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宜成仙——院四合
时间:2022-05-30 09:14:15

  那触感,分明是个人!
  半响,前面那人簌簌站起身,忽然一掌拍向她面前的金属,震得笼子颤抖着发出嗡嗡的悲鸣声。
  借着那远处暗淡的烛光,千久看见右手边突然飞过另一道影子,紧接着发出尖锐的敲击声。
  “铛铛铛”地响着,从右往左,到了她跟前,嘎然而止。
  竟是有两个人!
  千久忽然又退了一步,这一次并不是因为吓着了,而是她借着金属反射的寒光,看见一只手突然伸向自己。
  那只手森森然地在空中抓着,若不是躲得快,怕是早已抓向自己面门,还未待她看那是什么人,敲击声再次响起来,这次的响声更为尖锐刺耳,像是用什么东西刮着寒铁,听得她浑身不自在。
  忽然,远处的烛火猛地一颤熄灭了,四周完全陷入黑暗中。
  千久拽紧拳头,她没有防身的利器,本能的往后退去。
  “砰!”正前方忽然发出一阵响亮的撞击声,光线在瞬间照了进来,千久忍着不适抬手挡了挡突然袭来的亮光,缓过后,她才看见门口一个身影往这边走来。
  待他踱步走下石阶,千久这才瞧清了他相貌,那人金冠高束,一身金兰锦袍,镶金黑腰带旁一藤条正滋啦作响,浑身上下无不写着“贵气且逼人”。
  男子剑眉倒竖,看样子心情不大好。
  他快步来到牢笼前,二话不说就扬起鞭子,“很好玩是吗!看看你们都给我惹出什么乱子!”
  那鞭子再空中噼啪作响,“啪”一声猛地甩到一人身上,接着惨叫声响起。
  被这来势汹汹的人吓一跳,千久不由得往暗处挪了挪,她似乎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一阵皮肉烧焦味。
  一人扶着被打的那个人连忙跪了下来,“金公子,对不起 ,我们…….”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带着弟子擅闯人界,动静闹那么大生怕我不知道是吗啊?”金琰一挥手,殿内的灯火瞬间亮了起来。
  千久这才看清楚方才在黑暗中的吓唬她的那两个人影子,他们看起来年纪尚小,都着一袭海棠绣纹白衣,腰盘一枚晶莹欲滴的玲珑白玉,左手手腕处皆系着条一浅蓝色的丝巾,瞧着像是统一的弟子服饰,其中一个弟子背上那道骇人的伤痕,不禁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溪离连忙跪着上前一步,唇色苍白,哽咽道:“不是的金公子,是那只它忽然逃出,我们是一时情急就追了上去,哪料到它竟然跑进了滨云州,还.......还钻进了一凡人的身体里......”
  “你还有脸说!我让你好好看着,它为什么会跑出来!”
  溪离被吓得嘤了声缩了回去。
  于含开口道:“金公子,此事都是弟子过错,与溪离无关。”
  “要不是我赶上去跟天律司打点关系,你们这会儿还能在这跟我说话?”金琰打断道,不耐烦地踱了几步。
  千久脑袋昏昏胀痛,抬眼往四周看了看,发现这个牢笼竟是金灿灿的,再加上此刻灯火鼎盛,照得分外金碧辉煌,那些金色柱子沿着头顶汇集在正中心处,吊下一根“秋千”。
  但这跟秋千显然不是给人坐的,因为下方的座椅不是长板,而是一根金黄色的圆形柱子,与其说这是个牢笼倒不如说更像个庞大的......
  “鸟笼?”千久不禁小声念了出来。
  那三人齐刷刷回头,盯着里面的人。
  金琰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方才我没仔细看,竟然还是个乞丐,溪离,你真是好大的能耐啊。”
  “乞…..?”千久低头看了眼自己,衣裳早已被泥巴混着雨水黏在身上,脏兮兮的一片,几片衣角不知何时被撕的破破烂烂,说是个乞丐也其实也无不对。
  她掀起眼皮看了眼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金琰,暗自肺腑:什么金公子,金公主还差不多。
  溪离挨了鞭子,疼的丝丝抽气,心中窝火,恶狠狠地剜了眼她,指着她骂道:“都怪她,要不是她挡在前面,那只丑东西也不会进她的身体,以我们的身手,定能将它抓回!”
  于含在旁边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说。
  千久听得云里雾里,上前一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抓我做什么?”
  溪离仍不罢休,骂骂咧咧,没注意到旁边的金琰脸色又沉了沉,“我们是什么人?这句话该是我们来问才对!你为什么偏偏出在那,它为什么就那么巧就钻进了你的身体,是不是你故意把它引过去的!是谁指使你……”
  “给我闭嘴!!”金琰再次扬起手中的鞭子。
  于含连忙挡溪离面前,“金公子!溪离修为尚浅,您再一鞭子下去,他的元神都该受损了。”
  “让开!”金琰脸色阴沉,冷冷道。
  “弟子愿替他领罚。”于含仍是跪着,没有起身的意思。
  “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吗!”金琰显然已经忍到极限,正要往两人身上落下鞭子,门外忽然跑进来一个弟子,来到他面前,恭恭敬敬一作揖,“金公子,君上此刻正在书斋院,要您过去一趟。”
  溪离猛地抬头,错愕地看向那名弟子,“君上不是应该在南……”
  金琰瞪了他一眼,溪离怯怯地低下了头,不敢吭声。
  “北顾定是知晓了你们的干的好事才赶了回来,回来再收拾你们。”金琰愤然抽回鞭子,匆匆往门口走去,“给我看好她,此番要是再出什么岔子,我要你的狗命!”
  “是!”
  待他走后,溪离跌坐在地上,放松过后,这会才感到背上有多疼,哄着眼眶,不一会就哭了出来,“于含,好疼啊!”
  于含替他撕开破了的衣裳,细细查看了伤口。
  溪离委屈地哭喊道:“明明就是那只丑东西私自逃跑,我只是想把它给追回来,这怎么能怪我,金公子怎么能打我!下手还这么狠!”
  于含摇摇头:“那只凤凰于北氏有多重要你我不是不是知道,金公子也是一时气在头上,方才动手。”
  溪离抹了把眼泪,“那丑东西好端端的在北氏待了几百年,怎么会突然就跑出来,此事肯定有蹊跷。”
  于含将他衣衫整理好,叹了口,“金公子下手留了分寸,幸亏没伤到元神。”
  溪离还在抽噎,自顾自说道:“于含,我觉得肯定跟她有关。”
  “两位,”
  溪离敏锐地回头,骂道:“两什么位,闭嘴,别以为你是个凡人我就不敢动手打你!”
  于含伸手拦了拦溪离,远远对她道:“不必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此事待我们处理好,定会放你出去。”
  “你们要处理何事,这与我何干,凭什么不放我出去!”千久抓着牢笼追问。
  “还有完没完,我让你闭嘴!”
  千久见这两弟子一个对她呲牙咧嘴,一个对她爱答不理,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更别提放她出去了。
  呆呆坐了半晌,摸着叽哩咕噜叫喊的肚子,妥协道:“好歹给点吃的,我饿了。”
  “我看你是想吃拳头!”
  “溪离,不可无礼。”于含将溪离按回椅子,回头道:“我去取些吃食,稍等片刻。”说罢留下千久跟溪离大眼瞪小眼。
  不一会,于含端着一托盘回来了,将它摆在了千久面前,言简意骇:“请。”
  千久看了眼托盘上的干草,皱眉道:“就这?”
  “就这!”溪离抢先回答,“那只丑东西平时就是吃这个,爱吃不吃,你还敢挑?饿死你算了。”
  “先委屈你一下,明日我再差人送些吃食过来。”
  千久饿得没力气跟他吵,背对着他盘腿坐了下来,暗自打算自己要怎么出去,只听后面有人咳了起来。
  于含走过去,替他顺了顺气息,又伸手探向溪离额头,“溪离,你发热了,还好吗?”
  金琰的鞭子不是一般的鞭子,下手虽留了分寸,但这一下也不是开玩笑的。
  溪离确实很不舒服,“没事,我休息一会就好,金公子让我们看着点,这次不能再出岔子了,我可不想再咳咳…..”
  于含见他面如金纸,将他扶起,往门外走:“我先送你回去,这里有我就行。”
  “可是……”
  于含小声道:“没事的,方才我见金公子设了处结界,她一届凡人,没有灵力是出不去的,我送你回去马上就赶回来。”
  千久一直竖起耳朵听着后面的动静,待两人走远,麻利地蹿到牢门前,拔出发簪,喃喃道:“我有病我才等你们放我出去。”
  她将发簪细长的一端插入铁锁,捣鼓了半晌,只听咔嚓一声,铁锁被打开。
  小心翼翼地推开牢门,千久悄悄潜入黑夜,但她没有注意到,身后那笼罩在牢笼上方隐形的结界,在她脚踏出去的一瞬间,猛地一颤,碎成万千荧粉。
 
 
第3章 第 3 章
  千久有些出乎意料,竟然这么顺利地逃出来了,心下窃喜,沿着小路找出口。
  说来也奇怪,这片地方殿宇房舍不少,但现下都只是亮着灯,除了几个零零散散在闲游的弟子,一路上走动的人并不多。
  瞧着像是一私塾,但是比千久以往见过的规模要大上好几十倍。
  她整整一天没吃东西,饿得不行,实在没力气继续走了,打算先去找点东西垫下肚子。
  借着夜色,她跟着几个弟子躲躲藏藏来到一间膳堂,这间膳堂比起路上见到的其他房舍要小出几圈,膳堂里面的厨子伙计都不在,只有摆在长桌上的一盘盘银碟烨烨生辉,上面盛放着各种香气腾腾的饭菜,似乎是供弟子们自己随意挑选的,这地方像是不怎么来人,位置也有些偏僻。
  如此倒是便宜了来者。
  见着有吃的,千久一溜烟似的飘了进去,她来到种类繁多,令人垂涎的美食前,心下狂喜,抄起手就来了盘酱油鸡,一整块酸辣猪蹄,又往怀里塞了几只烙饼,这只饿鬼才满意地溜出了膳堂,悄然钻入黑夜。
  夜已深,灯火有秩序的熄灭了一片,路上的弟子也越来越少,千久端着盘子,边吃边穿过几条小巷,但走了一路,眼面不是房舍就是大殿,她喘了口气,暗骂这个鬼地方怎么这么大。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来不少人,千久连忙闪身躲进巷子里。
  只见一队弟子整齐划一地提着剑在路上巡视,一人打着哈欠懒洋洋道:“这几日轮到我夜巡,可把我困死了,北氏有恙无君镇着,又有十二大长老的阵法加持着,谁有这个胆子敢来这儿闹事,金公子能一鞭子抽死他,要我说,这夜巡简直多此一举,什么时候把这规矩给撤了,你我都能睡个安稳觉。”
  另一个弟子把手上的剑扔给他,“这不是为了我们的安危以防万一嘛,巡你的吧哪来那么多废话,拿着,好好跟着队……”
  “怎么了?”那弟子见他话语未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千久心道不好,连忙侧身躲进暗处的墙角。
  那人回过神,“哦没什么,看岔了,你说的对,哪个兔崽子敢在北氏惹事儿,定要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走吧,巡完这片地儿该换地方了。”
  千久一路小跑着躲进了片茂密的小树林,这林子里密密麻麻都种满了树木,一头扎进去,竟是找不着西北了。
  也罢,她并不了解这里的路,往哪里都是瞎找,倒不如找个人迹稀少的地方。
  没再看见那一片片统一规划的殿宇房舍,千久估摸着自己应该走出了所谓的北氏地盘。
  兜兜转转,前方的树木少了些许,再往前走,豁然开朗,一条小溪湍湍而流,旁边种着不少花朵,那些鲜嫩的花骨朵被皎洁的月光一照,像是在草丛中在翻飞的精灵,一大片的花田,竟是连一根杂草都没有,定是有人精心修剪过,最深处,一条条藤蔓蜿蜒而上,攀着面前一面高高的瓦墙。
  推开丛花,走了过去,靠近了瓦墙才发现,右侧有一个隐蔽的大门,由于门的颜色与瓦墙相近,门面上又爬满了藤枝,挡了大半,若不仔细看,是难以发现这个入口的。
  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便开了。
  眼前是一个偌大的院子,绿草茵茵,两排柳树对立而站,熹风拂拂,摆动的柳枝轻轻滑过湖面,宛如一个戏水少女,淘气的锦鲤游了上来,嘬了口柳枝,又“哗啦”一声扎进水里。
  园中并没有过多的装饰,与墙外姿色艳艳的花朵相比,更显清净宁和,却不冷清。
  石阶小路尽头,是一所暗红色质朴的房舍,酸枝木窗口敞开着,夜里一烛光微微撒了出来。
  千久不敢贸然进去,在门口轻轻敲了下,耳朵贴着门:“请问有人吗?”她留意里面的动响,追问道:“深夜贸然打扰了,在下在此地迷了路,劳烦前辈指个去路。”
  里面静悄悄的,许久都没人回应,千久便推门走了进去。
  这间房似乎比其它地方更为清淡素雅,一张方桌被擦的一尘不染,桌上摆着一瓶浅色兰花,模样新鲜,房间主人应是换的勤快,可桌上的茶杯,崭新如初,倒也像是许久不曾有人来过。
  千久端着酱油鸡,拐进了一扇屏风,房间很大,东西很少,显得没有生气,唯独面前的这屏风,添了几分活泼。
  屏风上面简单的画着一支桃花,花瓣纷纷落落在地上,些许飘向了旁边的小塘,水塘里的锦鲤正在嬉戏,红白相间鳍短圆身,煞是可爱,两条小锦鲤好奇的去啄落下的花瓣,荡起一波涟漪。
  一桌一椅一屏风,再无过多装饰,不免有些孤寂。
  千久绕到了屏风后,见到墙上挂着一幅一人高的画像,为之一惊。
  画像里是一名白衣男子,仙姿秀逸,纤尘不染,银冠高高束起,袖口处与之前那几名弟子一样,都系着一条淡蓝色丝巾,白袍外层的白沙薄如蝉翼轻盈飘飘,烨烨银边点缀,仙气缭绕。
  画上的人唇若涂丹,肤若凝脂,本是高贵淡雅得让人退避三舍,但嘴角隐隐约约上扬的弧度又不免让人觉得温文如玉,如沐春风。
  只可惜,这男子眼上蒙了一束白绸,看不见神色,仅是遮住眉目就如此夺人心弦,不知拆开白绸后面又会是怎样一副惊艳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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