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从她心口处飞出一颗光彩四溢的怨念石来,流离赶紧接住,说道:“一路顺风。”
张颖沛笑着点了点头,通知登机的广播响起,她站起身,拉着行李轻快地跑远了。
“大功告成!”流离把怨念石扔到空中,又稳稳接住。准备离开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阵震天般的尖叫。
她扭过头,看见裴绪戴着口罩帽子从通道里出来。他本是私人行程,也不知如何泄露了行踪,如今被密密麻麻的狂热粉丝团团围住,寸步难行。
眼看他就要被这群人推倒在地上,流离隐了身形飘过去,使了个障眼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带走了。
粉丝们猛一恍眼,发现最中间的男人竟是不见了。就好像她们拥着的至始至终只是一团空气而已,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流离把裴绪带到停车场他的跑车旁,不无讽刺地说了一句:“你可真是对自己的人气没什么自信啊。”
转身要走,裴绪却是开口叫住了她,说道:“你下手也太狠了些。”
这闷葫芦原来不是个哑巴啊。流离扭过身,说道:“你在给李宣和陈桐儿鸣不平吗?”
裴绪道:“他们再怎么不对,犯的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大错。你略施小戒就行了,何必把他们的前程也全都断掉。”
流离笑了一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再怎么断了他们前程,他们后半辈子也已经衣食无忧了。”
心里更是好奇,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到底是谁?神仙?妖魔?鬼怪?还是精灵?”
“你误会了,”裴绪一脸坦荡:“我只是一个凡人。”
“凡人会看得见我?”
“我也不知道。”裴绪脸上有疑惑浮现出来:“我发现自己能看见你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
“你哪里是吓了一跳,你是淡定得厉害。”流离过去抓住他,暗暗运气:“不如跟我去地府查个究竟。”
“这丫头,才去人间多久,竟学会掳劫帅哥哥回来了。”小二端着酒过去给客人放下,连连咋舌:“神君,你可要管管你徒弟?”
寒渊神君竟是也在这里,闻言没有一丝温度的目光朝流离这里看了过来,转瞬又毫无温度地移开了。
流离拉着裴绪走过去,说道:“师父,这凡人能看见我……”
“确实只是一个凡人,”寒渊打断她:“生了阴阳眼而已。”
“啊?”流离不大相信:“那他前身?”
“只是凡人。”寒渊又重复了一遍,随手一挥,已把裴绪送回了人间。
流离连片衣角都没摸到,就看着裴绪在自己面前消失了。她不敢再说什么,在师父身边恹恹坐下,默了一会儿,才道:“师父,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下手有点重。”
寒渊自顾自倒着酒,说道:“李宣会打人是你施了法的缘故?”
流离摇了摇头:“不是。”
“既是他自己要动手,又怎么能怨得了旁人。他能在娱乐圈里功成名就,赚得盆满钵盈,有一半原因是张颖沛的支持,给她一半财产更算不了什么。”
流离这才喜笑颜开,痴痴望着寒渊:“师父说的对。”
身后经过的小二闻言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去上菜了。
一天之间陆陆续续有新鬼过来,或住宿或打尖。天近晚时,从天上下来一位鹤使,急急忙忙过来找寒渊,说是越简仙子惹怒了窥天神兽,被神兽吞进了肚中,急得天帝天后了不得。
那神兽性子高傲执拗,谁的话都不听,再不想办法把越简仙子救出来,恐怕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要消化了。天帝无法,只能来请寒渊神君。
寒渊闻言便随着鹤使去了九重天上,小二满脸担心地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说道:“窥天神兽是上古时期盘古双眼所化,厉害得很,就连天帝都不是对手。寒渊神君虽灵力了得,可要想把它制服却也不易。”
流离在客栈里头坐着,不由得担心起来。
窥天神兽体型似鹿,头上无角,通身雪白,绒毛细长。脸上正中嵌着一只流光溢彩的圆形大眼,可窥天下事。
数万年来它栖息于九重天上尘缘池中,悠闲度日。偏偏越简仙子不自量力,前来扰它,口口声声要看四万年前寒渊神君丢失的那段记忆。
窥天神兽只说寒渊神君的记忆既是丢失了,便是天意如此,它镜中那段过往自然是早被抹去。
越简仙子不信,上前非要入它眼皮,这才惹怒了窥天神兽,被它一口吞入腹中。
天帝天后带着天上吃饱了没事干的一众仙君已在池边费尽了三寸不烂之舌,都没能把窥天神兽的眼皮说开。正是焦急,鹤使带着寒渊神君从远处而来。
天帝如蒙救星,赶紧过去说了几句好话,让寒渊想办法救出越简。
寒渊走到窥天神兽面前,说道:“不知越简仙子何处惹怒了上神,上神要取她性命。”
窥天兽掀开了自己的眼皮,说道:“寒渊神君,许久不见。都说你无情无欲,实乃天上地下第一称职的神仙。怎地今天为了区区一个仙女,来找我不快来了?”
寒渊道:“越简来寻你,无非是为了在下一点小事。得罪了上神,是在下的不是,还请上神看在下面子上饶她一命。上神若心中不忿,待越简出来,我会让她好生赔罪。”
窥天兽从鼻子里哼了几口气,最后一摇耳朵,说道:“罢罢罢,你寒渊神君的面子我还会不给吗。”说完屁股一用力,竟是从后/庭把越简仙子排了出去。
越简仙子在地上滚了几滚,站稳后见众仙家全都忍着笑看自己,不由又羞又怒,凤目含怨看向窥天兽,骂了声:“老混蛋!”从头上拔下银簪,化作利剑,朝窥天神兽后/庭刺去。
寒渊出手阻拦,那窥天神兽却是早已发起怒来,厉喝一声伸起后蹄踹向越简仙子心口。寒渊上前抱住越简,带她一跃而走,躲开了那一击。
窥天神兽不肯罢休,从地上站起身来,冷声斥道:“不知死活!”
身形突然变大十数倍,眼中射出万千冰针,朝着越简仙子直直而去。
寒渊凝诀发出一道光罩,护在众人身前。冰针触壁而落,化为齑粉。
窥天兽更是恼怒,抬脚踩碎了那光罩,上前与寒渊斗起法来。尘缘池中顿时一片大乱,众仙家一边后退,一边护住惊慌失措的天帝与天后。
越简仙子见此形状,非但不怕,反是借着寒渊的势更加大胆起来,挥剑去与窥天神兽相斗,嘴里大声喊着:“吾乃天庭十七仙女,你是什么货色,胆敢欺辱我!”
越简仙子惹得窥天兽暴怒不休,寒渊一心护她,不免露了破绽,被窥天兽瞧见,原本小巧的嘴巴一张,化作血盆大口,直直朝寒渊咬去。
“不好!”
化作一只蝴蝶随寒渊而来的流离见状倒吸口气,不得不现了原身,挡在寒渊身前。
流离手中凝气,朝窥天神兽打去,很是抵挡了一阵,却到底灵力不足,被窥天兽冲破屏障咬住了胳膊。
鲜血流出来,瞬间激得窥天兽兴奋不已,眼里殷红一片,血海翻腾。
它还待再咬,可到底是忍住了,松了口退后数尺,身形慢慢恢复到之前娇小玲珑的样子,说道:“一介凡人,灵力竟然如此精纯,实在稀罕。”
问流离:“你这女娃娃是谁,如何修的灵身?”
第20章
流离右臂剧痛,上面两排牙龈呲呲往外灼烧着热气。闻言并不回话,回身去瞧师父是否无恙,却见他只是一心护着越简仙子。
天帝天后见势,脸上惊惧非常,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静下心来,仍然收拾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镇静模样。
“好大胆的凡人,竟敢私闯天庭!”天帝动了怒,冷声叫来鹤使有凃,说道:“把她给我带回去,我要亲自审问。”
“天帝!”寒渊把手从越简仙子手里硬是抽了出来,往前走了几步,挡在流离面前,说道:“流离是我徒儿,今次私闯天庭,委实没有规矩,寒渊回去以后自会好生教训她,就不麻烦天帝了。”
天帝嘴角动了动,说道:“你本就事务繁忙,哪有时间收什么徒弟。那日我听说你把一个凡人的名字勾出了生死簿,本就是要劝阻你的,可你只是一意孤行,硬是把她留在了过路客栈。
她若是毫无仙缘也就罢了,偏还命中带煞,是个上万年也难见的天煞孤星的命数。
难道你看不出来,自收了她做徒弟,你的灵力就在一日日地消耗。再把她留在身边,将来你必有大劫!”
天帝的话彷如一个又一个惊雷炸响在流离耳边,让她眼前模糊了一片。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身前的寒渊,心里一遍遍地回响着天帝的话。
她毫无仙缘,命中带煞,会给师父带来劫难……
原来自己平凡也就罢了,竟还是个不祥之人。
默然许久的窥天神兽突然笑了笑,对天帝道:“你还是如以前一般的性子,为了你的天下大道,硬逼着旁人相信虚无缥缈的命数一说。我瞧着流离这丫头就很好,极有仙根,人又机灵识趣。若寒渊神君不敢留她,那就送给我,在我身边做个侍女吧。”
寒渊道:“不牢上神费心,我自己的徒儿,自然是要自己使唤的。上神既座下寂寞,我会寻个手脚利索的仙娥拿来孝敬。”
又对天帝道:“也不牢天帝费心,天帝关心旁人的徒儿,不如先关心关心自己爱女,让她早些给上神赔罪才好。”说完拉住了流离还在灼烧流血的胳膊,带她下界而去。
天帝无奈叹气,正是发愁,越简仙子满面委屈地拽住了他的袖子,哭道:“父帝,这老东西欺辱我,你不给我报仇。寒渊神君被个凡人绊住了手脚,你也不替我出气,女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着低下头嘤嘤啜泣起来。
天帝狠下心肠训斥了她几句,强逼着她对窥天神兽认了错,此事才将将了结。
只是程流离那人却是有些棘手,他必须好生想想办法,把她赶出过路客栈才是。寒渊神君那样好的一个女婿,不能白白便宜了一个凡人。
还是命中带煞的凡人。
流离胳膊上的伤十分厉害,敷了几日灵药才开始见效。每每师父一声不吭把药从外头带回来,她都心虚得抬不起头,脑中始终盘旋着四个字,天煞孤星,天煞孤星……
怪不得她上一世如此孤苦,竟是命定了的缘故。
一天下午寒渊过来拿药给她,看她呆呆傻傻地在屋里坐着,说道:“怎么了?”
流离回过神来,说道:“没什么,就是有几个法诀怎么都练不好。”
“你向来比旁人聪明,还有练不好的法诀?”寒渊在她身边坐下来,拉过她的胳膊,把袖子推上去。
牙印已经很浅,再敷几天药便可好透。
寒渊打开药包,修长的手指伸过去沾了些药,轻柔地抹在流离臂上伤口处。
以前都是流离自己敷,突然被师父拉了胳膊,抓了手,她心里一丝异样划过,心跳越来越快地躁动起来。
被师父制住的那条手臂变得十分僵直,一动也不能动。师父抹药膏上去的时候,她的耳朵更是开始红了。
她低着头掩饰眼中神色,告诫自己不能胡思乱想,也没有什么可胡思乱想的,他只是作为一个师父,在关心自己徒弟而已。
“以后有了危险别再替我挡。”
寒渊冷不丁开口,语声淡淡对她道:“任何时候都不能再做这种事。”
流离乖乖点头,可心里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任何时候,只要师父有了危险,她都会挡在他身前。
敷好药,寒渊把她的毛衣袖子放下来,拿着药站起身,走出了屋子,一秒都没有多待。
果然只是普通的关心啊。
流离趴在桌上闷闷地想。
——
胳膊逐渐复原,流离在客栈里又待了几日,最后还是过去地府,找到判官,问他道:“我还能去投胎吗?”
判官看鬼一样看着她,说道:“你病了?痴了?傻了?好不容易得脱六道轮回,回去做甚。”
一点她那脑门,说道:“别胡思乱想了,好生跟着寒渊神君就行。是他把你勾出了生死簿,就是九重天上的天帝大人,也不敢对此说一句不是,我区区小仙又怎敢跟神君叫板。”
流离没再说什么,只是从那以后在地府留了下来,每天帮着捉捉厉鬼,熬熬孟婆汤,点点去投胎的人数。身上染了越多鬼气,便觉离师父越远了似的。
一日黑白无常押解来一批新鬼,其中一个竟是近来被网友千嘲万讽的陈桐儿。
短短数日不见,她一张娇滴滴的小脸如今陡然老了十岁,两个黑眼圈沉甸甸坠在眼下,盛着她所有的无可奈何和生无可恋。
陈桐儿被分配去第五层地狱做苦役,看见小鬼朝她扑来,每每吓得闭上眼睛尖声大叫,吵得与她同行的人频频皱眉。
其中一个男人认得她是娱乐圈里的大明星,当初高高在上,如今不过跟他一样是个短命鬼而已,便从后头偷偷走过去,手在她屁股上揩了一下。
陈桐儿怒不可遏,用看垃圾的眼光愤愤瞪着他,骂道:“你是什么东西,脏的要死还敢动我,保安……”
说到一半想起自己身在地府,哪里有什么保安,很快颓丧下来,低着头朝后退了几步。
那男人更是色动,趁四周没什么人管,上前要强了她,吓得陈桐儿花容失色,尖声大叫起来。
流离从阴影处走出去,抬手间掀飞了那男人,说道:“滚。”
男人识得她乃黑白无常好友,忙忙地提了裤子跑了。
“谢谢你!谢谢你!”陈桐儿从地上站起来,四处看了一看,说道:“那男人脏得很,我想买件新衣裳穿,不知何处可买?”
流离道:“往北十里外鬼市。”
陈桐儿又谢了几声,双手合十,祈求阳间的父母给自己多烧些纸钱下来。
倒是有用,不过片刻间,在她脚下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了大堆金子。陈桐儿喜不自胜,拿外套兜了金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