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伦继续扬声说：“这里不是讨论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商量对策。”
他是这里唯一坚定说话的人，毕竟也在理。其他人纷纷附和，最后地点选在了水头村里小广场。
在郑伦的指挥下，两个村子分别派出两个人去村外找警察和民兵帮忙。而其他人则汇总信息，确认了最近的确没有陌生人在村子附近出没，又数了数丢了的孩子，总共十个，刚好一个村子五个。
“可是他们两个人，怎么悄无声息地将孩子带走的？”
郑伦分析道：“孩子们喜欢山上的小动物，很可能那两个绑匪教唆了孩子们。”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所有人点头赞同。
“那我们该怎么做呢？他们有枪，我们虽然有土枪，威力没那么大。”
“没关系。”郑伦拍拍胸脯，“我们人多，且更强壮。而且这里我们更熟悉地形，在民兵和警察来之前，我们要应对好。”
在他们焦头烂额商量对策的时候，山坡的山洞里，钟怡叼着草躺在稻草上，摇晃着自己的脚丫子。
杨戬显得端庄多了，盘腿正坐，目视前方。在他一旁，是排排躺着的是个小孩，他们受杨戬灵力影响，正处在睡梦中，对外面的事情什么也不知道。
钟怡侧身躺着，问：“杨戬，我好奇，那些关于二郎神的故事，你也有份吗？”
杨戬没有看她，平淡地问：“你指的是哪一些？”
“嗯……”钟怡想了想，“我知道封神榜的故事是明朝小说，那里面的事情，你应该没参与。但是劈山救母，哮天犬，梅山六兄弟……这些都是真的吗？你什么时候开始叫杨戬的？”
这年头，古代神话传说已经不怎么流行了，多是化作了成语，或者电视剧。钟怡所知道的也是来源于电视剧。
杨戬并不打算隐瞒，说：“最早也不姓杨，姓李，有阵子还姓赵。我的确有过一条犬，但他不是我的随从，而是我的族人。”他说到这里顿住，声音些许低沉，“但他已经仙去好几百年了……”
钟怡听出了意思，小心地问：“你们神族真的会死亡吗？”
杨戬点头，“能量耗尽无法再化形，便是死亡了。四万多年前，来到地球的有一万多神族，后来有一批先离开了。更多的是消失了，现在只剩下几百个。”
钟怡挠挠鼻头，她并不想问这么深入，倒像是窥探了别人的秘密一样。她赶紧转移了话题，“你看，这两个村子不闹了吧。”
杨戬微微一笑，“你的确很有办法。但愿此次能成功。”
“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钟怡问。
杨戬说：“我知道，我看得到。”
“你还真看得到？真的有第三只眼睛？”她从地上爬起来，近距离地观察杨戬额头上的那条缝，丝毫不顾及两人的距离过近。
杨戬稍微往后靠了一下，“我说过了，我们神族都是朝着人类希望的方向发展的。只要固定了形象，基本不会变。”
“真神奇。”钟怡坐回原来的位置，“那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在想办法对付我们。”杨戬说着有些欣慰，“这么多次，头一次看到他们能和睦共处。”
几个小时过后，天近傍晚，离钟怡说的时间越来越近，但山下却没有动静。钟怡走向洞口，看向山下，奇怪道：“为什么下面一个人也没有？”
“有人上来了。”杨戬从地上起身，“有一百多个人包围了这里，他们猜出我们只有两个人。”
“这么厉害。”钟怡兴奋地握拳，“果然人多力量大。”
“那你就危险了。”杨戬严肃地看着她，“在神的世界里，所有的感知都是真实的。”
“啊？你没告诉我啊！”
震惊的话语刚落，外面传来簌簌声，还有口哨声。钟怡心中一抖，下意识想要出去，她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杨戬，他却不动。
很快，钟怡明白了，这声音是故意引他们出去的。她将伸出去的半只脚收了回来，讪笑说：“我怕。”
“我以为你不怕。”杨戬上前，将她挡在身后，“别怕。”
钟怡的身材已经比普通女孩子高许多，然而依旧被杨戬挡得严严实实。她暗暗比划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人，估计快一米九了。
怎么觉得有点安心？
口哨声停止了，钟怡拍拍杨戬后背，“他们是放弃了吗？”
杨戬摇头，“他们打算采取另一个方案。”
正此时，一个火星苗子从外面丢了进来，马上带来了滚滚浓烟，充斥了窄小的山洞。钟怡忍不住剧烈地咳嗽，眼泪都冒出来了。
误会大发了！她以为这具身体是虚空的，没想到该难受还是难受！
“我不行了！”她绕过杨戬，想要冲出去。
“别出去！”杨戬想拦住她，手中抓了个空，钟怡已经出去了。他只好也跟了出去，将她抓住护在了自己怀里。
“两个人都出来了！兄弟们！我们上！”
上百来人扛着武器出来，将两个人团团围住，众人为首的便是郑伦，他手中扛着一把土枪，瞄准了杨戬两人。
“不许动！再动就崩了你们！”
钟怡控制不住地流泪，冲走了脸上不少灰。她被杨戬环住，奇奇怪怪的感觉盈满胸口，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们的孩子呢！”有人吼着问。
“在洞里！”有人在里面喊道。
村民们明显松了一口气，有个人咬牙切齿地说：“我们干死这两个龟孙子！”
郑伦大声道：“不行，我们不能动私刑，把他们交给民兵处理！”
在他们说话时，钟怡悄悄地摸上了藏在腰间的□□，挣脱了杨戬的怀抱。杨戬低声问：“你想做什么？”
“我试试……”钟怡说完，举起枪，对着郑伦打了过去。
她初中考了全市第一，被当地的贵族学校免费录取，上的军训课便含有射击，所以她枪法不错。
但她在对准郑伦头部时，折了个方向，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砰”的一声，打断了所有声音，郑伦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顿时激起了所有愤怒。
“他丫的太嚣张了！”水尾村的人率先跃起，土枪纷纷对准了钟怡。
钟怡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双手护住了自己的头。枪响的一刻，她没有迎来想象中的疼痛，只感觉头顶黑了，一股热气笼罩着自己。
她睁开眼睛，原来是杨戬将她扑倒，用身体覆盖在她身上。
她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即使是杨戬也会受伤。她看见他不受控制地吐出几口鲜血，体无完肤，两只胳膊却死死撑住地面，不肯挪开。
他居然在保护她……
钟怡脑子一片空白。
为什么？
她还没想出答案，脑中的思绪断了弦，有一粒子弹穿过了她的额头，将她的表情定格在了惊讶一刻。
浓密的黑色过后，钟怡再次睁开了眼睛。还是在村口，还是原来的模样。她吃惊地看着杨戬，他已经不是小孩子模样了，而是维持着成年的样子。
“我们死了。”杨戬平静地说，仿佛刚才的一切并不发生在他们身上。
“我知道。”钟怡惊魂未定，“我是不是搞错什么了……”她自信满满地开始，没想到失败了。
杨戬嘴角浮出微笑，“不，你做得很好。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变化，就在郑伦被枪击中的那一瞬间。”
“真的？”钟怡有了一丝安慰，很快又冷静了，“但是还不行，对吧？这个方法根本就是错的……”
“嗯……”杨戬也很遗憾。
冷不丁的，钟怡抓住杨戬的胳膊，盯着他的眼睛问：“你刚才为什么要救我？”
杨戬将她的手从胳膊上捋下，回道：“神爱世人。”
钟怡冷笑一声，“你压根就不是人类。”
杨戬浅笑，“至少在这里，我们依托人类生存。你不用为此感到为难，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我不信。”钟怡低下头，莫名生气。她甚至都没想过他们的安危，进来这里不过是兴趣使然，或许下一刻就对图鉴不管不顾了。
可杨戬居然毫不犹豫地为她挡住了所有攻击，愿意和她一起覆灭。她成了一个卑鄙的人吗？
她叹出一口气，将不爽释放，说：“我知道怎么完成郑伦的愿望了。”
第8章 守门神8
杨戬转过身，“你知道？”
钟怡款款回答：“你说愿望是对等的。当时我姨婆许的愿望是让郑伦陪她，那你们试过让我姨婆陪郑伦吗？”
杨戬微微皱起眉头，摇摇头，“是我们都误解了？”他看向郑伦的方向。
郑伦坐在自己的锄头上，托着下巴思索着什么。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乐呵呵的郑伦此时心事重重。杨戬很难确认，这是不是他们昨天所做的事情产生的效果。
钟怡看不到郑伦的情况，“我不确定，我只是这么感觉。你要是相信我，我们可以再试一下。”
“你会很累。”杨戬担忧，“我们可以先出去休息一会儿再试。”
“为什么？”钟怡笑道，“我现在还可以，我没有什么不适感。”
“钟怡……”杨戬劝道，“你作为凡人之躯，虽然现在没感觉，但在这个空间里，消耗的是你的精神力，出去之后，你会有危险的。”
“可是我都进来了。”钟怡不想退让,“让我无功而返，我肯定会睡不着的。”
杨戬抿着嘴，低着头看她。她也抬头对上杨戬的双眼，几秒之后，杨戬败下阵来。
“我有一个条件，不能超过一个小时。”
“先试试。”钟怡笑着走向郑伦所在的地方。
她变成了一个小女生的模样，大概十三四岁，穿着蓝色校服，胸前垂着两个麻花辫，还系上了两条红色的头绳。
这是杨戬记忆中苏绣华的模样，他背着手跟在钟怡身后，这次他没有进入空间中，而是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旁观者。
钟怡踏入田埂的一瞬间，春风吹起，麦苗晃动，坐在锄头上的郑伦闻声抬头，见到的盈盈微笑的少女。
“郑伦。”钟怡轻快地迈着大步走过去，“你怎么还是一个人啊？”
其实钟怡进来的时候就很奇怪，为什么这个世界处在春耕时期，但田里一直只有郑伦一个人。
郑伦懵神地回答：“你怎么认识我？”
钟怡半蹲下来，刚好能和他平视，“我是你朋友啊，你忘了？”
“朋友？那你叫什么名字？”郑伦问。
钟怡樱唇微启，“你怎么能把我的名字忘了呢？挺好了，我叫——苏绣华！”
郑伦睁大了双眼，激动地看着她。一时间，风又大作，凡是风卷到的天地，麦田都变成了金黄色。
杨戬就在这金黄中，看着天地骤然明朗，看着郑伦慢慢脱去了农民的装扮，变成了他原来的样子，守门神郑伦。
他没想到，原来郑伦的愿望真的这么简单。
钟怡起身，伸手握住了郑伦的手，“走吧，我带你回图鉴。”
郑伦抬眼，所有的一切他都记起来了，他看见眼前的苏绣华也变了样，变成了他尚陌生的钟怡，一个短发的女人，和苏绣华完全不一样的人。
他恍然大悟，对了，苏绣华早就去世了。
高壮个子的男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小苏走了，我没有朋友了……”
“怎么会呢？”钟怡握着他的手，“谁都可以是陈奇，不是吗？我现在就是你的朋友。”她噗嗤笑出声，“其实昨天的强盗是我们扮的，你看，两个村子都和谐了。你看，我们也可以帮你解决村子的问题。”
“原来是这样。”郑伦释怀地笑了，而后看向了杨戬的方向，他现在已经可以看见他了。他挥一挥大手，杨戬便消失在了雾气中。
钟怡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是干什么？”
“有些话我不想他听见。”郑伦一改平常的憨直，显得有些沉稳，“小苏七八岁的时候，我被她召唤出来了。”
钟怡问：“那么早？我记得你们说过，除非继承人死亡，否则难以转交图鉴。那姨婆……”
“对。”郑伦说，“小苏的族人都在战争中去世了。小钱和她的丈夫抗美援朝去了，再没有回来，小苏和她的妹妹便被收养了。”
苏绣华的妹妹，应该就是钟怡的外婆了。不过钟怡的母亲早年离家出走，对这些完全不清楚。
钟怡问：“我不懂。杨戬说神爱世人，为什么你们不阻止战争呢？”
郑伦忍不住笑了，“我们阻止过，不管多少次，人类还是会发生战争。”他突然想起什么，恍然大悟地说，“或许等人类拥有了共同的敌人，就会真正团结起来了。但那应该是很久以后了，我等不到了。”他看向钟怡，“钟怡，你有愿望了吗？你为什么要帮我？”
钟怡苦笑，“我的愿望啊……只是简单的结婚生子，平安地度过余生。”
这种愿望很容易达到，她无需借助其他力量。
“原来如此。”郑伦点头，遗憾地说，“我回到图鉴后，就再也不能出来了。我的力量已经耗尽，再不回到图鉴上，我便无法回到新星和族人团聚了。”
“回到母星？”
“对，图鉴能无损地进入任何天体，有很多上古神族已经离开了，除了杨戬。他不愿意放弃任何人，就像我这种废物他也愿意拯救，如此已经过了一千多年了。”
“真是绝世大圣父……”钟怡嘀咕了一句，她问，“那你们刚出来的时候，怎么看起来那么不对付？”
“因为……”郑伦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因为他伤害过小苏。”
作为上古神族，图鉴对杨戬的束缚并不那么大，所以苏绣华在的时候，杨戬也出来过，和她一起寻找失落的神族。他们朝夕相处，不知不觉中，年轻的苏绣华居然爱上了杨戬，她只要有机会，就对杨戬示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