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的力量阶层分为铜阶、银阶和金阶,每个阶层又分为七段,每个段位之间的魔法差距都十分巨大。
“我当然知道,他是这个国家的国王。”霍尔尼格说,“但你难道不想统治大陆么?杀了雷利ꞏ加西亚,一切都会好办。”
“我杀不了他,他的魔力在我之上。”西格尔冷冷地说。
他不知道霍尔尼格到底抽哪门子风,才会提出这种不合常理的要求。
“你总是这么悲观,”霍尔尼格说,“我给你的力量足以打败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魔法师。”
西格尔不想和面前这个毫无常识的魔物纠结这个问题,魔物沉睡了二十年才被召唤,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远远不足以支撑现状。
同时他也根本没时间去处理霍尔尼格的事,当务之急他得先讨到特丽丝ꞏ加西亚公主的欢心,这会对他今后的政治旅途更有利。
“再说吧,”西格尔敷衍道,“这几天我会关注一下这件事。”
霍尔尼格顶着一张肥硕的面孔,冷哼一声。
“那我先走了,”霍尔尼格说,“一个月后我要看到雷利ꞏ加西亚的尸体。”
西格尔这才意识到面前的魔物可能是认真的,而并非一时兴起,霍尔尼格的脸庞是少有的严肃,就连态度都前所未有的强硬,可这个要求也未免太无理取闹——
天翼国的王储怎么能去杀掉邻国国王?更何况他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西格尔一向不会不自量力,那是只有蠢货才会犯的错误。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杀了他?”西格尔不耐烦地看向霍尔尼格。
月光下,霍尔尼格的眼神冷酷顽劣,像极六年前的那个怪物。
“我在他身上闻到了我蠢货哥哥的味道,”霍尔尼格说,“就是那个三号弗兰斯克ꞏ麦克亚当……不会有错的。”
——
深夜,西格尔面色阴郁地坐在书桌前,拿出纸笔。
第一封信是寄给父皇的:
“父皇:
我已跟骑士团交接好斯匀部落的事情,部落答应了我国提出的合约,之后的十年里都会向我国上供三十头独角兽、贰佰壹拾万金币、以及三只幼龙;
并开放商贸魔法舱,保证每年与我国的交易额不下伍佰万金币。
我已经到达加西亚国,这边一切顺利。只是十分想念您,祝您万事顺心。您的儿子西格尔ꞏ阿伯特”
西格尔将信件封好,又用魔法传递到遥远的天翼国。他对西平说话一向谦卑而亲昵,就像幼时的裂痕从不存在。
他端好笔,开始写第二封信。
写这封信的时候,西格尔的面孔看上去温柔放松,和平时状若两人。
“致我爱的西维娅:
我收到你的来信了,这边天气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加西亚国的国王和公主都很热情,”写到这里的时候西格尔顿了顿,他觉得“都很热情”有些虚假,于是他将这四个字划掉,改成“都很关照我”——
“国王和公主都很关照我,特丽丝ꞏ加西亚也很漂亮,看到她,我仿佛看到了几年后的你。”
特丽丝ꞏ加西亚比西维娅要年长三岁,可她看上去真的比西维娅好看很多。当然,西格尔不会对妹妹说这件事。
“我真的很想你,”西格尔写道,“你是我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事物。”
他想,总有一天妹妹也会嫁给一个男人。如果那个男人能对妹妹好的话,他也一定会很欣慰地微笑。
可不管怎么样,西维娅都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精神寄托。
“我爱你。”西格尔写。
他将这封信郑重地封好,缠在白鸽腿上,白鸽看上去有些饥饿。于是他给它喂了些食,才让白鸽飞走。
写完两封信后西格尔终于松了口气,窗外黑漆一片,可他却没有半点睡意。
他决定去看看特丽丝公主。
特丽丝公主好像并不喜欢他,他总得了解一下原因——这个点公主应该已经睡了吧?
他想站在公主寝宫外观察一下环境。比如公主喜欢什么花束?喜欢什么玩偶?
女孩子都需要被哄,就像西维娅。
雷利ꞏ加西亚唯一的软肋就是这个女儿。如果他能把控好,一定能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利益。
他站起身,朝门外飞去。
这实在是个有些急躁的决定,甚至完全不像西格尔性格能做出来的事情,可西格尔就是做了,他将翅膀隐藏起来,夜色中身体几近透明。他飞啊飞,在公主的寝宫外停下。
公主还没睡。
这绝对是西格尔ꞏ阿伯特一生中做出最错误的决定之一。
第6章 特丽丝书·II
特丽丝本来是想睡的。
这一天委实太累,先是见了父亲、又见了来自邻国的西格尔ꞏ阿伯特——那确实是个英俊绮丽的男孩,让人过目不忘。
西格尔走后,她一个人看了很久的星空,云层黯淡,繁星点点,她闻着花香,想起自己下午寄出的那封信件。
天色越来越暗,特丽丝也感到些许困倦。
“安娜塔西雅,”她喊道,“我要歇息了。”
往常,只要特丽丝呼唤她,安娜塔西雅一定会立即出现,可今晚特丽丝连续叫了几声,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特丽丝诧异地望向身后,依然没看到侍女。
“是去忙了吗?”特丽丝有些奇怪,“明明已经这么晚。”
还好特丽丝也不是很困,不然没有安娜塔西雅为她沐浴更衣的话,她根本就无法入眠。
这么多年过去,特丽丝对安娜塔西雅的感情已经逐渐变成了深层次的依恋,父皇也给她安排过其他侍女,可是特丽丝通通都没留。
她提着裙摆,蹑手蹑脚地朝寝宫走去,银色的发丝在月光下亮丽至极。
“父皇?”特丽丝的脚步突然停住。
只见不知何时,她的寝宫门站了一位肥硕健壮的男人,男人身旁罕见的没有任何侍卫跟随,厚重的披风曳曳作响,身形与黑夜融为一体。
“您怎么会在这里。”特丽丝停下脚步。
她比男人矮近乎半个头,硕大的身躯给了她极强的压迫感。但这毕竟是她的父亲,她还是下意识朝父亲笑了笑。
“父皇怎么不说话,”特丽丝说,“您是想我了吗?”
父亲有七位嫔妃,也有二十多位儿女。但他对特丽丝的亲昵向来都超乎其他人,小时候特丽丝也会疑惑为什么父亲会对自己这么好。
毕竟皇宫明明还有很多哥哥姐姐,他们的魔法天赋都不在自己之下。
难道真的就是因为自己额头上的这枚羽片?直到有一次,父亲告诉她:“因为你和你母亲很像。”特丽丝这才明白。
特丽丝的母亲是父亲的第一个妻子,在父亲还是低阶魔法师的时候,就一直陪伴着他。
但母亲在特丽丝四岁的时候就死去了。那之后,父亲就一直用过分的溺爱将特丽丝包裹得严严实实。
——父亲对她很好。
——父亲对她所做的一切行为都是出于“爱”和“愧疚”。
——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从小到大,就有无数人对特丽丝ꞏ加西亚传述过这件事。久而久之,特丽丝对这件事也坚信不疑。
“你已经见过西格尔ꞏ阿伯特了?”父皇的声音有些沙哑。
特丽丝提着裙摆,欠了欠身。
“下午就见过了,”特丽丝说,“就像您说的那样,他很英俊、也很优雅……”
其实特丽丝已经不太能想起西格尔的面貌,但她觉得这样说也许能让父亲安心。
往常这个时间点父皇都和宠妃在寝宫歇息,这是成年后特丽丝第一次这么晚和父亲相见。
为什么这么晚父亲还要来看她?这让特丽丝有些不适。
雷利ꞏ加西亚古怪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她娇艳的面容在黑夜显得愈发白皙,就像一块顶尖的玉石瓷片,可也许过了今天——或者明天——她就属于别人。
不、也许从他将特丽丝ꞏ加西亚嫁出去那一刻,她就属于别人。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雷利ꞏ加西亚的面色看上去十分平静。
“只是简单问了下好,”特丽丝说,“他可能觉得我有些冷淡。”
“他有对你做什么么?”
“刚见面的时候,我们互相握住了对方的手,”特丽丝认真地回想她和西格尔那简短的对话,“然后他感叹我跟您关系很好,说很羡慕我……”
特丽丝不太明白父亲为什么会问这些问题,她和西格尔ꞏ阿伯特是再明显不过的政治婚姻。即使以后会因为相处而迸发出零星感情,也不足挂齿。
“看来你们相处得很不错。”
特丽丝抬起眼,静静地望着雷利ꞏ加西亚。
她察觉到今天的父亲有些奇怪,这种奇怪让她本能地感到“危险”——可是从父亲身上感受到危险,这样的事情是她从未想过的。
父亲是个强大的魔法师,他与天翼国的西平一样,都是凭借自身强大的魔法力走到如今的地位,他也比这个国家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神秘。没有人能猜到父亲每日在想什么,即使是特丽丝。
外界只道雷利国王对长女特丽丝公主宠爱异常,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特丽丝很清楚地明白两人之间的距离。
父皇忽然别过头,看向天空。
“你见过安娜塔西雅了么。”
“什么?”
“安娜塔西雅。”父皇重复了一遍。
“西格尔王子走后我就没看见过她,也许她有一些私人事情要忙。”特丽丝谨慎地回答,“已经很晚了,您是有什么事情找她吗?”
“一些关于你的事情。”父皇回答得很含糊,他生疏地摸了摸特丽丝的头,“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男人就转过身。而特丽丝看着雷利ꞏ加西亚的背影,愣在原地。
——关于她的事?
——关于她能有什么事?是指将她嫁去天翼国之后的安排吗?
特丽丝ꞏ加西亚想不通。
她只是一瞬间忽然意识到,她和面前这个男人不会有多少相处时间。这让她有些难过。
她想起幼时她和父皇还有母亲坐在这座皇宫中,那时候父皇刚登基,每天都忙碌得焦头烂额。
但还是会花费大量时间来陪她和母后,三人坐在「迷雾园」中歌唱童谣;
也想起那时候她问父皇您可以将迷雾园修建得更加壮丽吗?迷雾园是皇宫中最大的花园,也是特丽丝年幼时最喜欢去的地方,父皇点点头说当然可以。
“我马上就要离开了,”特丽丝低着头,在雷利ꞏ加西亚背后轻轻地说,“您是不是有些舍不得我?”
雷利ꞏ加西亚转身,惊惧地望着特丽丝。
特丽丝没有注意到父亲有些异样的眼神,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难以自制地宣泄情感。
“我知道您舍不得我,其实我也一样——”特丽丝说,“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很想念小时候和您、还有母后在一起的时光,那时候无忧无虑,一切都很简单……可是时间总是很快,一转眼就到了现在。”
其实平时特丽丝根本不会说这些过分感性的话,深处深宫,她一直都是个自诩冷静的人。
可今晚的时机和氛围都太好,她实在没办法压制心中的不舍:“去了天翼国,我一定会想念您的,也希望您在这边越来越好。”
她说完一长段话,很轻地叹了口气。
“我会在心里为您和国家祈祷。”
父皇久久没有回答,特丽丝抬起眼,看到一张有些扭曲的脸。
他也在难过吗?特丽丝擦了擦眼角,心中的不舍更加深厚。
“我可以抱抱您么?”她问。
“当然。”许久,父皇才说。
特丽丝ꞏ加西亚走上前,轻轻地拥抱住男人的躯体。
“你一直都是爱着我的吧?”忽然,从父皇胸膛处传来声音。
特丽丝想了想,郑重地点点头。
父皇的躯体也越来越热,直至变得烫手,特丽丝的手掌也莫名多了一股焦味,她有些奇怪,父皇是太炎热了么?
还是他身体里在燃烧火魔法——数不胜数奇怪的念头从特丽丝脑海中升起,但是父皇一直没有松开她的手臂。
“父皇?”
男人没有回答,特丽丝却听到男人身体里仿若塑料融化的声音。
她想要推开男人,男人却一动不动。
“您怎么了?”特丽丝困惑地问。
她焦虑地使用风魔法推开男人,这次她终于成功了。
她抬起眼,却没有看见父皇。
她看见了一只怪兽。
那是一只站在血泊中的怪兽,怪兽的身体和脸庞上满是血液,血液流淌,滴溅在松软的泥土上。
怪兽银铃大的眼睛满是邪恶冷酷的光芒,它直直地看着特丽丝,像是在看没有生命特征的器具。
它的身体宽大无比,足足有一头犀牛那样壮硕,此时此刻,怪兽的身体像是粘稠的泥塑,上面印刻着有很多挣扎的人头——或是动物头——那些人头和动物头双眼流血,正用哀求的眼神看着特丽丝。
“你是……谁?”特丽丝问。
眼前发生的事情太过猝不及防,特丽丝的脑神经像是被撕裂般失去机能——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原本父亲站立的地方站着一只怪兽,它看着她,眼神森冷。