫燕燕不知道它清了什么道又敬了什么神,只知道这东西打人很疼。
真的很疼,疼得她哭了好几次。
后来就不想哭了,她仰面躺在那丝阳光下面,想起来薄昭。
他为什么不见了呢。
薄昭说过,他不是她爹爹,也不是她哥哥,大概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在这里了吧。
卫燕燕听见他们说的话了,真希望哥哥不要被他们抓到,因为他们打人实在是太疼了。
这处行刑台,名为日月会殿,乃是各家仙宗聚审罪大恶极之人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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