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怡回过头，说：“没事……”她想了想，说，“是我姨婆留下来的一点外国神药起了作用。”
“这么好啊！”物业双目发光，“是什么药啊，我也买一点。”
“印度的，好像停产了。”钟怡随便应付了几句，听见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立马关上了房子的大门。
杨戬已经走下了楼梯，深邃的双眸冷淡地对着她，“你不敢让我见外面的人？为什么？”他身上已经穿上一件十分不合身的白色T恤，长袖拖地，脚踝露出，细嫩的皮肤清晰可见。
“我疯了？”钟怡眼中，他如鬼片里的阴森小孩，半点不敢靠近，说话却十足有底气，“我不想惹麻烦。”
“你是小苏什么人？”杨戬走到沙发，小小的个头轻松地跃上沙发坐下，翘起二郎腿，他的脚并不能着地，很快便发觉这样的动作不舒服，又放下，用双手撑着沙发，看着钟怡。
钟怡见他动作迟钝，心中觉得好笑。“小苏？苏绣华？她是我姨婆。你又怎么认识她？”而且还是叫小苏？
杨戬观察了她一会儿，奶声奶气又严肃地说：“也就是说，你是图鉴的继承者。”
“图鉴？”钟怡慢慢放下了恐惧，心想他说的图鉴应该就是那本书。继承？那本书之前是姨婆的，现在的主人是她？
“嗯。”杨戬说，“我大概沉睡了有四十年，没想到小苏的继承人，竟是如此不男不女。”
“什么？”钟怡怒从中来，她身材苗条修长，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酷爱职业风格，五官清秀深邃，平常都是被人称羡的，男女之中都不乏追求者，到这个小屁孩口中，竟然成了“不男不女”？她呵呵干笑了两声，“四十年的确很长，你看着挺小的，原来是个老古董。”
杨戬抬起眼眸，不愠不怒，看不出任何波澜。
原本以为自己怼回去了，见他这副反应，钟怡登时觉得没意思。她甩手道：“我不是什么图鉴继承人，我只是继承了这栋房子。”而且她已经打算要把它转手卖出去了。
杨戬沉吟片刻，“小苏做事从来谨慎，不会随便挑选继承人。”
“啊，可能是苏岩。”钟怡说，“他昨天来取过你说的那本图鉴，他应该就是继承人，你应该找他才对。”
她说着，取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才想起她压根没留苏岩的电话。如果他真的很重视那本书，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取吧？
杨戬盯着她，说：“可是只有你打开了图鉴。”
钟怡不以为然，“我这不是好奇心害死猫吗？”
杨戬平静地打断她的话：“如果苏岩是继承人，他取走了图鉴，那图鉴不会重新回到这里。”
钟怡脑门一麻，是啊，她怎么忘了，这本鬼册子又回到这里了。这里常年有人打扫，又放了符合她风格的衣物，哪有那么巧？
钟家只有她住在这座城市，六千多万属于她母亲的遗产，她拿到了一千多，凑巧地分到了这座房子。只有她拿得相对较少，钟家的人才不会找她的麻烦。
在姨婆处理遗产的时候，连她的家庭处境也考虑到了。
幽幽的愤怒从钟怡的心底燃起——既然作为亲戚，既然想将她当做什么狗屁继承人，却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孤苦伶仃这么多年？这算哪门子亲戚，纯粹把她当成工具人，她稀罕吗？
钟怡扬起头，说：“我不稀罕当这个继承人，你想错人了。”她走向楼梯口，说，“那本图鉴还在上面？我现在就把它给苏岩。”物业那里应该能找到苏岩的电话。
杨戬从沙发上跳下来，跟着钟怡上了楼。
那本图鉴还静静地躺在地上，保持着原来的模样，连摊开的书页都没有动弹过。阳光铺在页面上，上面什么也看不到。
钟怡刚要走近，一个半透明的身影突然冒了出来，把她吓得不轻，她定睛一看，是那个郑伦，乖巧又谄媚地搭着双手，笑道：“你是小苏的什么人啊？”
钟怡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郑伦，她此时已经不怕他们了，大概习惯了。她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捡起那本书，原本上面有自己的血迹，此时完全消失不见，再翻开第一页，上面用签字笔写了一行繁体字，她不自觉念出声——
“除了敬意，无需其他情感。”
“这是小钱的字。”郑伦开心地在一旁介绍，“你知道小钱吗？那是小苏的母亲。”
也就是曾外祖母？钟怡对母亲的亲戚一概不知，用苏绣华的年龄算了一下，曾外祖母至少是民国人。
“她也是图鉴的继承人？第一个吗？”
郑伦摇摇头，掰着手指算，“有小赵，轩辕，百里，小简……”
“行了，不用算了。”钟怡怕他报出一本百家姓来，她低头看了一下书，看不出它有这么远的历史。
一旁走过来的杨戬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神仙图鉴会根据时代不同变化成不同的样子。”
郑伦附和道：“对啊对啊，最开始还是竹简。”
“竹简？”钟怡皱眉，那应该是两千多年前就有这个东西了。她不深究了，叹气道，“我不管这是什么，我现在把苏岩照过来，让他继承这个东西。”
“你没兴趣啊？”郑伦失了望，又着急解释道，“你肯定不知道这个图鉴是好东西，它可以帮你实现愿望。比如荣华富贵，高官厚禄，都可以实现。你试试？你有什么愿望？”
他的话并没有引起钟怡多大兴趣，她现在有钱有事业，年轻貌美身材好，什么都不缺，而且过去二十四年的人生已经告诉她，自己奋斗来的结果更具幸福感。
可她还是随便说了一个：“那你现在能帮我造出一台三纳米的光刻机吗？”
“那是什么？”郑伦懵了。
“光刻机你都不知道？”钟怡笑笑，“那更不可能帮我实现了。所以啊，这个图鉴，对我没什么用。”
“这……”郑伦语塞。
一旁久不发言的杨戬终于开口：“行了，郑伦，她是故意为难你的。”
郑伦垂眼低下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钟怡。”
“她姓钟。”郑伦对杨戬说，“可是之前已经有一个小钟了，我们要叫她什么？”没等杨戬回答，他又对钟怡说，“叫你小怡，或者钟钟？”
“叫我钟怡就好了。”钟怡看出来了，现在这里做主的是杨戬，她低头看着杨戬，问，“等下我给你买点小孩衣服，然后再把苏岩找过来。”
“没用的。”杨戬说，“在图鉴主人去世之前，都不可能再次易主。”
钟怡说：“那没办法了，我建议你们再睡个四五十年，我会把图鉴传给苏家人的。”她转身将图鉴放回去，拍拍手，问，“对了，你，杨戬是吧？需要吃东西吗？”
杨戬摇头，又点头。
钟怡疑惑，“要还是不要？”
还是郑伦热心解释了：“杨戬他是上古神，能力比我们小神大多了，所以可以随意化形，吸收天地净化便可长大。当然，有东西吃长得更快，几天之内就能恢复成年模样。”
果然是小怪物。钟怡说：“那行，我给你多准备点东西。”
“你想干什么？”杨戬问。
钟怡说：“我当然是离开这里了。”离开并不难，只要说自己是疫情密接者，就能获得十四天酒店隔离大礼包。
“你不怕我们？”杨戬问。
“我为什么要怕？”钟怡指了指图鉴，“我曾祖母说了，我不用怕你们。”
郑伦带着哭腔说：“杨戬，怎么办，钟怡她似乎不喜欢我。她长得和小苏那么像，怎么性格完全不一样呢？”
杨戬上前拉住了钟怡的衣服，“你别走，你至少完成了郑伦的愿望。”
“为什么？”钟怡低头看他。
“如果郑伦无法回到图鉴上，他就会消失。”杨戬指着郑伦说。
钟怡看向郑伦，他双脚没入阳光中，一点都看不见，只有阴影处能看见他的模样。他们不是“鬼”，若说是神仙，又怎么会如此虚弱？
杨戬并没用命令的语气，钟怡衡量片刻，郑伦长得粗鲁，但并不讨人厌，“我要怎么帮？”
“你答应了？”杨戬问。
钟怡说：“那没有，万一我做不到，我答应又有什么用。”她想起什么，笑道，“哦，我的愿望你们做不到，反而是你们有求于我，对不对？”
“是合作。”杨戬放开手，悠悠道，“血是图鉴和持有者的契约，可以召唤图鉴上的神，于此同时，被召唤者要完成持有者的愿望。如果想让神回到图鉴上，就必须完成神的愿望。”
钟怡捋了一下，“也就是说，图鉴上的神，可以被持有者反复利用？而且，不管哪一方，只要许愿了，就必须完成？”
杨戬点头，“你很聪明。”
钟怡指了指郑伦，“所以，是我的血把他召唤出来的？”
郑伦和杨戬却同时摇头。
郑伦说：“召唤我的是小苏，那是七十年前的事情了。你以血契召唤出来的，是杨戬。”
第5章 守门神5
钟怡搞不明白了，“等下，让我捋一捋，你是被我姨婆放出来的，为什么没回去呢？”
郑伦低头对着食指说：“我完成了她的愿望，但她没完成我的，所以我回不去了。”
钟怡欲言又止，几秒后，柔声问：“我姨婆的愿望是什么？”
“她让我给她讲故事。”郑伦抬起头，满眼是喜悦的光芒，“因为我是图鉴上的第一页。”
钟怡又看向杨戬，“愿望不是对等的，对吧？”不然只是讲故事这种简单的愿望，怎么看都很容易完成。
“是对等的。”杨戬毫不犹豫地回答。
钟怡皱眉，“那郑伦的愿望是什么？为什么不能完成他的愿望，他就会消失呢？”她见杨戬沉默，猜他不肯回答，顿时觉得没意思，“我好歹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要面对你们，何须对我隐瞒？”
她摇摇头走出书房，下楼到了厨房。杨戬跟了下来，郑伦则飘在他身后。钟怡是不是侧眼观察着他们，心里生出诸多猜测。
因为郑伦是第一页的神仙，所以才会被放出来？是这个意思吗？
如果不能完成郑伦的愿望，他就会消失？愿望这种东西，能对他附加能量？她还以为从3D变成2D，应该需要释放能量。
杨戬是厉害的神，所以拥有实体，意味着具有更多能量？
可是，放出图鉴需要完成持有者的愿望，她没许愿吧？
她想得入神，一回头，看见杨戬已经自己爬上餐椅，两只脚丫子悬空，期待地看着他。
钟怡似乎了然他的意图，从冰箱里取出几瓶牛奶和半袋面包放在杨戬面前，顺便拿出了牛排和鸡蛋。
等她做好了牛排，回头看杨戬时，他眼前只剩下空盒子了。他舔舔下唇，睁着漂亮的眼睛看向她。
钟怡觉得有些怪异。他虽然是三四岁的模样，吃的东西很多，也没有意犹未尽的感觉。一个幼童脸上出现了成年人的淡定冷漠，即便再漂亮可爱的脸，也激不起她任何怜爱。
“吃这么快。”她将一份牛排放过去，又递给他叉子。
杨戬没有丝毫客气，“我必须快点长大，比较好办事。”
钟怡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才在杨戬对面坐下。她心里有很多疑惑，看着在到处飘荡的郑伦，便将他招呼过来。
郑伦听到叫的是他，很开心地飘了过来。
钟怡问：“我没有许愿，怎么可以让杨戬出来呢？”
郑伦果然有问必答：“杨戬是上古神，他不像其他神，需要绝对遵守图鉴的约定。”
“所以他可以来去自如？”钟怡点头。
郑伦在旁边“坐下”，问：“钟怡，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钟怡微笑道：“等我隔离完，我会把房子卖了。”她扫了一眼低头干饭的杨戬，又说，“既然杨戬很厉害，那他完全可以带着图鉴做想做的事情。等我死前，你们再来见我，我转给下一任继承人。”
如此，皆大欢喜。
杨戬听到后面，手中的动作停下，抬眼看着她。钟怡不以为然，慢条斯理地喝着牛奶，避开了他的审视。
郑伦摆摆手，“杨戬不会答应的，他是最遵守图鉴规则的人。”
屋子里安静下来，局面似乎出现了僵局。郑伦看着沉默的两人，愈发着急，“以前没有碰到拒绝继承的人，怎么会这样呢？你真的没有想做的事情，没有愿望吗？”
“没有哦。”钟怡笑着回答。
“我求你。”杨戬突然开口，“我求你，先帮我完成郑伦的愿望。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
“杨戬！”郑伦眼泪汪汪，到他跟前蹲下，“你居然为了我求了人类！”
“如果。”杨戬没理会郑伦，继续对着钟怡说，“你想要那个什么光刻机，我也可以努力造出来。”
钟怡撇开头笑了，“那是我胡说的。”
“我知道。”
钟怡挠挠鼻尖，她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这样，我答应你完成郑伦的愿望，但往后要做什么，我说了算，我不需要别人的安排。”她仰头喝完最后一口牛奶，“说吧，要做什么？”
杨戬看向郑伦，“郑伦，你的愿望究竟是什么？”
敢情他也不知道？钟怡略微诧异，刚才她还误会他不愿意说。
郑伦从地上起来，垂着头，没有了刚才的憨厚，脸上浮着沉静和些许哀伤，他说：“我想找到陈奇。”
“这世上没有陈奇。”杨戬接着他的话说。
“不！”郑伦激动起来，“他存在，他只是没办法从空间里出来，他存在的！”
杨戬露出无奈的神情，看向钟怡。
钟怡摊手，“告诉我要做什么就可以了。”
“进入空间，找到陈奇。”杨戬轻叹，“这样郑伦就能回到图鉴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