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伦怀念地笑着，“她性格温和，但表达起自己的感情却那么强烈，连杨戬都招架不住。可是，神怎么可以爱上人类呢？”
钟怡悠悠想起了杨戬说的那句“神爱世人”。
“后来，杨戬说了一句狠话。他问小苏，你们人类会爱上猩猩吗？人类不会爱上低他们一等的猩猩，神作为更高级的生物，又怎会爱上人类？”
钟怡评价道：“过分了。”
郑伦赞同地点头，“是，那时候小苏有多伤心，你能想得到吗？后来，杨戬暂时沉睡，小苏终身不嫁等他出来。终究没等到啊。”
钟怡想起了图鉴首页的那句话，加上郑伦说的这些往事，心头居然幽幽冒出了几缕忧伤。
也是，杨戬很完美，一见难忘，何况是朝夕相处呢？
钟怡低下头，语气软了几分，“我太自以为是了。”
郑伦不明所以，“怎么突然这么想？”
钟怡笑笑摇头，“我以为……”她以为曾外祖母写的那句话，是让持有者不对图鉴产生畏惧。原来还有一层意思——不要爱上任何神明。
这是继承者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还好她早早就明白了这件事，凭她的定力，她完全可以控制自己不陷入这种无谓的情感中。
“钟怡，你帮帮杨戬吧。”郑伦握住钟怡的手，“我看得出，你是个很有毅力的人，一定可以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帮助杨戬。”
钟怡沉默地皱眉。
郑伦失了望，手滑了下来。
钟怡说：“我曾祖母，就是小钱，她明明手握图鉴，却愿意放弃平安前往战场。我相信，对她来说，图鉴只是一种选择，她更坚定自己的信仰。郑伦，我是独立的个体，我现在可以和杨戬一起收集图鉴，等到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时，我也会离开。我不愿意做可能无法兑现的承诺，我不想骗你。”
郑伦眉头慢慢隆起，听到最后，又慢慢舒展，“我明白了！”他高兴地说，“你不想骗我，因为我们是朋友。我还以为你是很难相处的人，没想到，你也很温柔。谢谢你，钟怡……”
他说着说着，身体慢慢变淡了，周围雾气消散，杨戬背手站在不远处，身体慢慢缩小。
周围又变成了别墅的厨房，年幼的杨戬站在钟怡旁边，眸子里依旧清冷十足，他奶声奶气地说：“结束了。”
图鉴飞在了桌上，摊开了第一页，上面画着一道扁平的光，旁边写着“守门神·郑伦”。
钟怡感觉很累很累，她的眼皮子打架，隐约猜测自己是不是要晕过去了，她眼皮彻底压下之前，她抓着杨戬的小手，用力地说了一句：“你不要被别人发现了……”
说完这句话后，她脖子一歪，彻底倒在了餐椅上，图鉴泛出微微黄光，合上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钟怡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睁开眼睛，到处很暗，能看见窗外的路灯。她撑着自己起身，走去开了门。
原来是物业的人。
“钟小姐，你怎么一天都没消息了，我们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物业傍晚例行检查，发现钟怡没有回应，这才上门打扰。她说话有些怵，毕竟钟怡不是什么好惹的人，担心这么吵她会生气。
然而钟怡没什么反应，她疲惫地说：“大概加班太累了，不小心睡死了。劳你们担心了。”
物业讪讪笑着，“你没事就好，今天的体温正常吗？”
钟怡点点头，又和他们聊了两句，终于将门关上，打开了别墅所有的灯。
灯光辐射每个地方，杨戬坐在楼梯口，手里捧着一本书。钟怡还没从熟睡中彻底回神，见到他，吓得瞬间清醒。
第9章 九尾狐1
仔细一看，杨戬似乎比早上看到的样子要大一些。钟怡走过去，他也抬头看她，两两相望。
钟怡见他的五官比昨天舒展很多，可以看出他成年的模样，她弯腰看看他看的书，《激荡四十年》，她笑问：“怎么想到看这本书。”
“力量不够，只能先这样摄取知识。”杨戬说完，继续低头翻书。他看书的速度很快，真正的一目十行，不一会儿又翻了一页。
他的确懒得再理钟怡了，在现实世界里的杨戬，和空间世界里的杨戬很不一样，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萦绕身侧。但钟怡何尝不是如此？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她更会选择放肆。她耸肩，转身又要走向厨房。她睡了一整个白天，现在肚子又饿了。
“谢谢你。”杨戬在她身后说了一句。
钟怡转身问：“谢我什么？”
杨戬说：“我之前不曾注意，郑伦一个人守着图鉴六十几年，比起寻找陈奇，他更需要一个陪伴。是我忽略了。”
钟怡默默想起了杨戬拒绝苏绣华的那些话，所以，纵使他可能有大爱，也无法看到在他之下的点点情感，那多么微不足道啊。
她没有回答杨戬的话，而是问：“小钱是不是没有帮你找图鉴呢？为什么一定要有人类帮你？”
杨戬的视线离了书页，看向钟怡，“是，小钱不关心图鉴。”他顿了一会儿，才又说，“郑伦的世界我甚至可以操控，但力量更强大的神族创造的世界更大更复杂，同为神族的人会在里面迷失，所以我们需要人类的帮助。”
钟怡点点头。
杨戬问：“你会帮我吗？”
“挺好玩的，有空的时候会的。”钟怡说完这句话，继续走向厨房，再没停留，不知道杨戬什么表情看法。
被隔离的第三天，钟怡的精力恢复了，杨戬也从三四岁长成了十岁左右的模样，冰箱里的东西空了一次又一次，社区送菜的人看钟怡的表情都不太对了。
按照这个速度，隔离结束，杨戬大概也要“成年”了，他的真身钟怡是见过的，那么大块头，要悄无声息地从这里带出去，难度也太大了些。
这些忧虑，杨戬并不知道。第三天晚上，他敲响了钟怡的房门。
“我们得从这里出去。”
“我们？”钟怡环胸靠在门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可不行，隔离还没结束，我出去要被行拘的。”
杨戬皱眉，思考着什么是“行拘”。他没想到在异世界里行事乖张的钟怡，在外头这么守规矩。
杨戬追进房间，见她电脑上闪现着游戏画面，“我找到九尾狐了，再拖下去会被他跑了。”
“嗯。”钟怡坐下来继续摸鼠标键盘，熟练地操作着，“还有神族不喜欢回到图鉴上的啊？你急这三四天吗？”
杨戬说：“我的力量慢慢在回复，如果他感受到我的力量，就会逃跑的。”
“那你就不要让她感受到呗。”
“……”杨戬无言以对。他已经知道钟怡不是轻易心软的人，便坐在旁边，等她打完一盘游戏。
一个背后灵盯着自己，谁都会不舒服。钟怡烦躁地合上电脑，转过身问：“那你想怎么样，杨先生？”
“她在这个城市里。”杨戬说，“我们可以找他。”
钟怡用手比划着，“你们不是可以飞天遁地吗？你完全可以把她揪过来，然后再听听她怎么样才能进入图鉴。”
杨戬摇头，“不行，他和我一样，是有实体的人。”
哦，意思是不能像对待郑伦一样对她。钟怡明白了，耐下性子解释：“那好，杨先生，图鉴，是你的事业和生活。我的生活是遵纪守法，当一个没有污点的好公民。听起来我们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矛盾，你就不能退一步，等我们隔离完了再出去吗？”
虽然是解释，语气已经不太高兴了。
少年杨戬低着头，想了想，走出了钟怡的房间。
没想到接下去几天，杨戬滴水不沾。社区的人按照平常的量给钟怡准备了食物，有很多水果吃不完，差点烂在冰箱里。
钟怡还以为他在和她置气，又觉得自己讲得都在道理内，所以一点也没有安慰杨戬的意思。
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人，居然连续四天都不曾碰面。
到了隔离的第七天，最后一次核酸结果出来，钟怡正式能出去了，她敲响了杨戬的房间，等了好一会儿，他才来开门。
没想到，这四天下来，杨戬还是保持着清隽少年的模样，一点都没有长大。
“你……”钟怡反而不习惯了，“你怎么还是老样子？”
“你不是说让我别被九尾狐发现吗？我最近一直在闭息。”
那你牺牲挺大……钟怡内心吐槽了一句，说：“我们要走了，我等下先把车开到车库里，你到后备箱躲着吧。”她看着杨戬比划了一下，“或者后车座也行？”
“你怕我被别人发现吗？”杨戬反问。
“那当然了。”钟怡丝毫不掩盖自己的想法，“我带着你一个黑户，生活多不方便。”特别是现在特殊时期。
“黑户？”杨戬对新出现的词汇感到迷惑。
钟怡懒得解释，去停车场取了车，开到车库之后，将收拾的东西丢进车厢里。这才将杨戬叫了过来。
“请吧。”钟怡挥挥手，示意他进后车座，“等下你躺下。”
“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吗？”杨戬问。
“是啊。”钟怡叹了口气，“我真是自找麻烦，多了你一个拖油瓶。我现在的愿望就是……”
“什么？”杨戬认真地听着。
“把图鉴的继承权转让了。”
杨戬闭上嘴，径直进了车厢。直到汽车发动，他才从后面幽幽说道：“这个愿望我实现不了。”
钟怡住在市中心，打开广播听了一会儿疫情播报，X市最近疫情并不严重，但各个小区都严格排查。如果现在带杨戬回去，说不定还进不了小区。
这样还不如在别墅里。
可是钟怡在别墅里已经待吐了，她不想再回去了，“杨戬，等到我让你出来，你再出来，知道吗？”
“嗯。”
钟怡满意地吐出一口气，心想，传说中的杨戬居然这么听她的话，内心还有点小得意。
她的车子很快进入了小区内，通过检查之后，她进入地下室，打开车门后，看见杨戬蜷缩在座位上。
奇怪，刚才进去时，他长这么大吗？
果然，杨戬从里面出来后，身高比在别墅里还高，五官也更舒展立体，俨然接近成年模样。钟怡惊讶地捂着嘴巴，“你……你怎么长这么快！”
杨戬用低沉的声音说：“你不是说我是拖油瓶吗？我就让自己长快一点。”
“那我更麻烦！”钟怡气得深呼吸，“你这样子，我怎么和别人解释？”
“那就让我解释。”杨戬开始不高兴了，看向地下室电梯，“你要回去了没？”
钟怡扶额，“我真的……”毫无办法了。
原来这些天在别墅里，杨戬一直在控制自己的生长，前期吃的东西足够让他恢复成年模样，现在不过是按部就班。
等钟怡回到自己的家时，杨戬已经成为了真实的模样。她关上家门，原地目瞪口呆。
“大哥，你……”钟怡拽着拳头，“你这样子，我怎么办？”
他是小孩子模样时，钟怡一点都不担心，大不了和别人说是她弟弟。现在是和个和她完全不一样的成年男人，平白无故住在单身女性家中，她也会有危机感。
此时她又想起了郑伦说的那些话，她歪着头问：“你……这副身体是人类的吗？”一边问，一边戳着他的手臂。
杨戬出门时，身上穿着少年的衣服，现在一下子长大，所有衣服都成了紧身衣，十分不舒服。他回道：“是人类的身体。”
“那……”钟怡挠挠头，犹豫着问，“人类的生理反应，你也会有？”
杨戬老实点头，“会有。”他意识到什么，警惕地问，“你想到哪儿去了？”
钟怡脸一红，她也不想自作多情，万一杨戬拥有了凡人之躯，也需要解决生理需求，那她不就危险了？
她拍拍杨戬的胸膛，“我不是在怀疑你的人品，我是对自己的定力不自信，你长这么好看，身材又这么好，万一我把持不住，扑向你怎么办？”
杨戬：“……”两秒后，他坦言，“的确。”
“……”钟怡语塞，“你都这样了，明天我带你去办户口，就挂在……我户名底下。”
她大学毕业后就将户口牵到X市，还是个集体户，原本等着成家之后，再将户口迁入属于自己名下的房子，现在看来，这个计划要提前了。
他们回来时已经很晚，钟怡给杨戬下单了一些衣服，这才去洗了澡。等出来时，杨戬的衣服刚好送到，她将他推进浴室，自己则在客厅为他打地铺。
她很快铺好，闲着无聊，隔着浴室的门问杨戬：“九尾狐也是上古神吗？”她一边问，一边掏出手机查询。
“嗯。”杨戬的声音穿过浴室的门窗，显得有些闷。
中华文明里，最早出现九尾狐相关的文字记载，实在《山海经》里，那个时候，九尾狐还是祥瑞神兽，随着历史发展，到了明代，通俗小说的发展，让九尾狐彻底成为了魅惑众生的妖兽。
但除了《封神榜》，关于九尾狐的传说其实并不如其他上古神那么多。
钟怡看得出神，随口问：“从始至终，就只有一只九尾狐吗？”
第10章 九尾狐2
“不是。”杨戬打开了浴室门，头发湿哒哒的，从发尾垂下水珠，低头刚好能看见钟怡。
钟怡尴尬地收起交叉的双腿，后退了两步，“你吹一吹头发吧？”她从柜子里取出一条毛巾，往他脸上丢过去。
杨戬伸手接住，盖在自己头上，他望着她问：“你还想问什么？”
“没有……”钟怡搓搓自己的裤腿，尴尬，“我就是有点好奇，你不用什么都回答我。”
她转过身要回自己房间，杨戬叫住了她。
“钟怡，我不想给你惹麻烦。”
钟怡躲在门后面，露出一双眼睛看他，“你不会的，相信你自己。”她说完这句话，赶紧把门关上，以免被他发现自己狂乱绯红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